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多病的顽童

小吉的修炼我们就先暂时告一段落，他的光辉时期要等到几年后我们才能慢慢地揭开它的面纱，由此，我们的故事不能中断，因此接下来的这位也是同样重磅级的（虽然鲜为人知）的明治维新三杰之一——木户孝允。

此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就是虽然在历史上留有姓名，而且名字也比较朗朗上口，比较容易让人所记住；但是颇为神奇的事情是，在日本曾经做过一个调查，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外国人，一旦提到他的名字，第一种反应绝对是：“哎？历史上有存在过这个人么？我不清楚哎....”“他是哪国人呀？为什么名字像日本名呢....”由此可见，此人虽然缔造了巨大的历史影响，但是却奇迹般地不为后人所知，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厉害了吧...但是他绝对是最有人情味的政治家之一，此点后来的西乡都不及于他，因此被评为了“最慈善而失败的政治家”，没有之一。

我曾经在思考他与长州另一位尊王奇才高杉晋作（比他知名很多的维新志士）谁可以代表这段历史而苦恼，但是念于他做了一件决定了日本维新框架的决定，也因为他后来与西乡隆盛的交汇更多，由此我决定以木户孝允的视角来推动这段激昂的峥嵘历史。

“登高，坡顶自有青天；倘若有朵白云正在闪耀，那么就望云爬坡吧！——司马辽太郎”

木户孝允的白云，我们就从日本长门的萩城下吴服町来一探究竟吧！

故事就此开始！

长州位于日本本州岛的最西端，与九州岛的福冈藩、四国岛的松山藩隔海相望。

天保4年六月26日（1833年8月11日），木户孝允出生在长门萩城下吴服町，为藩医和田昌景的长男，取名为小五郎。和田昌景为荻城下唯一的一家藩医，专门为长门的豪门藩族——毛利家进行医疗保养的卫生机构，平时也帮忙普通居民看病，赚点外快的正规捞钱机构。

因此木户孝允的出生可以说不是含着金钥匙也是戴着银首饰的贵族武士（毛利亲自身份认证）家族了。所谓“医者，奸商也”，这独此一家的“医院”也是完全不愁几代孙子吃喝的好差事，为何木户孝允后来还要走上这条提着头闹革命的道路呢？也不是他想不开，当时的华族毛利家所辖的长州藩也很苦逼。因此很有必要介绍一下长州藩由来的渊源。

说起毛利家，就不得不说起毛利势力的开山鼻祖——毛利元就了。毛利本不位于长门，而是中部地区安艺国的一个小小的豪强，当时西边有大内家（地盘横跨本、九州二岛）、东边有尼子家（势力覆盖大部分安艺地区），毛利就在自己的据点吉田郡山城左右周旋，在大内、尼子两大家族的厮杀中逐渐稳住了自己在安艺的地位，兼并了许多小国；最后在找到毛利家的两大辅国神臣——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的辅佐后，实力空前膨胀，然后毛利元就也跟着一起膨胀，在1555年同时宣战两大家族，经过十年的时间，在严岛大破大内军（战国著名三大战役），在月山富田城劝降尼子义久后变为了日本西边最有威慑力，国力空前强大的大大名。

然后毛利元就就凉掉了，因为元就长子隆元在1563年比毛利元就还先凉掉，因此只能让毛利元就的孙子——毛利辉元登上家督之位，由两川“内阁”尽力地辅佐。尽管如此，还是在后来的1570年木津川海战上成功击败了织田信长的部队，一时间成为了西日本无可争议的统治者。

然后他在关原之战中加入了西军，在还没有赶到战场的时候就听闻石田三成在关原一败涂地的消息后停留在大阪城内等候德川家康的发落。德川家康也不跟毛利家多废话，让其从安艺城的老巢收拾收拾后集体搬到了位于本州岛最西端的长门山口去居住，毛利家最后只能托儿带口前往了这个除了门比较长其他啥都没有的野人地区，领地只保留了山口、周防两地。这就是长州藩的前身，毛利家的如梦似幻的爆发户最后全部吐的倾家荡产的历史。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是毛利，你会开心到这么一个神仙都不来的地方吗？至少当时毛利历代领导人都是不爽这个裁决的。

因此毛利家就与幕府结成了世仇，有时候甚至连人质都不送去，犹如市井打架一般——“老子就是不爽你，我的儿子你休想要，你能怎样？”自然幕府在这几百年间也是对毛利咬牙切齿，但是你灭了它西边又是一场大动乱，所以双方一直在明争暗斗的博弈中度过了“和平”的德川幕府年代。

直到木户孝允出生最近所发生的“天保饥馑”发生后，本来长州这个地方就没什么特点，丰年产出的粮食都仅能自保，偏偏再摊上这么一个鬼事情，那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每年收上来的粮食不出意外的话别说家臣了，就算主公一家使用都难过一年。连主家毛利家都快到了家臣主公集体饿死的地步了，所以长州所辖的民众会过上怎么样的幸福生活呢？

答案是饿死的人比埋葬的人还要多。没准有个人刚刚埋葬了他的家人，正好干完活以后他也饿死了，得嘞，直接和家人一起躺进去吧，还省了运输费用了。所以当时长州的人口在以几何级倍数的速度锐减，也难怪当初反幕府的起义中，除了大盐平八郎起义以外，很难有除长州藩以外发生的起义。

“身边的死人比活人还多，这还是人能生存下来的地方吗？反了吧！反了至少还能轰轰烈烈的死！”相信这句话是当时长州农民起义能说而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了。

然后幕府耗时数年，耗费了巨大的兵力才勉强将长州各处的武装暴动镇压下去，当然，也付出了几万政府军的伤亡，可以说，长州暴乱也是直接导致水野“天保改革”的原因之一。再这样乱下去，幕府不用别人打到，自己就可以在长州自行破产了。

当木户孝允出生的时候，幕政改革还没有开始，连藩主都是奄奄一息的状况，即使和田昌景和毛利元就有血缘关系，即使他是华佗扁鹊再世，也只能跟着长州藩的歉收一起手拉手同甘共苦，因此虽然和田家地位很高，却也很穷，贫穷的高级武士是也，这也是为什么身为贵族的木户孝允生下来还因为吃不到东西而营养不良的原因。

虽然身子骨比较弱，但是他把贵族孩子的脾气学得一点不不落下——淘气。

普通孩子淘气的表现顶多是偷摘邻居家养的花果呀、在黑板上留下我心中的老师呀、在操场上瞬间掀起女生的裙子什么的，这些在我们看来已经是非常顽皮的做法了。但是小五郎的行为告诉我们依然无法理解贵族眼中真正的顽皮是什么样子的。我在读他的传记之前也没见过如此会玩的，特此来分享一下贵族的“调皮”方法：

山口荻城下有一条河流，名曰松本川，此条河流是荻城的唯一运输的河路，因此作为山口唯一的内河贸易点，每天都有大量的船只从濑户内海运输贸易物资到长门来。在小五郎出生之前，他们每天勤勤恳恳的运输着贸易所需要的物资，在小五郎出生之后，他们就变成了小五郎唾手可得的玩具。

小五郎每天从毛利家的私塾上完课之后，总是会兴致勃勃地看着这条潺潺向南而流的河流和在船上运着货物，挥洒着汗水的勤劳的船商们，就会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今天的商队依然是那么的繁忙啊！那么，又到了我出场的时候了！”于是孝允就会从一个破木房子旁的一个芦苇里脱出一艘自己所亲自打造的木质小船——很明显，和田医生并没有闲钱给他造这艘与医术毫无相关的玩意儿，所以只剩下他自己打造了这一艘仅仅能容得下他而且机动力是商船几倍的“战术性小驳船”了，接下来就到了小五郎童年最开心的时刻：

小五郎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小船拖进了松本川中，然后仅用一只手划桨（臂力惊人），用另一只手掌控方向，就以冲锋的速度向最近的商船驾驶过去了。如果你当时恰好是慢悠悠驾着船，望着天空，哼着小曲，然后离小五郎最近的松本川船夫的话，那么很抱歉，你的货物可能有很大的概率很这个松本川的河水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可能在你反射神经接受到之前，小五郎所驾驶的“无畏号”战列舰就会瞄准你货船的最薄弱处然后毫不留情的全力撞上去，所以你能接受的结果只有一个——连人带货全部翻进平静的松本川里，然后当你在水中扑腾扑腾的时候，你就会得到小五郎“善意”的微笑，你为他的每日一乐提供了充足的乐趣。最后当你再度爬上船，想要追击这个恶趣味的孩子时，你会发现，他顺着松本川的河流早已逃之夭夭了，这就是身上全是水草的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好的，现在逃跑的小五郎你也抓不住（船都挺肚了），破口大骂施加魔法诅咒也无济于事了，这个时候你只能灰溜溜地爬上岸去，前往荻城的和田御医家里要一份代表性的补偿（小五郎是贵族子弟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然后保佑下一次出行的时候别遇到这个要命的小祖宗了。

小五郎玩得最脱的时候是在这次事件稍后一些的时间，他直接不用船了，之身潜入了松本川中，然后任意的爬上了一艘小船的船缘上，依然抱着咯咯的坏笑说道：“船夫大人，你的船可能马上就要翻咯！”恼羞成怒的船夫们平时已经受够了这个小兔崽子的骚扰，于是这个时候掌船人突然“啪”的一声将船桨直接命中了小五郎的额头。在江边的众人被这一声巨响吓到的时候，小五郎偷偷地又从川中回到了岸上，据称即使额头上流着血也依然在咯咯的笑着，还发出了“真有意思”的叨念之声。日后这个因拍打留下的印记还会成为寻找小五郎的重要线索之一，这都是后话了。

贵族家果然容易出怪孩子呀。

如果没有天保饥馑的话，小五郎应该会每天乐此不疲地捉弄着往来的船夫，然后在自己老爹退休的时候谋得嫡长子医生的职位。但是小五郎这样的不安分的家伙是肯定不会满足于医生这种稳定的职业的，一切的改变，就从名为“桂”的武士家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