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推开寝室门的瞬间,沈婷愣住了,心头闪过一丝错愕。眼前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目测至少一米八,短发利落,穿着宽松的卫衣和运动裤,不论是气质还是穿搭,都更像是个男生。
“嗨!”一道清脆爽朗的声音打破了走廊里的沉静。何雨柔看着门口站着的沈婷微微发愣,扬起嘴角,随意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你也是这个寝室的吧?”
沈婷回过神,连忙点头,带着点局促地笑了笑:“对……我是沈婷。”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圈,心里默默确认,应该是个女生吧?
“我是何雨柔。”对方干脆利落地自我介绍,语气轻快,随即扫了一眼寝室的床位,问道:“你几号床?”
沈婷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寝室登记表,低头看了一眼:“2号。”
“太好了,咱俩挨着呢。”何雨柔一指靠里的床,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你这位置不错啊,正对着暖气片,冬天肯定特别暖和。”
沈婷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顺着何雨柔手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在墙边那块金属光泽的长方形装置上。
“我刚进来就注意到这个东西了……”沈婷迟疑地开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工业风的装饰呢。”
何雨柔正悠哉地喝水,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赶紧捂着嘴,肩膀还微微抖动着:“你也太逗了吧!你哪儿人啊?你们那儿没暖气吗?”
沈婷微微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南京,我们那儿没有这个。”
那一刻,沈婷并未真正意识到暖气片的美好。她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这个最初让她误以为是装饰品的金属片,会成为她对大学冬天最深切的怀念之一。
沈婷的寝室一共四个人,除了她自己和何雨柔外,不久黄晓和王敏也相继抵达。初次见面,大家彼此寒暄,简单介绍了自己,气氛中还带着些许拘谨和陌生感。随后,她们各自忙着整理床铺,铺盖一层层展开,衣物和生活用品陆续摆放到位,寝室里逐渐弥漫起生活的气息,一切仿佛都在悄然间归于自己的位置。
“你还带蚊帐了?”王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惊讶,她一边铺着床,一边瞥见沈婷正细致地把蚊帐一圈圈挂起来,把整张床包裹得严严实实。
沈婷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解释道:“我睡觉时习惯开着小台灯,怕光线会影响到你们,就带了个厚点的帐子遮遮光。”
王敏扬了扬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开着灯才能睡?你这习惯挺特别啊。”
沈婷愣了一下,隐约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一丝戏谑,再对上王敏脸上那副明晃晃写着“你丫有病吧”的神情,心里顿时泛起一丝不自在。她抿了抿唇,低头继续整理着床铺,强挤出一抹淡淡的略带尴尬的笑意。她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和室友闹出不愉快,毕竟,未来四年,她们都要住在同一间屋檐下。
第一天报到的夜晚,寝室熄灯后,四个女孩儿都带着初入校园的兴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黑暗中,轻声的低语渐渐响起,隐约交织着压抑不住的笑声,原本的拘谨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消散,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哎,我跟你们说——”王敏突然压低声音,却又藏不住兴奋地提高了些许嗓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今天在接待新生的地方,遇到了一个超级大帅哥!”
“不会吧?”黄晓立刻跟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个超帅的学长,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白衬衫,蓝牛仔裤,个子很高,长得特别俊?”王敏飞快地描述道,语速急切,像是在分享一项重要的发现。
“对对对,就是他!”黄晓兴奋地应和。
王敏激动地捂着被子,附和着:“天哪,怎么会有那么帅的人?简直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
黑暗中,笑声此起彼伏,几个女孩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那位神秘学长,仿佛他已然成为她们今晚最重要的话题。沈婷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议论,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下午的那场邂逅。王敏口中的那个“超级大帅哥”,应该就是帮她拉行李的那个学长吧?回想起他清隽的眉眼、温和的笑意,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度,沈婷心里竟有些微妙的触动。可转念一想,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这么肤浅?仅仅因为一副出色的容貌,就能如此轻易地赢得众人的喜爱和关注。
不知不觉间,沈婷被夜色温柔地裹挟着,沉入了梦乡。仿佛只是一瞬间,急促的手机闹铃便将她无情地拽回了现实。她皱着眉翻了个身,手在床头摸索半天,终于按掉了那恼人的铃声,可困意却依旧如潮水般涌来,将她紧紧包裹住。眼皮沉重得像是压着千斤,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再闭一下眼睛……就五分钟……”可这“五分钟”在温暖的被窝里悄然膨胀成了十多分钟。直到意识深处警铃大作,她才猛地惊醒,猛然从床上爬起,手忙脚乱地套上军训服,连镜子都没顾得上照一眼,便匆匆忙忙地冲出了寝室。
晨曦微露,空气中仍残留着夏夜的余温,带着一丝潮湿与燥热。沈婷一路小跑,心跳随着脚步的节奏在胸腔里激烈回响,呼吸渐渐急促,胸口微微发紧,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只想着不要迟到。脚步愈发急切,仿佛想要追赶时间的流逝。然而,就在一个街角拐弯时,她一个不留神,猛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沈婷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堪堪稳住身形,胸口还隐隐作痛。她连忙扶住自己的军训帽,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然后低声道:“对不起……”话音未落,她连头都没抬,便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匆匆奔走,步伐仓促而急切,转瞬便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被撞到的汪雨微微怔住,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撞皱的衣角,目光顺着她消失的方向望去,唇角似乎微微扬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军训,对沈婷而言,简直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自幼手脚不甚协调的她,每当踢起正步,便总是忍不住同手同脚,仿佛身体和大脑之间缺乏某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她越是努力调整,动作就越是别扭,像个被拧坏的木偶,生硬又滑稽。教官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透着几分无奈,而队伍中的笑声更是让她的窘迫无处遁形。她并不想成为大家眼中的笑柄,更不愿意在训练场上被单独拎出来“示范”。可偏偏,每当她笨拙地踢完一遍正步,总会换来身后此起彼伏的笑声。那些笑声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让她的脸颊涨得通红,不仅是羞愧,更是无措和沮丧。她一遍遍尝试调整步伐,试图挣脱这令人窒息的困境,可每一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那份与生俱来的不协调,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住了她,让她在整齐划一的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
几天后,教官似乎终于对沈婷失去了耐心。起初,他还会不厌其烦地纠正她的动作,偶尔单独指导几句,可随着训练的推进,他的目光再未落在沈婷身上,仿佛已经默认她是个无可救药的“例外”。队伍在烈日下整齐划一地踏步前行,而沈婷则落在队尾,步伐永远慢半拍,姿势也僵硬而别扭。她试图跟上节奏,可越着急,动作反而越是错乱,像是被困在某种无形的泥沼里,越挣扎,越显得力不从心。
时间一天天流逝,军训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大集训。清晨,操场上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队伍整齐列队,等待着这场至关重要的训练。教官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神色严肃。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沈婷身上时,却没有期待,更没有宽容,只有一丝无声的叹息。他迈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平静而不容置疑:“你不用训练了,去操场边休息吧。”语气干脆利落,不留任何余地。周围的人闻声侧目,而沈婷则怔在原地,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她看着队伍中的同学们,一个个昂首挺胸,挥汗如雨地训练,而自己却被剥夺了参与的资格,被排除在这份集体荣誉之外。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存在。
可转念一想,沈婷忽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不能参与集训,意味着她无需顶着烈日反复踢着那令人崩溃的正步,不必在汗流浃背中挣扎着寻找身体的协调性。与其站在队列中承受教官的怒视,她倒不如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几天后,沈婷彻底调整好了心态。她每次出门时,都会悄悄在口袋里塞上一册书。操场上的呐喊、口号、整齐划一的步伐,与她再无干系。她独自坐在操场的角落,靠在树荫下,翻开书页,任微风拂过额前的碎发,任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书页间的字句比正步的节奏更加和谐,而这一份独属于她的静谧时光,也成为了军训里最惬意的意外收获。
这一天,沈婷依旧如往常般,寻了一个清凉的角落,在操场边静静坐下。树影摇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斑点点的光斑,微风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惬意。她刚刚放松下来,耳畔便传来一道轻柔而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
“这个,给你。”
沈婷微微一怔,顺着声音抬头,透过身后的栅栏,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阳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笑容干净而明朗。她眨了眨眼,心底莫名泛起一丝惊喜,带着几分意外的欣悦:“是你啊。”
来人微微一笑,将一张纸条递向她,神情中带着一丝调皮和期待:“作为交换,给我你的电话吧。”
沈婷低头看去,纸上的字迹清隽有力,赫然写着“汪雨”二字,以及一串电话号码。她怔住了。这样的情境,她从未经历过——竟有人会主动索要她的电话?一瞬间,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翻涌而过。他为什么要我的号码?她下意识地分析着可能性——是对她有意思?这不太可能吧。还是只是单纯想交个朋友?可他们甚至算不上熟悉。亦或是……这只是场无聊的真心话大冒险?沈婷忍不住胡思乱想,心跳也莫名加快了一分。
“电……电话?”沈婷微微睁大眼睛,声音里透着一丝犹疑,脸颊也不自觉地泛起浅浅的红晕,“军训期间不让带手机,我……号码还没记住。”
她的语气有些结巴,眼神也飘忽不定。然而,她并没有撒谎——沈婷自小与数字无缘,长这么大,除了外公外婆家的座机,她几乎没记住过任何电话号码,包括自己的。
汪雨闻言,似乎并未感到意外,只是耸了耸肩,语气依旧轻松自然:“那等你记起来了,记得发个信息给我。”说完,他朝她摆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可刚迈出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沈婷,嘴角噙着笑意,似是带着几分促狭地调侃:“下次跑慢一点,别再撞到人了。”
沈婷倏地怔住,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汪雨离开后,沈婷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怔怔出神,目光微微失焦。她随意地翻了翻,却意外发现背面竟然画着一幅速写。画中的女孩正踢着正步,手脚不协调,动作略显笨拙,仿佛随时都会跌倒。沈婷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画里的“主角”,不正是她自己吗?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在心底翻涌。她第一反应是恼怒,觉得这不过是某种别出心裁的嘲弄,汪雨一定是在暗暗取笑她军训时的滑稽模样。但仔细回想,他刚才递纸条时的神情又似乎并无恶意,甚至还带着一丝……调皮?如果他真的觉得可笑,大可以当众开口嘲笑,又何必费心费力,一笔一画地将她的模样勾勒出来?
沈婷盯着那张纸,脑海中闪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这人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这个想法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然而,这股微妙的悸动不过是昙花一现,紧接着,理智便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幻想迅速浇灭。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理性分析,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何可靠的依据来支撑这个念头。不过是一次偶然的相识而已,自己未免想太多了吧?沈婷轻轻吐了口气,嘴角微微抿起,将纸条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尽管心里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涟漪,还是悄然在心底荡漾开来。
沈婷对“喜欢”这个词的理解,一直是模糊的。她从未真正体验过那种让心跳加速的悸动,也不曾有过魂牵梦萦的情愫。她只是知道,某些瞬间会让她的心情微妙地变化,但那种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却无法准确定义。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忍不住想靠近一个人的冲动,还是不经意间对某个人的关注?沈婷并不清楚,也从未认真思考过。
而汪雨,其实也并未完全弄懂“喜欢”究竟是什么。他对沈婷的感觉,并非简单的一见钟情或刻骨铭心,而更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像是一股潜伏在心底的暗流,缓缓地、悄然地流淌着,带着几分未知的吸引力。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注意到她的——是听到她的名字时,心头那一瞬间莫名的熟悉感?是那天在路上,被她猝不及防地撞到时,心里荡开的浅浅涟漪?还是在训练场上,瞥见她踢正步时那笨拙可爱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的那一刻?他没有明确的答案。但他知道,每当目光落在她身上,总会生出几分不由自主的关注;每当与她擦肩而过,心里都会泛起一丝莫名的轻快。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风吹过湖面,留下细小却真实的波澜。或许,他并未深思过这份情感的定义,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想再多了解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
沈婷向来不喜欢深究那些让她困惑的事情。她觉得,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那便索性不去纠结,免得徒增烦恼。所以,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收好汪雨的电话号码,假装这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纸条,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书本上。她翻开书页,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可读了几行,却发现内容变得模糊而空洞,仿佛只是符号的堆砌,无法在脑海中留下任何印象。她的思绪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飘向另一个方向——汪雨的脸庞、他的笑意、他递出纸条时那带着几分调皮的眼神……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轮番浮现,挥之不去。她微微皱眉,心底生出一丝无奈。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分心了?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驱散,那道身影依旧固执地停留在思维的角落,成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悄然占据着她的心绪。
训练结束后,沈婷跟随大家回到了寝室。最近这段时间,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地为即将到来的集体展示做最后的冲刺。训练的强度之大,几乎是以汗水作为衡量标准,直到衣服湿透,汗水顺着发丝滴落,才算完成了一天的任务。然而,军训期间,每个人只有一套军训服,无法更换清洗。高温暴晒下,汗水在衣物上反复蒸发,最终在布料上留下了一层层白色盐渍,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勋章。
“真像腌猪肉一样。”王敏盯着自己衣服上斑驳的白色汗渍,忍不住嘟囔道。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王雨柔随口笑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话,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王敏心中最敏感的地方。她的眉头一挑,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她很清楚自己略显丰腴的身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被别人拿来开玩笑,尤其是用这种隐晦却带着讽刺意味的方式。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胖了?”王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愠怒,随即毫不示弱地回击道,“咋的,也比你不男不女的强。”
空气瞬间凝滞。
王雨柔的笑容倏地消失,眼神由戏谑变得凌厉,唇角微微抿起,浑身散发出一股压迫感。她缓缓走到王敏面前,语气低沉而危险:“你再说一遍?”她的眼神冷得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逼向王敏,带着不容挑衅的意味。
王敏的气势霎时间被压了下去,背脊不自觉地绷紧,手指蜷缩了一下,脚步微微后退半步。她原本满腔怒火,但对上王雨柔那双冷冽的眼睛时,心底却生出一丝怯意。她想要硬着头皮再回击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带着些哽咽的委屈:“是你先说我的,好不好?”
然而,王雨柔并不吃这一套。
“少他妈装可怜。”她冷冷地甩下一句,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推开,黄晓拎着水壶走了进来,正好撞见王敏眼圈泛红、神情委屈地站在角落,而王雨柔则一脸冷漠,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怎么了?”黄晓愣了一下,快步走到王敏身边,看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立刻轻声安慰,“哎,别哭啊,发生什么事了?”
王敏咬了咬唇,抽了抽鼻子,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最终只是垂下头,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何雨柔不屑地撇了撇嘴,随手拎起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军训服,冷冷丢下一句:“搞得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洗衣房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
何雨柔猛地将洗衣盆砸进水槽,盆子与不锈钢水槽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啷”巨响,震得水花四溅。仿佛她心中的怒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一刻,那股郁结在胸口的不满随着声响炸裂开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红晕,眼神中透着一丝不甘与愤懑。
沈婷跟在何雨柔身后,走进洗衣房,见她气鼓鼓地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倾泻而下,便轻声劝道:“都是一个宿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犯不着跟她置气。”
沈婷说这话时,特意用了“咱”这个字,既是对何雨柔的安抚,也是某种不动声色的站队。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对王敏便没什么好感。王敏总是爱拿着镜子端详自己,仿佛镜中的倒影是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值得被世界欣赏。她可以在镜前站上半天,一会儿整理发丝,一会儿侧过脸颊寻找自己“最完美”的角度,沉浸在那份自我欣赏的陶醉之中,仿佛对自己的外貌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仰。然而,在众人看来,王敏的长相并不算丑,但也远远谈不上“美”,她的自我沉醉,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自恋。或许,自信是好事,但当一个人沉迷于自己的光环之下,忘了审视真实的自己时,那种自信便带上了一丝令人不适的气息。沈婷向来对这种过度自恋的人敬而远之,所以此刻,她并不觉得何雨柔的愤怒没有道理。
沈婷对王敏的感觉一直不太好,这种情绪的根源不仅仅来自于她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自恋,更因为她那张永远停不下来的嘴。王敏最大的爱好,或许就是在背后议论别人,而她对此毫无自觉,甚至乐在其中。有一次,大家聚餐时,何雨柔正好不在,王敏便像是终于逮到了机会,开始在众人面前大肆数落她。她说何雨柔性格粗鲁,脾气暴躁,讲话难听,不懂人情世故,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劝大家少跟她来往,免得哪天被她伤了面子。王敏的语气理所当然,像是在发表一篇精心整理的评论,而她的听众们,有的附和着笑笑,有的低头吃饭,没人真正反驳,也没人真正认同。沈婷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对王敏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因为她觉得,一个能在你面前毫无顾忌地说别人坏话的人,早晚也会在别人面前说你的不是。这样的人,表面上看似在与你分享“秘密”,实则不过是试图拉拢你站队,把你拖进她的是非圈里。更何况,王敏口中的“缺点”是真是假,根本无从考证,大多不过是空穴来风,添油加醋的戏码罢了。
几周的相处下来,宿舍四人中,沈婷与何雨柔的关系最为融洽。何雨柔虽然说话直接,但从不拐弯抹角,更不会背后算计别人。沈婷欣赏她的爽快,也喜欢她那种雷厉风行的性格,至少跟她在一起,不用费尽心思去揣测对方的想法。更让沈婷感到温暖的是,何雨柔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无论是叫她起床、帮她带饭,还是在她训练失败时拍一拍她的肩膀,哪怕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足以让沈婷感受到那份真诚的关怀。这种温暖,虽不张扬,却悄然渗透进了她的日常,让她在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了一丝安心的归属感。
“哎呀,糟了!”沈婷突然大叫一声,声音中带着急切与无奈。
何雨柔闻声转头,看到沈婷手中那张几乎被水洗成浆糊的纸张,满脸疑惑地问道:“啥啊,这是?”
沈婷带着几分哭腔哼哼了几声,眼看着那张已经无法辨认的纸,心中涌上一阵惋惜。她无奈地把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低声说道:“我的桃花啊,还没开就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