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诗经·秦风》

《诗经》风格多属现实主义一脉，与以浪漫风格著称的《楚辞》并为中国古代诗歌的源头。《蒹葭》在《诗经·秦风》中。周代秦地，约当今陕西大部和甘肃部分地区。《秦风》共收录诗歌10篇，多为车马狩猎、争战杀伐之篇，多为对英雄的赞叹。朱熹说，“秦人之俗，大抵尚气概，先勇力，忘生死”，所以诗篇风格粗犷而质朴。然而《蒹葭》之篇，从题材到风格，颇似《郑风》格调。

蒹葭苍苍[1]，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2]，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3]。所谓伊人，在水之湄[4]。溯洄从之，道阻且跻[5]。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6]。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7]。溯洄从之，道阻且右[8]。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9]。

（《毛诗正义》，影印《十三经注疏》本，阮元校刻，中华书局，1980）

【注释】

[1]蒹葭：初生的芦苇。苍苍：茂盛。下文“萋萋”、“采采”意思相同。

[2]溯洄：逆流而上。

[3]晞（xī）：干。

[4]湄（méi）：《说文解字》曰：“水草交为湄。”

[5]跻（jī）：登，上升。

[6]坻（chí）：小渚也，水中的小洲或高地。

[7]涘（sì）：水边。

[8]右：道路迂回曲折。

[9]沚（zhǐ）：水中小块陆地。

【评析】

《蒹葭》是一首融清美景色、纯美情感、至美意境于一体的诗歌作品。诗人通过三个复沓的小章节，表现出君子对佳人的无限向往与不懈追求，将求而不得的淡淡怅惘化于笔端，在似有若无间挑起动人的情弦。

诗歌具有柔婉美、复沓美和朦胧美的艺术特色。

诗歌中所描写的景象、人物无一例外具有柔情的特质。从景物来看，在秋露的滋润下愈加繁茂的芦苇，随风摇曳，伸展出细长的叶子。清秀灵动的自然风光，勾起了人心底的柔情，让人不禁沉醉其间。从人物来看，诗人并没有着力描写女子的仙姿姝容，仅仅用“伊人”一笔带过。伊人临水而居，临水而立，自是飘逸不凡。庄子以“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幻化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形象，诗歌却通过居所及君子追求，从侧面烘托出了伊人的清丽，读者可以尽情地发挥联想，使佳人形象一点点丰润而至完美。

诗歌在句式结构和语言运用上都遵循一定的规律。句式上，结构相同，字数对等，让诗歌在整体构架上具有了匀称丰满之美，读起来若流水潺潺，似泉涌汩汩，仿佛流珠走盘，富有节奏感。在语言运用上适时予以重复，收到了一唱三叹的功效。“苍苍”、“萋萋”、“采采”相生相谐，将芦苇生命力之茂盛表现得淋漓尽致，反反复复的“溯洄”让人对君子执着之心的体会更加深切。此外，诗歌还用了形象的比喻手法，通过方位的推移，幻化出一个飘渺难寻的佳人形象。

由这首诗引发的争议很多，突出表现在对“伊人”意象的解读。一是爱情说，认为这首诗歌表现了君子对佳人的追慕之情，且有评论曰：“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之《蒹葭》者。”二是招贤说，“伊人”即为贤达之士，可望而不可即也，姚际恒的《诗经通论》、方玉润的《诗经原始》都认同这一说法。三是讽刺诗，《毛诗序》云：“《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礼为治国之根本，违逆周礼而治之，那么国将不国。此又是一家之言。

总之，形象大于思想，一首《蒹葭》，意境深幽，意蕴深厚，朦胧隐约，主题多元。撷取自然美景，浸润温婉柔情，化为无尽思索，诗歌如同一位娉娉袅袅的凌波仙子，形神态兼得，观之韵味无穷！

【练习】

1.《蒹葭》中的景物描写有何特点？

2.《关雎》和《蒹葭》都充分表达了诗人细腻的思想感情，试比较并解读。

（贾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