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见的联觉类型
为了更好地介绍不同的联觉类型,我们将在下面简要地对五种常见的联觉类型进行阐释:数字形状、色彩字母类型(同时包括字形与音节)、味觉文字、色彩与听觉以及对字母与文字的拟人化。
数字形状
在一个世纪以前,人们就注意到有些人能将色彩、透视与空间感觉和特定的概念以一种有序的方式组合在一起[36]。那些能在空间中“看到”数字(也就是数字空间顺序联觉)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将数字或者其他有顺序的符号沿着一条曲折或扭曲的轨迹在空间里排列起来。有时候这条轨迹会以一定的角度或弧线回转成环,将观察者的身体围在其中(见图2.2)。
图2.2 一条顺时针方向的轨迹线在几个右拐之后把人环在中间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体验。在图2.3里你可以看到1883年高尔顿所记录下的一些简单的空间轨迹线[37]:
不过,这些图画并不能告诉我们那些人所看到的轨迹线究竟占有多大的空间;它所延伸的区域往往超过了人在一瞥之中所能触及的范围,迫使联觉者“幻想”中的目光不断变换方向。有时候,这种轨迹甚至是360度全景式的。
对于几乎所有此类联觉者来说,自从他们有记忆以来,这种数字轨迹线——起码它最先开始的部分——就存在于大脑深处了。它们的出现“不以意志为转移”,而且它们的形状与位置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保持恒定。[38]
图2.3 弗朗西斯·高尔顿在1883记录下的数字轨迹线
就像其他联觉一样,数字形状这种类型也具有相当的多样性——还记得那个向数学老师抱怨“那些数字总是坚持要跑到到它们本来的位置去”的学生吗?在课堂里,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也能看到飘浮在空中的彩色等式[39]:“当我讲课的时候,贝塞尔函数在我眼前展现出一幅隐约的图像……j是淡褐色的,n是浅浅的蓝紫色,x是深棕色的,它们在空中飘来飘去。而我很好奇,学生眼里的这个等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当听说其他人和自己看待数字不一样时,或者听到其他人评价自己的感受很奇怪时,数字形状类型的联觉者往往感到非常惊讶。就像字形联觉者玛蒂·派克(Marti Pike)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在空间里给整个字母表或数字做出排序是很奇怪的事。”就像她一样,数字形状联觉者能生动而客观地描述他们眼前所见的现象。
数字形状联觉和数学能力之间没有关系——数字形状联觉者的数学水平并不比其他人更高或者更低,而且,这种联觉和其他的智力能力也不相关。但是,因为这种联觉者会自动把数字放到特定的位置上去,所以当他们和更复杂的数学——譬如几何与微积分——打交道的时候,那些固执的数字会让情况变得颇具趣味。玛蒂说:“有一点,它们并不是位置固定、一成不变的,实际上,它们在空间里出现时会有果冻一样的流动性。”大小也可能成为问题——对于玛蒂来说,在她的眼里6是数字里个子最高的,所以含有6的数字也就显得格外大。换言之,玛蒂很难理解为什么11比6大,或者234比66大。而且,对她而言,大小的比较与空间感受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有人年纪比她大,她会往“上”看,不过,比她年轻的人并不在“下面”,却在“后面”。
字母、时间和月日年也可能以类似的方式组合成形状,而这种现象较为普遍。在后一种情况下,不同的月份可能在空间里占有不均等的位置,而处于最顶上的月份不一定是一月(图2.4)。
图2.4 玛蒂·派克所见到的月份和日子组成的形状。注意,六月出现在最顶上,而七月八月九月比其他月份占有的空间要大。棕色的十一月的每一天组成一条迂回曲折的棕色轨迹。而有会议的日子、生日和特殊日期被高光凸显出来,对她记事也颇有帮助
数字形状联觉,比其他的联觉类型,更能向我们凸显出注意力在改变感知上的重要性。西尔斯(Seers)他们能像看google地图一样读她所见到的全景图,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并在沿着轨迹前行时不断变换视角。他们的视线能向左或向右,向上或向下,就像在看虚拟节目一样——正如玛蒂所描述的,“一幅在空间浮动的3D图”。她将自己所见的图景叫作“记忆地图”,并将它比作这样一幅地图:你首先看到全景图,但是细节欠奉,然而你可以随时将它的某一部分拉近,仔细观察。当你这样做的时候,在你视线所落的焦点之处,光照强度被改变,于是细节仿佛被探照灯打亮一样凸现出来。另一个名字简写为HC的联觉者则说,当她扫视自己所见的数字形式时,仿佛有一个小“窗口”,每次只允许六七种颜色显现出来。不过,虽然联觉者能够改变他们的视角或视窗,联觉里的感知组合却总是保持不变的。
虽然玛蒂花费了许多精力使用彩色铅笔描绘自己所见的图像,但她坚持说自己的画并不能真正展示那种立体、全景式的特征。而其他的微妙之处,譬如透明的质感,也很难被表达出来。她总在一幅黑色的背景之上见到那些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图形(图2.5与图2.6),而图中那些小小的红色“x”则标出了在这幅“地图”上她能够聚焦并且变换视角的地方。“现在再看这些画,哪怕对于我自己来说,它们也显得荒谬极了……我很不习惯在一维的,或者有如此限定界限的空间上看到这些地图。那些地图延伸到视野之外,我仿佛在看着整个地平线。”
图2.5 玛蒂·派克的字母表。对于她来说,字母A和Z似乎锚在黑色的背景上,而其他字母所组成的环形图案则漂浮在三维空间中。字母J到S像被聚光灯打中一样凸显出来。在红色的“x”所标出的地方,视野与视角可以转换(请注意字母D、S、M、V边上的x标志)(引自文献Cytowic[2002],已被授权,请看书后的引文目录——译者注)
图2.6 玛蒂·派克的数字形状图。1~20是独立出现的,而20~100之间的数字则是以十为单位群聚在一起的。而100以上的数字会重复这一空间模式,只不过在百位数上加了一个1。她每次可以同时看到差不多100个字母(譬如从50~150)。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时钟上的12个数字的方向和她所看到的不同,所以在学习看时间时,她得格外花精力去“忘掉”自己根深蒂固的数字形状。在图2.6里,可以看到她的“时间日期形状”[引自文献Cytowic(2002),已被授权——译者注)]
字形—色彩联觉
通过玛蒂·派克这个具有字形色彩型联觉者的例子,我们可以对联觉和学习之间的关系略说几句。很显然,对字母和数字的认知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孩子们必须学习这些人造的文化现象。那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玛蒂“学习”到字母A是红色的呢?一旦她学到了这一概念,她的基因是如何帮助发育中的大脑将这个“红色=字母A”的连接固化下来,并且让它如此鲜明呢?面对这些问题,简短的回答是:我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机制。在对联觉和学习的科学研究上,我们还只能简单描述它们之间确实具有相互作用,而不清楚这些作用具体是怎样发生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任何有关联觉的、概括性的科学理论都必须将神经发育与习得经历考虑进去(关于“习得经历”的一个例子是:我们对某种语言的学习过程)。此外,我们需要意识到,除了字母与数字,其他习得的“字形”——譬如标点、盲文和音乐符号——也都可以与色彩联系到一起。虽然我们还缺乏对这一现象的根本性了解,在第9章(Chapter 9),我们将向读者简要概述其中的理论。
在下一章里我们还会详细介绍字形色彩类型的联觉者。在此处简短的概述里,我们只是想格外强调这里引发联觉的是字形,而不是音节。也就是说,对于这种联觉而言,一个单词是怎么拼写的,比它是如何发音的更加重要。譬如,“fish”和“photo”这两个单词在此类联觉者的眼里相当不同,哪怕它们发音相似。“Cathie”也与它的同音词“Kathy”不一样,“Brown”与“Browne”也是有差异的(图2.7)。不奇怪的是,像玛蒂这样的字形色彩联觉者通常用色彩来帮助她们记住别人的名字,尤其是那些拼写比较罕见的名字。同样,数字1、2等也有它们自己的颜色,而这些颜色与具有相应数字含义的单词(譬如1-one,2-two——译者注)所含字母的颜色是不同的。此外,无论这些字形,或是含有字形的单词是被读到还是被听到,或甚至被想到,它们所激发起的色彩联想都是相同的。
图2.7 在以字形为基础的联觉现象里,同音词看起来是不同的。通常第一个字母为整个单词提供背景颜色,而元音有的比背景暗,有的比背景亮
通常第一个字母给整个单词提供底纹,而元音的色彩则明明暗暗地镶嵌在背景之上。联觉者通常认为单词的浓淡深浅非常重要,如果一个单词不具备这样的特性的话,则会显得格外怪异。在玛蒂的例子里,A和I让单词变暗,而E和O则让单词亮起来,U则是中性的。正如我们在图2.7里所见的那样,“TIN比TAN暗,TAN比TEN暗(当然了,10这个数字和表示10的这个单词ten看起来可不一样),TEN比TUN更暗。TUN(意思是装酒的大桶)这个词的明暗程度处于TIN与TAN,或者TEN与TAN之间。如果E被加到TUN的后面——形成TUNE这个单词的话,这个新词则变得明亮多了”。对于玛蒂来说,重要性仅次于明暗的是字母的“空间大小”。譬如B比C、K比L颜色更多。玛蒂把她所见到的单词明暗比作织毯:
字母的颜色就像纺织品一样,单独的线有自己的色彩,但当它们被织到一起时,却交杂在一起,显现出其他的颜色。譬如,T的存在让单词成为绿色调的,但是其他字母也会有所影响——就像一幅织锦,每五股线里有两股棕色的,三股绿色的那样。再看每股线里,有的线是红的(TAN里的“A”),有的是黄的(TEN里的“E”),有的是灰的(TUN里的“U”),有的是黑的(TIN里的“I”)。这就像观赏织毯,当你站在上面的时候,看到的是绿色的毯子,当你坐下来,也许发现它的绿色里杂有棕色,再仔细看看,你就会发现红黄紫等各种其他颜色。
这就为我们提供了“注意力能影响联觉者的观察感受”的又一例证。改变注意力的焦点,就能改变他们的感知。譬如,一个字形色彩联觉者对图2.8中左边由2组成的数字5的感知就取决于他是把注意力放在大5上面,还是小2上面。
图2.8 改变注意力的焦点就能改变联觉者的感知[引自文献Palmer et al.(2002),已被授权]
音素联觉少数派
研究表明,6个月大的婴儿就能识别母语中的基本音素(phoneme)。当孩子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他们开始辨认字母与单词,于是对音素的学习慢慢让位给对字形的识别。有趣的是,基于字形的联觉远比基于音素的联觉要常见。从此可见,联觉这一现象往往产生于大脑与语言发育里较晚的时期,也就是儿童时代的中期——此时孩子的大脑还在进行着繁忙的重组工作。不过为什么联觉往往产生于这一时期,我们并不清楚。
玛蒂·派克大概是在四岁左右开始认识字母的,这也是大多数孩童开始学习字母的年龄[40]。在她的记忆里,第一次拼写的字母是“牛奶”(M-I-L-K)。当她的祖母问她如何拼写TEA时,玛蒂记得字母T是属于字母表的“阴影区”里的,而当时她还“不能看到”那个区域里的东西——在那个年纪,她的字母表才刚刚开始成型,许多部分还处于云遮雾障之中。她在阅读方面颇为早慧,在她5岁进入学校之前,玛蒂就已经能够自己读书了。而她开始上学时,字母表的形象已经牢牢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其后不久,在日历里,星期的空间模型也很快被塑造出来。到了大约7岁的时候,在玛蒂的大脑里,月份也开始具有固定的“模样”了。
学习在联觉的形成过程之中扮演着重要作用,而这让我们意识到在大脑的发育中,有一些特定的时期特别容易发展出联觉这样的现象。有种世俗的观念[41]认为,胎儿时期特别重要,如果这时不给孩子适当的刺激的话,就会导致某些重要的神经发育有所缺失(所以不少父母在怀孕的时候给腹内的孩子放莫扎特的音乐!)。而科学研究表明,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根据——实际上,从神经学的角度来讲,什么时候听莫扎特都不晚。但是,某些特定的感觉功能(譬如视觉与听觉)的发育,却确实具有重要的“敏感时期”。婴儿必须在这个敏感时间段里接受适当的刺激——譬如光线、图像、运动等,相应的神经机能才能得到发展;相反,如果在这一阶段婴儿没有得到合适的外界刺激,它相应的感觉功能就永远无法正常发育了。在这个领域中,最有名的实验之一是在猫的身上做的——如果科学家把幼猫的一只眼睛的眼皮缝起来,过几个星期再拆线,这只眼睛所连的视觉神经系统终身都是发育不良的。在这个过程中,科学家通过缝合猫眼,阻碍了环境里的刺激(光线)到达大脑,从而剥夺了视觉发育的机会。
既然联觉者更容易对字形,而非音素,产生“联想”,这就让人们想到:与联觉有关的基因会不会只在大脑发育的某个特定阶段才被表达呢?
如果联觉是一种完全由内在因素决定的现象,那语言相关的联觉就应该总是只与音素相关,因为我们在出生后不久就学会识别语音,而要到三四岁才开始学习字形。但是,音素色彩联觉只占到所有联觉人群的10%:“fireman”“pheasant”“off”和“enough”这4个词语可能都是蓝色的,因为它们都带有[f]这个发音。还有一些人光看到词语的音节并不能产生联觉,必须得听到才行——在一项研究中,科学家们使用正电子发射成像技术,研究了6个这样的联觉者[42]。这种只有听到声音才能引发联觉的现象是相当奇特的,因为大多数成年人在阅读的时候会自动把字形和字音联系在一起[用术语来说,这就是“字形词典”(orthographic lexicon)被激活了][43]。
也有人的联觉体验与听、看与说三者都紧密相连。让我们看看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是怎么形容他“精妙的颜色听觉”的:
也许“听到”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实际上与音节相关的色彩感觉是由某个单词所引发的口型来激发的。譬如英语字母表(如果不特别说明,我一般想起来的都是英语字母表)里的长音的[a:]带有朽木的颜色,而法语中的a则是散发着光泽的乌木色。这类“黑色音素”里还包括g(硬化的橡胶)与r(被撕碎了的烟熏色的破布条)。而在“白色音素”里则有燕麦粥般的n,软面条般的l,和象牙柄镜那样的o[44][斜体表示为本书作者所加]。
我们该怎么理解音素—色彩联觉这种不太寻常的现象呢?也许字形联觉最开始是从音素联觉发展起来的,只不过我们的大脑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慢慢由音素识别转型为字形识别,与此同时,联觉的基础也起了相应的改变。可想而知,年幼的联觉者的大脑也会像所有其他孩子的大脑一样经过同样的语言发育过程——当然了,要确定这一点,我们需要对联觉孩童进行适当的认知测试,而这项任务虽然不太容易,却也并非全然不可能。如果我们假设大多数联觉人掌管联觉的基因都是在孩童时代的中期得到表达的话,那也许在少数人里,联觉基因在完成音素到字形的认知学习之前就被表达出来了。那时,他们还处在音素识别的阶段,于是声音色彩的连接在大脑中被固化,他们就成为了音素联觉者。
味觉文字联觉
字形联觉者通常看到颜色,而音素联觉者则往往激发味觉。有一项假说认为,在后一种情况下,当联觉基因得到表达时,孩子正好在学习食物的名字。表2.2给出了认识发育里一些重要的阶段,以及在这些阶段可能会发展起来的联觉类型。
简单来说,听觉与视觉都有可能引发联觉者的口腔味觉。而且,这些味觉往往具有相当的特异性,而不是简简单单的酸甜苦辣。譬如对于马修·莫斯塔吉斯(Mathew Mousatkis)来说,“Steve”是水煮荷包蛋的味道。在马修的这种情况下,水煮荷包蛋只是暗示了特定的温度与质感,而詹姆斯·沃纳顿在形容自己的联觉味觉时,则往往会把这两种特征更为清晰地描述出来:“jail”是咸肉味道的,而且又冷又硬。
并不是所有的单词都能引发味觉——常见字往往比生僻字更有效,而实际存在的词语也比生造出来的好使[45]。
正如字形联觉者倾向于极其详细地描述他们的色彩感受一样(“带有深色杂斑的苍白紫罗兰色”),味觉联觉者也喜欢细细描述它们所“品尝”到的味道(profit这词有“生橘子的味道,而且相当精简”)。对于某个特定的词语而言,它所能激发起的味觉往往并不以时间过去而转移。不过和字形联觉不一样的是,引发味觉联觉的单词的第一个字母并不占有特殊的地位,也就是说,首字母相同的单词并不见得会引发同样的味觉感受。而且,一个单词的“味道”并不是由它的字母所代表的味道综合在一起的。另外,代表食物名称的单词往往激发起相应食物的味道(譬如“rice”是大米的味道,而“onion”就是洋葱味的)。
带有相同音素的单词往往会激发起相同的味道,譬如“television”和“Kelly”都是果冻味的。其次,能激发相应味道的音素往往也出现在这种味道所对应的食物名词中(譬如“Barbara”是大黄味道的,而大黄的英文单词rhubarb里就有barb这个音节)。相应的,与特定食物名词具有类似发音或相关词义的词语也往往会激发相应的味觉,譬如“April”这个词因为与杏子(apricots)都有apri这个音节,所以是杏子味道的;而“baby”因为出现在某种软糖的名字(jelly baby)里,而带有软糖味。
表2.2 认知发育与联觉产生的年龄表
正因为词语所激发的味道往往取决于它们与哪个食物单词相关——dogma听起来像热狗(hot dog)而super则像西红柿汤(tomato soup)——这就又提示我们,也许联觉的形成与发育成长的环境密切相关。虽然味觉联觉有一定的基因基础,但它的产生和词汇与语言的学习密切相关。在第6章(Chapter 6)里我们将更详细地介绍有关味觉与嗅觉的联觉,并分析为什么词义对这种联觉如此重要。
彩色的听觉
“彩色的听觉”这个短语指的是由听到某种声音而引起色彩、形状和运动感知的联觉现象。能引起联觉体验的声音多种多样,包括日常生活里的狗吠声、锅盘碗盏碰撞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以及音乐声,而音乐往往是最常见的引发色彩感知的声音。而由声音触发的视觉体验则与看焰火有相似之处——彩色而带有特定形状的物体出现、移动又消失,并且被其他色彩与形状的物体取代,只要触发这种体验的声音不停止,联觉者所见到的景象就像万花筒一样变幻莫测。
在听觉—色彩这种联觉现象里,联觉者所见物体的形状与色彩是完全由声音的特性——而非声音的含义——来决定的。瑞贝卡·普莱斯(Rebecca Price)曾这样描述:
我非常喜欢我丈夫说话与大笑的声音,它们的颜色特别迷人——那是一种美妙的金棕色,就像脆生生的香烤黄油面包片一样。我知道这种叙述听起来很奇怪,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感觉[46]。
对于亨利·吉尔伯特(Henry Gilbert)来说,狗吠声的“模样”取决于狗的类型。德国牧羊犬这样的大狗所发出的深沉的低吠如同胡椒面一样黑中带灰,而小狗的叫声则让他眼前出现白色的圆圈。
玛丽·露·勒夫(Mary Lou Luff)听音乐的时候,会看到彩色的形状投射在她视野的前方与上方:
在疲劳的一天之后,那些形状显得特别近……亮闪闪的白色等腰三角形,又长又尖,就像碎玻璃块一样。亮蓝色的形状是由直线与折线构成的,而绿色的物体则带有波浪起伏的表面,譬如柔和的球形与圆盘状。它们极少是静止的(这暗示着玛丽很可能还具有另一种联觉:声音运动)。我感到我的眼前是一幅巨大的屏幕,而这些彩色的形状就在屏幕上进行演出[47]。
有一些在特殊条件(包括感觉剥夺、药物引发以及各种成年后的失明现象)下被激发的联觉也带有声音视觉的属性。我们将在第9章(Chapter 9)里对它们进行进一步的讨论。
字形拟人化
对于梅根·廷伯莱克(Megan Timberlake)而言,字母、数字、标点符号不但是有颜色的,“而且,正如它们具有色彩属性一样,它们也有着性别与性格,它们是‘活生生的角色’!”1985年,当她第一次接受检查的时候,她所具有的这种联觉体验似乎独此一例,不过在随后的文献搜索中,研究者们在19世纪90年代的一篇文章里找到了类似的现象[48]。而且,小说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也有类似的对字形进行拟人化的联觉特征。
表2.3列出了梅根眼里每个字形的色彩、性别与性格。这些联系相当稳定——在她第一次接受研究的5个月与两年之后,每次重复测试里她都描述了相似的感受。有意思的是,她的姓名首字母M和T在所有的字母之中也被赋予了她最喜欢的颜色)都是男性的。
对于梅根来说,多位数的数字与由多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包含了它们各个组成成分的颜色。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和玛蒂·派克不同——梅根并不认为每个单词的颜色背景由首字母决定。数字11到19的性别是由个位数确定的,但是具体到每个数字的性格,则是十位与个位上的数字性格的混杂体。然而,从20开始,十位数决定整个数字的性别——譬如20是男性,而40则是女性,而且41~49、401~499、4001~4999……全都是女性的。首字母的性别确实能决定单词的性别,但不能确定单词的色彩或者其他特性。我们将在下一章详细讲述有关个性化字形的联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