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天
徐福禄经过了近乎两个月的漫长等待,已经是一年里面最后的两个月,天气已经明显的转冷。徐福禄终于开了一辆崭新的富康车回到了家里。徐福禄本来没有这个爱车的嗜好,他对车不是十分敏感,但是因为这辆出租车开出出租公司实在不易,另外这辆车就要给自己及自己的家庭带来经济上面的变化,于是这辆车就显得尤其珍贵。
这确是一辆很好的车,车身成暗红色,漆喷得很亮,光可鉴人。车里面的设施也显得比夏利高了一个档次。徐福禄看着这辆车感觉极其复杂,一种酥痒的略带些陶醉的情绪感染着徐福禄,自己现在已经真正要纳入另一种生活方式了。已经可以改变农民的本性和地位了,尽管他自己和一些其他人都觉得他不是那种纯粹意义上的农民,可是自己身上还是带着农民身上的许多东西,现在自己就要向新的高峰迈进,自己的家庭也能够在经济上面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人站在车边欣赏着那辆车,不时地发出点儿疑问。
“爸,这是干什么的?”
“这还有收音机呢。”
“爸,这是烟灰缸么?”女儿不停地提出一些问题,语气里充满了惊奇,充满了喜悦。
老父亲大约因为有儿媳妇在场,就远远的站着看。
“爷爷,您过来看啊。”徐楠招呼着老爷爷说。
“过来?不过来了。”老爷爷犹豫着仍旧站在原地。
“呦呦,老二鸟枪换炮了。这回不开三蹦子了?”东院里的大妈带着酸溜溜的口气说道。
“咳,这不也是租来的么?没有我的三蹦子好。”徐福禄听出了嫂子的语气谦虚地说。
他嫂子没多说话,也没有过来多看一眼新汽车,有些时候冷漠或者就是最好的轻蔑。他嫂子大概是遵循着这种原则离开这个院子的,但是谁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为什么来这院里的。
这辆车让一家人着实高兴了一晚上。岳兰馨有千叮咛万嘱咐的和徐福禄叨唠个没完,说明天上路的事情。
“行了,你歇歇吧,没事儿。”徐福禄摇着手和女人说道。为了显示心中的自信,的确没事儿,他忍住了没敢抽烟。
这天早晨天气晴好,没有风。徐福禄一家早早的起床,徐福禄吃了女人做的早饭,两个鸡蛋加一碗面条。然后坐在沙发上面看着女儿收拾东西,准备上学去。女人今天的话很少,而且与其态度都比较殷勤,还没有挣钱回来,徐福禄已经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家庭里面的社会地位正在暗地里提高。
“路上小心点儿。”女儿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准备骑车上学,忽然笑着向他说道,宛似一个大人。
“嗯。”徐福禄点一点头,目送女儿拎着书包走出屋门,徐楠还要骑车半小时才能够到学校,外面天气已经转冷了,徐福禄第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着女儿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心中不禁有些难过。
“什么时候走啊?你?”岳兰馨进屋里来问他。
“这就走。”徐福禄从刚才的情绪里摆脱出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今天就早点回来吧,拉够份钱就行了。省的路也不熟,以后等路熟了再贪晚。”岳兰馨低声地和男人说,徐福禄感觉到一股柔情,但是中国的农村人是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感情的。徐福禄只是非常轻飘飘的说了声知道了,然后就站起身来走出屋门。拿出车钥匙开了车门,岳兰馨早已经开了院子的大门,徐福禄走进了驾驶室,关了车门,富康咆哮了一声,院子里面树底下的看家狗因为没见过这阵势,向富康车又狂吠不已。
“这只浑狗。”徐福禄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富康车驶出了院子大门。
“别叫了。”岳兰馨向正狂吠着的狗大喊了一声,那只狗才终于委屈地哼哼了几声,趴在大树下。
岳兰馨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徐福禄的车出了胡同上了大道才相回转,忽然鼻子发痒,突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两个喷嚏,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衬衫就站在早晨的略微的凉气里面。
岳兰馨用手抹了一把鼻子,不知道这两个喷嚏是吉是凶。迟迟疑疑回到屋子里面,心中竟然空荡荡的什么也干不下去,想着为什么不在和男人多说几句叮咛的话,中午就到饭店吃点饭好了,别再等晚上回家吃了。在沙发上面静坐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堂屋门吱扭一声开了,岳兰馨下了一跳,问了一声?“谁呀?”
“是我。”公公的嘶哑的声音传来。
“是您啊?吓了我一跳。”岳兰馨说。“您有什么事儿?”
“老二走了?”老爷子问道。这个月老爷子老太太搬到老大那边住。
“走了,刚走了一会儿了。”岳兰馨看了一下墙上面的钟表,好像看看走了多少时间。但是有没有计算的意思。
“叫他早点回来。今天头一天,我怎么没听见车响啊?”老爷子站在门口问道。
“那不是狗还叫了半天呢么?您走下待会儿。”岳兰馨说道。
“不待了,你妈还叫我过去呢,让我看看老二走了没有?”公公说道,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他大爷没再犯病吧?”岳兰馨问道。
“没有,就是不爱言语,整天吹那口琴,我和他说话他也不怎么说话。”老爷子的花白眉毛可怜地哆嗦着,皱着眉头说道。
“您就别管太多的事儿了,您自己身体搞好别闹毛病。”岳兰馨说了句劝慰的话,心中不忍。
“我回去了,你妈一会儿该叫我了。”老爷子转身离开。
“您慢点儿。”岳兰馨起身给老爷子掀起门帘,送出门外。老爷子又回头说了句:“回去吧,忙你得去吧,我没事儿。”然后转身离开。
话说徐福禄开着富康车出了村里的大道,然后行驶到国道上,心情极其复杂,一束束阳光打进车窗来。国道上面十分清静,不时有几辆车辆飞驰而过,风从车窗吹进来,微冷但是很怡人。这种感觉多好啊,可是徐福禄却并不觉得,他只是有点想抽一支烟,但是他笑了笑,这是绝对不行的,驾驶室里的电子表显示出时间6:29分。时候还早呢,自己的女儿徐楠还没有到校,大女儿徐嘉或者正在早锻炼。徐福禄沉思了一会儿,又收回心思专心开车。
车行过森河的时候,明显车流密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回家了不少的车辆,再向前走了一段,就开始有点堵车。徐福禄紧盯着前面,想尽快赶过这段,无奈大公共汽车频频在路边停车着实很讨厌。越向前走越堵得厉害,徐福禄看见许多小轿车都窜上了大公共汽车的行车道。徐福禄犹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决心老老实实的遵守交规各行其道。万一有监控录像呢,别和警察找麻烦。徐福禄想,但是看见别人违规又不甘心。最后车堵成了亦步亦趋,十分艰难。徐福禄觉得真实倒霉。正在沉吟间,忽然前面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向他招手,徐福禄经过迅速判断认为那个人就是在叫他,急忙把车停住了,按理说这种停车也属于犯规的。
小伙子拉开车门说了声谢谢,然后说到钢院。徐福禄迟疑了一下,说路不大熟,你看该怎么走。
“一会儿走五环吧,然后走学院路,就找着了。”小伙子说着,语气稚嫩,徐福禄偷眼看到这不过是个小男孩,也就是有十八九岁。不过这孩子生的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十分文静。徐福禄猜测这个孩子大概是学生,而且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能够从这么远打车去学院路。徐福禄想着,打算和这个小伙子谈谈,可是发现小伙子已经戴上了一对耳塞,开始摇头晃脑的听着大概是流行歌曲。徐福禄是认识这种耳塞式单放机的,因为他的小姨子也有这么一个。于是他也并不觉得奇怪,倒是没有和这个男孩攀谈上心中不禁放松了不少。
一路无话,车停在钢院北门前的时候,那个男孩看了一眼计价器拿出五十元钱,徐福禄找了他钱,那个男孩就称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开。
徐福禄在钢院门口徘徊了一下,然后掉头沿着学院路一带缓缓而行。感受着城市的文化气氛。这些对他来说可以说是一种奢华,一种喧闹,一种鼓舞,一种梦想。他想像着有一天能够送自己的女儿来这里上学,成为这里的主人。
正沉思间,徐福禄看见一个衣着入时的女士正向他招手,徐福禄急忙把车停过去。女士拉开后车门,然后坐进座位里。
“您到哪儿?”徐福禄从后视镜里看见女人正低头在小手袋里面找着东西主动问道。
“噢,就到前面,北航。”女士忙不迭地说。接着从手袋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钱包,从里面掏出十块钱拿在手里。
徐福禄有点惊讶的哦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北航啊?”徐福禄怕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是啊,您不认识啊?就前面一站地。”那个女士解释说。
“知道了。”徐福禄发动了车缓缓行着,他不能够理解就这么近的路为什么要打车呢。走过去不就行了,或者为了赶时间,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徐福禄不在多想,觉得自己真的是婆婆妈妈的。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大可能这么远的路要花十元钱打车去的,估计岳兰馨也不会的。徐福禄想,这些人也许真的不在乎这十元钱,可是对于司机们就是要十元十元的挣的。
说话间,那个女士已经准备下车,徐福禄把车停好,收了十块钱。那女士称了谢离开。也没要发票,看来并不是公款打车,徐福禄想。一定是个有钱人,说不定是个教授什么的正忙着去上课。
徐福禄又为自己的想法大大嘲笑了自己的一回,觉得自己实在是买见过世面,还好自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人,否则实在有些露怯。
这样打打停停,转眼间已经近中午了,徐福禄觉得自己仍旧精神十足,一点也不觉得疲劳,可是肚子却有点饿了,看来早晨的两个鸡蛋也是禁不住自己消化。徐福禄想起了女人岳兰馨的嘱咐,中午就在饭店吃点饭好了。于是就开车沿街寻找起了吃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