不寻常的联觉现象
表2.1里列出了一些较为罕见的联觉现象。这里我们将对其中的一些有趣而与众不同的感觉组合加以介绍。
听觉—运动联觉
在所有联觉现象中,由声音触发动作是极不寻常而且相当罕见的。1966年一位医生将它命名为“听觉—运动联觉”[49]。这个案例所描述的是一个男孩,他会根据他所听到的不同单词而摆出各种姿态,而且,他不但对常见的英文单词做此反应,连对没有意义的生造词他也会摆出丰富多样的身体姿势。那位医生当时就计划,过上几年,要对男孩进行重新测试,以确定这是一例真正的联觉现象。10年后,当他对男孩读出当年的词语时,对方立即毫不犹豫地摆出了相同的姿态。
表2.3 不同字母与符号对于梅根·廷伯莱克来说有着不同的颜色、性别与性格特征
虽然文献中对这种类型的联觉的记载仅此一例,将声音与运动或姿态联系在一起这种现象却并不像它乍一听起来那么古怪。声音与视觉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紧密相连的两种感觉(正因为如此,我们看电影的时候才会觉得声音是从荧屏里的演员嘴里发出的,而不是来自于周遭的喇叭),而声音与运动也是如此。想想看,当我们跳舞的时候,我们身体的韵律——眼睛所见的与肌肉关节实际的运动——不就与音乐紧紧相扣吗?在第8章(Chapter 8)里,我们将对这些密切相连的感觉展开讨论——虽然它们之间的这类联系与联觉并不相同,但深入了解这样的联系却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联觉与非联觉联系之间的相通之处,以及为什么我们能够运用并且理解比如暗喻这类的修辞手法。
几何形的疼痛
图2.9 丽塔·布什(Rita Bush)在接受足部手术以后,在不同的时刻所感觉到的疼痛的形状。疼痛的形状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正如疼痛本身并非恒定不变一样。注意,与疼痛相连的形状是相当简单的几何体(引自文献Cytowic [2002],已被授权)
根据肖恩·戴的统计(表2.1),有5.8%的联觉者会将疼痛与颜色联系在一起。但他的记录中并没有提及将疼痛与形状联系在一起的现象,但我们曾经见过这样一例被试。丽塔·布什(Rita Bush)就曾经这样形容她的经历:
自我记事起,我所感受的疼痛都是有形状的,而我以为每个人都很自然地具有这种感受。往往——但不是所有时候——我会听到形状里传来声音(特别是歌唱的声音);我有时觉得我能将这些歌谣用画笔表现出来。[50]
她能在肌肤上感受——而不是用眼睛看到——这些形状。这些形状从来都不是复杂精妙的,而往往是简单的团块、网格、斜纹,以及几何体(图2.9)。如她所绘的图画显示,这些形状是动态的、不断变化的。
盲视
MD一出生,视力上就有严重的缺陷。十来岁的时候,她就只能分辨黑暗与光线,到了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完全失明了。但是,盲文的每个字母对于她来说却总是带有固定的颜色的。“有的字母似乎可以发光。”她说。因为小时候曾经拥有一点点视力,所以她学过字母表。但是,“如果我有意用盲文字母来表示它相应的罗马字母的话,我会看到罗马字母也具有相应的盲文字母的颜色。它们的形状和色调往往非常特别,是我通常想象不到的”。
这番话表明她大脑里的V4色彩区域能被盲文与罗马字母共同激活。同时,MD具有多种联觉。在她的“视野”里,钢琴的白键与电脑键盘上的字母键都具有颜色。她会将数字、月份和一周里的每一天都赋予一定的三维形状(数字—形状联觉)。街道(街道本身,而不是它们的名字)是有颜色的,美国的每个州也一样。地图显然是充满色彩的。而且,她还有音乐色彩/形状联觉。
我们认为,盲文—色彩联觉与字母—色彩联觉相似,因为盲文的63个符号是由6个凸点的不同组合表示的。对于MD来说,这63个符号每个都具有特定的颜色——而且这颜色不随时间推移或情景变化而改变。据有的研究估计,童年时就失明的人里,大概有一半都会产生听觉色彩联觉[51]。最近,MD在近千名视力受损者面前首次讲述了自己的联觉经历,随后,有6名听众也主动分享了类似的体验。
音之触
卡罗尔·克兰(Carol Crane)有声音触觉联觉。也就是说,对于她而言,音乐往往能够引发轻抚、触压、温暖或者刺痛的感觉。譬如,不同的乐器能让她身体的不同部分产生感觉——吉他声像毛笔一样从脚踝轻扫到小腿肚,小提琴声是扑面而来的气息,而大提琴与风琴声则带来肚脐边的震颤。长号总是让她的后颈感到阵痛——所以她不大喜欢新奥尔良的爵士乐。显然,这些各不相同的体验与不同乐器特异的音色有关,而且,不是所有的乐器都能引发触觉感受。“我喜欢音乐会,但每次它都让我觉得筋疲力尽。”她说——就好像音乐会会耗尽她的情绪一样。
虽然卡罗尔的联觉体验颇为罕见,但它并不奇怪:音乐经常会引起听众的生理反应。想想那些高亢的,或者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它们不就会让我们觉得头皮发麻、皮肤发紧,甚至全身起鸡皮疙瘩吗?这种跨越感官的感受,在非联觉者中也会出现。正是这样的现象让我们有理由认为联觉者的体验也许只是来自于正常的、普遍存在的神经网络,只不过更加强烈显著而已。
用眼倾听
玛西娅·斯密拉克(Marcia Smilack)是个与众不同的联觉者,她能“听到”她所看见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视觉构造”,也就是特定的、能产生声音的形状。她是一位摄影师,摄影作品主要是水面的倒影——“声音形状”的倒影。我们将在后面章节讨论联觉艺术,届时会对她进行更多的介绍。图2.10所展示的,是她的一幅作品,这幅画面所反映的是电话铃声。
图2.10 《电话铃声》是玛西娅·斯密拉克(Marcia Smilack)利用倒影所创作的摄影作品。它的画面所反映的是电话铃声这种听觉体验
利德尔·辛普森(Lidell Simpson)也有类似的体验。对他来说,闪烁明灭的灯光和运动的物体都能在他头脑中引发特定的声音。他说,每当他看到发射塔上的灯光,或者坐在车里注视路边飞驰而过的树木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如弦在耳,从无例外。
加州理工学院的梅丽莎·萨恩斯(Melissa Saenz)对这种视觉听觉联觉进行了研究。她惊讶地发现,这种联觉现象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普遍:她在自己的同事与熟人中进行调查时就发现了四例。如果她的发现能在样本更大的研究中得到证实的话,那我们就得把这种联觉从“不寻常的联觉现象”这一节赶出去了!目前,梅丽莎着重于证实这种联觉现象的真实性,为此,她设计实行了一系列实验,意在展示视觉声音联觉者在执行与判断时序有关的视觉任务时比一般人更胜一筹。实际上,在区别微妙的时间差方面,我们的听觉系统远比视觉系统要强,而视觉听觉联觉可以让视觉系统利用听觉系统的长处,所以,这类联觉者在执行相关任务时能够展现出特别的优势。
数不清的种类
正如表2.1所示,联觉的种类多种多样。更为罕见的包括温度听觉、音符味觉、触觉味觉以及嗅觉听觉等联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