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因为外公手术的事情，沈婷每天都寝食难安，看着外公被插着各种管子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沈婷心里本就很是揪心，再想到自己还又帮不上任何忙，心里面就更加难受了。

从小没有父母的陪伴，对沈婷而言是有些遗憾，可这并没有妨碍她身心健康地成长，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外公外婆对她的悉心照顾，他们俩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沈婷，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比其他正常家庭的孩子缺少什么。从小到大，外公外婆就是沈婷的一片天，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片天也会有要塌的时候。

沈婷的无助和担忧，汪雨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这两年，他没能存上什么钱，自己又跟家里基本上断了联系，想要开口跟他爸要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里盘算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毛文静身上，跟她借点，先度过眼前的难关。他不想让沈婷心理上有什么负担，便没有将借钱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自己小姨回国了，要去上海和她叙叙旧。

毛文静前两天刚从美国回来，时差还没倒好，疲倦得不成样子。门铃一响，她就像是被电击了一下，跳起来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心里想着，自己明明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跟所有认识的人都打过招呼，让他们这两天别再打扰她的好梦。结果，这又是哪位不知死活的家伙，跑来毁她的清梦？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毛文静满脸怨气地开了门，没等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便开口骂了起来：“瞎按什么门铃，有毛病啊。”

汪雨显然是被毛文静的一阵狮吼给震住了，愣了两秒才开口说：“我又没你家钥匙，不按门铃怎么进去。”

听到门口的人说话，毛文静才稍微从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抽离了出来，“你小子怎么来了？”

见来人是自己的侄子，毛文静刚才的怒气少了一半儿，她侧过身子，示意着让汪雨进来说话。毛文静想着这小子平日里叫他过来一趟比登天都难，今天竟然不请自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求她了，“说吧，啥事儿啊？”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汪雨被毛文静那看透一切的眼睛盯得有些心虚。

“看我？”毛文静心想着，要真是来看她的，早就来了，这两年她每次让汪雨过来聚聚，对方总推脱说自己有事，“你个大忙人哪里来的时间啊。”

汪雨知道毛文静这是在怪他没能多来看看她，其实他不经常来看毛文静，是因为每次见面，毛文静都会叫上他的前女友，这让汪雨感到很是难堪；除此之外，毛文静还一个劲儿地撺掇他到汪氏去工作，对于这些，汪雨刚开始还能忍忍，可时间一长，他就有些闹心了，渐渐地两个人生了嫌隙，便就很少见面了。汪雨知道自己做的确实有些不妥，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他想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不想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我现在搬到南京了，以后见面就方便多了，”汪雨扯住毛文静的袖子不停地晃着，讨好地说道，“以后只要你在，我就过来看你。”

见汪雨跟自己撒起了娇，毛文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可心里面却是开心的，不管孩子长到几岁，对于长辈来说，永远都只是孩子，跟自家孩子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汪雨能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她，毛文静猜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儿找她。

“姨，”汪雨也没跟毛文静绕弯子，直接说道，“先借我五十万吧。”

听到汪雨要借钱，毛文静心里立刻涌上一股莫名的快意。她心想，汪雨这小子肯定是连锅底的油都见不着了，才跑来找自己开口借钱。她心里盘算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他上一课，劝他去公司上班。

毛文静和汪泽有同一个心思，都是想把汪雨弄进公司。汪泽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接手自己的事业，但毛文静的心思复杂得多。她心里琢磨着，万一哪天那个勾走了她姐夫的狐狸精生了个孩子，肯定会指着汪雨的财产流口水。趁现在这事儿还没有任何苗头，她想趁机让汪雨早些进入集团，早点摸清家族产业的底细，免得将来夜长梦多。

“你小子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不是，我……”汪雨不知道该不该把沈婷外公手术的事情告诉毛文静，毕竟毛文静看不上沈婷，“我一个朋友家里人要做心脏手术，钱没凑够。”

“朋友？”毛文静想着，能让汪雨开口跟自己借钱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朋友，“是那个女孩吧？还朋友，怕我知道了不借是吧？”

既然毛文静都猜到了，汪雨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便直接说道：“姨，你就借我吧，这等着救命呢。”

毛文静虽然不喜欢这个沈婷，但借个钱给人看病倒也没什么问题，但她并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把钱借出去，她想通过这个事情，好好地教育一下汪雨，她想要让汪雨离开自己的乌托邦，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有钱就是能解决很多问题，没钱就别他妈整天装清高，这个世界上，除了少数的家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无偿地为你付出。

“钱我有，但我凭什么借给她？”毛文静端起刚充好的咖啡，抿了一口，又对汪雨说道，“我跟她熟吗？”

“你就当借给我的，我以后慢慢还你，行吗？”

“还我？你这两年挣到钱了吗？连个工作都没有，填饱肚子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为了让汪雨认清现实，毛文静也是没有给他留什么面子。

“我……”汪雨被毛文静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现在确实也没什么能力承诺什么。

“钱我可以借你，但我有个条件。”看汪雨一脸颓的样子，毛文静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汪雨想都没想就回了毛文静一句，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借到钱，好早点让沈婷的外公做手术，其他的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条件就是，你到公司来上班。”毛文静转着手里的茶杯，抬头看了眼愣在一边的汪雨，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强人所难，但她堵汪雨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她太了解自己的侄子了，就算自己不愿意，为了那个女的，他也不得不答应。

“我……”汪雨自然是不想答应的，“咱能不能换个条件？”

“五十万再加个工作，你小子不亏，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毛文静放下手中的杯子，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气，想要回房间继续补觉。

“好，我答应你。”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汪雨狠下心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毕竟那边还等着钱救命呢，等钱到手了，公司那边若不想待直接走人就成，谁还能限制他的人生自由不成。

“不可以随时走人，至少给我干满三年，三年内不可以离职。”毛文静就跟长在汪雨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突然又给汪雨来了一道。

“什么！”汪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对方看得透透的，“三年太长了，咱再商量商量？”

“哎呀，太困了，我要去睡觉了。”毛文静没有搭理汪雨，转身便想要离开。

“行行行，我答应你。”见毛文静这么决绝，汪雨只能先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听到回复，毛文静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那你下周就来公司报道吧。”

“那钱……”汪雨有些着急地问了一句。

“钱我一会儿让人打你账户里，”毛文静用手指怼了怼汪雨的脑袋，一脸得意地说道，“放心，我说话算话。”

离开了毛文静的住处，汪雨便直接赶往了火车站，买了回南京的车票。因为外公的病情，沈婷这两天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切个菜能伤到自己，倒个水能烫到自己，他实在是不放心让沈婷一个人在家待着。

对于毛文静能借钱给她外公手术，沈婷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她知道毛文静不喜欢自己，更是反对她跟汪雨在一块儿，所以她也一直对毛文静不是很有好感，可现在人家这么慷慨解囊地帮助自己，沈婷想着还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人才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通人情呢。

“还有一件事儿……”钱的事儿解释完了，但去上海工作的事情，汪雨还是没想好怎么跟沈婷解释，因为本来都已经跟对方说好，他要先在南京找个工作，等攒到钱了，再开个画室来着。

“那个……我……我有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个工作，待遇特别好，一年好几十万呢，”汪雨随口胡诌了起来，“不过要去上海，我寻思着要不算了？”

“好几十万是多少？”沈婷有些好奇地问道。

“额……”汪雨想着要是把薪酬说高一点，说不定沈婷会鼓励自己去上海，“也就四五十万吧。”

“四五十万？”沈婷掐指算了算自己现在的年薪，撑死了也就十几万，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哪个朋友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我……”听了沈婷的调侃，汪雨佯装生气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敲对方的脑门儿，手重重地举起，轻轻地落下，随后说道，“金主就在你面前呢，你还想着去认识别人。”

“真有这么高工资吗？”沈婷很认真地问道，外公手术的事情让她对金钱有了重新的认识，以前她觉得没钱也能过得很好，现在她觉得，人要活得好，就得多赚钱，因为需要却没有的时候真是太难了，“工资这么高，干嘛不去啊！”

“那我们就不能住一块儿了？”见沈婷想都没想就让自己去上海了，汪雨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的，但不知怎的，他却高兴不起来，自己的媳妇儿竟然不需要自己留在她的身边，她哪怕是稍微反对一下，或是撒个娇表达一下不舍也是好的呀。

“上海离得这么近，以后也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沈婷继续劝说道，“再说你不是想存钱开画室嘛。”

“离得近，那也还是不能天天在一块儿的啊。”这两年不管做什么，两个人都是黏在一块儿的，他们已经习惯了有彼此在身边，如果分开生活，汪雨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我们可以每周末见面啊，等你以后稳定了，我也可以去上海找个工作呀，”沈婷安抚起汪雨的情绪，很认真地跟他分析了起来，“但是我现在不能跟你过去，我刚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对口的工作，加上我外公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我没办法离开。”

原本汪雨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没有被重视的失落感，他没想到沈婷竟然这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情。其实即便是沈婷现在可以跟他去上海，他也是不能答应的，因为毕竟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撒谎的事实。

这撒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你得先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然后还得照着这个说法给它说圆乎了，说圆乎了之后吧，还得要经得住推敲，万一哪儿有些漏洞了，你还得再撒个谎给它补上。汪雨也并不想这么绞尽脑汁地来骗沈婷，可是有些事情，他确实没办法跟对方解释，总不能跟她说这钱是自己的卖身钱吧，他把自己给卖了，然后这钱是用自己的自由换来的。那不扯淡嘛，虽然事儿是真的，但他并不想让沈婷因为这个而感到负担，更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

钱到位了，手术便也被安排上了日程，庆幸的是，一切都很顺利，虽然手术过后，外公在重症监护室被隔离治疗了一段时间，但也没什么大的问题，病情稳定之后，也很快就换进了普通病房。

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的老父亲，沈云也把外省的店面给转让了出去，搬回了南京，她把孙继平留给她的那套老房子给卖了，因为卖的急，也因为长久失修，并没有卖上什么好的价钱，但还是够家里把债给还了。剩下来的一点钱，她就在自家楼下租了个店铺，开了个烟酒杂货铺，虽然挣得不如从前，但至少一家人能住在一起了，更何况沈婷也已经开始工作，可以帮家里分担一些开支，她便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打拼了。

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这是沈婷一直以来的愿望，她对现在的生活，感到甚是满足，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不够完美地方的话，那便是跟汪雨两地分居的状况了。原本朝夕相处的恋人，现在每天只能通过电话来维系感情，这种落差还是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比起沈婷来，汪雨就过得不怎么开心了，一方面是因为没办法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另一方面，更是因为每天都不得不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种被逼无奈的感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唯一能让他好受些的，便是每天下班后跟沈婷的视讯通话了。

原本汪雨想混日子来着，但汪泽跟毛文静对他那可真是朝督暮责，为了让汪雨能尽快地熟识和了解公司各方面的的业务和业绩，这两个人每天都把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丝毫不让他有偷懒的机会。毛文静甚至还会过来定期地验收成果，只要有一点儿不满意的地方，她就跟个教导主任似的，开始语重心长、喋喋不休了起来。

说实话，汪雨确实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些草率，但一想到沈婷现在这么开心，倒也觉得自己的这些个憋屈还算值当的，于是便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三年嘛，咬咬牙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