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隆群体老板之路:盛隆文化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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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追寻中国版“林肯电气”——复旦EMBA学员参访盛隆

谢岚(明哲学堂助教)(节选自《第八届动态竞争国际论坛会议材料》)

 

谁是盛隆?

一家没有一分钱银行贷款的企业;

企业内部有大大小小400多个老板,他们拥有独立的财权、人事权和决策权;

员工能挣一个亿,公司也只是收承包费,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

工作才两年多的年轻人,就能成立部门,独当一面;

所有岗位都公开竞聘,不论资排辈;

1979年成立至今,资产一直在增长,经历过2003年的SARS、2008年的金融危机,它却毫发无损。

这样一家中国企业,你好奇吗?

和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像飞机工厂那么大的车间。

一眼望过去,全是一列列铅灰色的“大家伙”——低压电柜、电容柜、进线柜……裸露的,正在组装的,用木架箱包装好的,等待着工人来,等待着叉车来。

一端,红黑色的进口车床正在切料;另一端,却写着四个硕大的字——“盛隆大学”。

刷成绿色的车间地面还有路名呢:一条“延安路”,一条“圆梦路”。在一家工厂里,“延安”意味着什么?“梦”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空间庞大,穿着灰色制服的员工看起来人数不多,零散地分布在电柜附近。

事实上,“这里有800多人呢。”周红芳笑着说,“以前,这里是另外一家企业的厂房,而我们在隔壁。后来,他们没做起来,我们倒是发展得越来越大,就搬到这里来了。”

周红芳是我在复旦EMBA2015春季班的学友。2017年6月8日,另外两位学友孟祥旺、曹中华,还有我,来到武汉。在周红芳的“地陪”下,我们拜访了她服务21年的公司——盛隆电气集团,并和集团创始人、董事长谢元德先生有了一番深入的访谈。

这也是明哲学堂成立以来,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学习方式:走出教室,去有意思的学友企业参访,在“一线”体察、交流、碰撞,让学习接地气。

一、“老师,我们小组有家企业,和林肯电气非常相似!”

参访盛隆,这机缘是如何发生的?

还得回到2016年12月16日的下午,复旦EMBA2015春季班的课堂。

这天是明哲老师选修课“动态竞争与可持续发展”授课的第三天,开始进行他最喜欢的案例讨论——林肯电气。

林肯电气,全球最大的弧焊产品制造商,是美国一家百年老店,不但活得久,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至今还活得很好。

林肯电气始建于1895年。哥哥约翰·林肯是一个技术天才,从加工肉的机器,到电钻机、矿井门启动设备、电弧灯,五花八门,他获得了五十多项发明专利。而弟弟詹姆斯·林肯则在管理和行政上创造了卓越有效的公司文化和制度。

“我们不是一家行销企业,我们不是一家研发企业,我们也不是一家服务企业。我们是一家制造企业,而且我们相信我们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制造企业。”一百多年来,林肯电气的策略简单而不可动摇:可以比竞争对手以更低的成本制造出更高品质的产品,使顾客受惠。

该公司最有代表性、也最独特的制度包括三部分内容。

第一,大部分工作采取计件工资制。

第二,年终奖可以等于或者超过个人全年工资收入。(公司认为,奖金并不是礼物,而是源于每位员工当年对公司的贡献,是对有效率的运营所取得的成果的分享。)

第三,所有工人都有聘用保障,不会被解雇。

看起来矛盾吧?第一条制度,强调的是人与人的竞争,但第三条制度却同时给员工提供了一个“铁饭碗”。

怎么回事?

这套体系源自于詹姆斯·林肯的思想,源于他对于人有一种理解和相信:在合适的环境下,每个人都会成功。“每个人在某些方面隐藏着发展的潜能,问题是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更鲜有人会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那么潜在的能力也就始终隐藏着,毫无用处……竞争是个严厉的监工,它对于任何希望成长的人来说是绝对必要的,无论他是工人、使用者、分销商,还是老板。”

工资计件制外化了詹姆斯·林肯的信念,而看起来和“竞争”对立的“终身雇佣制”,却是对计件工资制一个有力的补充。这项制度保证员工不被辞退,并保证员工被持续雇佣(公司自从1951年施行该计划以来,从未辞退过员工)。“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保证,员工由于害怕失去工作,很有可能抵制生产能力和效率的提高。”

林肯电气的三项关键制度,体现了一种竞争观。充分、公平的竞争,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的潜力,但竞争的目的,不是优胜劣汰、你死我活,而是为了更好地合作,去完成和精进一项共同的事业。

“你们都知道我喜欢拆字玩嘛。我经常想写一篇文章,重新阐释‘竞争’的本意。”在林肯电气的案例讨论上,明哲老师经常会在黑板上写下“竞争”的英文单词“compete”,玩英文拆字,“从拉丁词源上看,com是‘一起’, pete是‘目标’,所以竞争不应该是一个零和游戏,而是大家一起朝目标努力。”

“美国最保守的军火商做波音飞机引擎,他们都认为林肯电气是资本主义最佳的形式。我在中国给央企讲课,用同样的案例,他们说这是社会主义最好的企业。几年前,我在广州有一场泛太平洋地区的演讲,当时一个犹太企业家就跟我讲,他跟踪这家企业跟踪了二十年,始终觉得它是一个犹太公司。”明哲老师说,“有效平衡内部的竞争和合作,平衡了社会福利与个人创业,与员工分享利润和企业的股权,并且提供超过市场水平的薪酬,提供内部晋升和终生雇佣。其实,林肯电气体现的就是王道的精神,彼此之间让利,以德服人、以仁服人,而非以力服人。”

从最初旁听、访问老师,再到后来跟课,几年间,我观察到一个有意思的变化:EMBA学友对林肯电气的探讨,越来越感兴趣,越来越活跃。我还清楚地记得, 2012年第一次旁听老师的课,谈到林肯电气时,同学们的集体反应是“不太相信”:这个年代了,怎么可能还有计件制?这样一家企业还能活到现在吗?而在2016年年底复旦这个班级里,大家不但讨论得热烈、有深度,而且还冒出了一个“意外收获”。

“我们小组讨论这个案例的时候非常幸运,发现了一家跟林肯电气非常相似的中国本土公司,而且就是我们同学周红芳所在的公司。”课堂上,陆习标说,“她所在的公司目前一年有50亿元人民币的销售额,而且稳定增长。不了解这个行业的人不知道,在中国,有50亿元人民币销售额的规模,而且每年持续增长,还一点都不打广告,非常难得。我们小组发现,他们公司的机制非常好,所以一定要请周红芳讲。”

周红芳走上讲台来,干脆、利落,声音中透着一些兴奋。

“我们公司在很多方面和林肯电气有些相似。盛隆电气1979年成立,从一开始就实行计件制。在生产管理这方面,公司从设计一直到最终产品,包括服务,都采取项目制和计件制。所有的岗位都是公开竞争,把薪水定出来,公布出来,整个公司的人都可以去应聘。不管是刚进来的新人还是老员工,我们公司用人不论资排辈。我们的销售模式是‘群体老板制’。在利润分配上,公司只收取承包费,做到收支平衡就行了,真正的利润全部留给创业的老板们。你怎么把这个项目执行好,你怎么为客户服务好,这块利润交给你这个营销老板,你自己去全权支配。”

周红芳拿起手边的一瓶矿泉水,打了一个比方说:“比如说这瓶水,去掉所有的成本(包括交给公司的承包费),赚了5块钱,那5块钱都是归营销老板支配的。我们公司没有天花板,假如一支营销队伍能挣一个亿,那么公司也只收承包费,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是你这个营销团队的。你有能力,做多大都行,上不封顶,你可以把资源和人才用到极致。”

一个营销团队,业绩做到一亿元,公司也只收承包费?

盛隆的“群体老板制”在课堂上激发了热烈的讨论,同学们纷纷提出了种种疑问。

公司只收成本费,那它靠什么赚钱?它如何发展?

公司研发的投入,谁来出?如何保证?

公司内部,会不会出现恶性竞争、相互抢单的事情?

其他部门,比如研发、生产、后勤、行政,也实行“群体老板制”吗?

销售收入高,会不会引起公司内部人员队伍的不稳定,而出现人人都想去当老板的问题呢?

……

课堂上分享时间有限,无法充分回答同学们的问题,也不能充分展示这家和林肯电气很相似的中国企业。于是,就有了6月8日的这趟学友参访,去武汉盛隆电气集团的总部探个究竟。

二、才来公司一年多的年轻人,也能当老板

在飞机工厂那么大的车间里,沿着绿色的“圆梦路”往前走,尽头是一面照片墙,贴着一组员工照片,有些是“80后”,有些是“85后”,还有些面孔特别年轻的“90后”。此外,这里也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这面照片墙上写着一行字:百名“千万订单英雄榜”。

周红芳介绍,盛隆“以销定产”。也就是说,产品的种类和数量是根据销售订单来确定的,拿到了订单,才会开工。因此可以说,销售人员是这家企业的“发动机”。

“照片上的这些人,是去年业绩做到千万的销售人员。”周红芳说。

盛隆的“销售精英”和其他企业有个最大的区别。在很多公司,销售人员只是销售人员,最多只是在提成、分红比例上有多有少。但在盛隆,这些销售精英可以是名副其实的老板。

周红芳自己,就是盛隆群体老板中的一员。

“2002年,我去北京筹建工厂,协助集团的全国布局。到2007年,北京的工厂走上了正轨。当时,我也在思考,接下来,我该如何发展?我在公司工作11年了,各个岗位也都干过,再向上走,也就是当老板。于是2007年4月,我就向公司提出了去上海开发市场,带出一支面向上海的营销团队。”

作为这个团队的负责人,周红芳拥有什么?变成“周总”后,她没有了底薪。公司给她提供了一笔资金,至于如何组建团队、如何开拓市场、营运成本多少、在哪里办公……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统统由她自己解决,公司概不过问。换言之,周红芳注册成立了一家盛隆的子公司,享有独立的财权、人事权和决策权。

在照片墙上,还有一张特别年轻的面孔——26岁的小伙子常亮亮。他在2016年年初才进入公司。可没过多久,常亮亮就成了老板——他邀请了两位资深员工(一位从事商务,一位从事技术)组建了一个新的项目团队。三人相互配合,集团给予平台支持。花了半年时间,他们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儿,拿下了中央直属机关单位4100万元的订单。小伙子透露,这个订单让他工作第一年就“年薪百万”。

“那什么样的人能当老板?谁想当都能当吗?”孟祥旺、曹中华问道。

在盛隆,有本蓝白相间的《盛隆电气集团基本制度文件》。其中,“二号制度”是“盛隆电气集团营销部门注册、层级、财务管理制度”,它对“群体老板”的制度做了清晰扼要的规定。

如果个人账户达到100万元人民币,就有条件申请注册营销部,任部门经理,有资格招收本部门人员;如果经理个人账户达到300万元人民币,就有条件申请注册营销处,任处总经理,有资格下设营销部;如果总经理个人账户达1000万元人民币,就有条件申请注册创业公司,任公司总裁,有资格下设营销处。每年五月进行年检,若注册资金不足,要被降级或清算、销户。

在这里,营销部、营销处和创业公司,统称“营销部门”,就是从小到大的销售团队,其负责人就是“老板”。那么这些不同层级的组织、老板之间的经济关系是什么样的呢?

该制度规定:不论营销部门大小,个人和部门负责人(即老板)的经济关系,由双方事先签订文字约定,交财务、人事和市场部门办备案。

营销部每年向上级交纳6万元。营销处每年向上级交纳7.5万元。创业公司向上级交纳15万元。上级部门对下级部门的亏损负全责。

周红芳说,她的“级别”是创业公司,在通常情况下,不论业绩如何,她每年只需要每年向集团公司交纳15万元的“承包费”。

像她这样的老板,盛隆有20多个。而全公司,大大小小的老板有400多个。

“其实我觉得,与其说是‘承包费’,还不如说是‘平台费’。”周红芳说,“因为公司的目的,不是要把营销利润拿过来,(集团)公司更像是一个平台,收支平衡就可以,真正的利润留给老板们,让他们继续去发展和壮大。”

“但公司哪里来的钱投入研发、行政、后勤等企业的其他部门呢?尤其是研发,需要很多资金的投入。”孟祥旺和曹中华继续问道。

这里,周红芳透露了盛隆的一个与众不同之处:一家5000多人的公司,居然没有一分钱的银行贷款。据我们了解,盛隆有自己的“资金池”,颇像一家“企业银行”。其资金主要是由各个老板们的承包费、注册资金等构成。这些钱,除了维持公司的运转,还会向想创业的员工提供“信用贷款”,为有能力、有想法的年轻人的创业解决资金难题。比如,2013年,25岁大学毕业没多久的肖云,吃苦能干,想在智能电力的领域创业,公司相关部门对她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考察,最终决定为其贷款60万元。仅一年时间,肖云的营销部门就已拿下多个项目,实现了盈利。

“那在盛隆内部,你们如何避免恶性竞争?碰到抢订单、‘挖墙脚’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是通过制度设计逐步完善的。比如说,我们有‘项目保护制’,谁先做这个项目,谁家公司(指销售部门)备案,这个项目就授权给谁。如果有人不知道,撞车了,回来一查,这个项目确确实实有备案,那么其他人就有可能会退出。另外,我们还发明了‘竞拍制’。比如说,我想做武汉市场,他也想做武汉市场,那不能说我们两个打架。那我们就竞拍,我保证这个市场一年要拿多少订单。竞拍之后,去做这个市场的人,要事先向公司支付一笔保证金,从你子公司的账上划到集团公司账上。但是最后,如果这个市场你做不了怎么办呢?那么你要受处罚,要交罚金,(这块市场)第二年拿出来再拍。

当然,我们内部也有合作。一个项目,你想做,我也想做,那我毛遂自荐,跟你谈合作,谈利益分配,公司不参与。我们两个谈完了,先签个协议,往公司一交,这个项目公司就给我们两个人来共同做。”

来到盛隆参访时,有个年轻的文员接待我们,在公司展厅为我们介绍盛隆的发展经历、拳头产品等。她二十岁出头,才来盛隆不久,目前是企划部的文员。她告诉我,她打算从这个岗位开始,逐步把行政、生产、质检等流程都干一遍,等自己成熟了,也要像照片墙上的同事们一样,自己当老板。

看着她红扑扑的面孔,我们笑了起来。在这家企业,至少年轻人无须藏着、掖着,可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进取心,不用担心“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刻板教条,更无须谨小慎微地候着前辈退休、在权力缝隙的漫漫光阴中,耗损自己的活力和事业心。

三、工作才两年多的年轻姑娘,成立了自己的部门

不要误会,以为在盛隆只有销售人员才有机会当老板。

更确切地说,在这里,“群体老板”是一种意识,也是一种相应的机制——在盛隆,只要你想做某件事,愿意全权为某个项目负责,你就有机会当“老板”,独立组建团队,独立核算,自负盈亏。

盛隆武汉工厂的二楼和一楼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浅棕色的藤椅、亚麻桌布、书架、飘散着咖啡的香味,有点像是一个朴素的咖啡馆和图书馆的混合体,时不时地有三两人走进来,坐下,轻声交谈。

因为第二天要和谢元德董事长见面相谈,2017年6月8日,我们见到了盛隆企划中心宣传部部长、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邢文旭。

我们注意到,邢文旭递过来的名片上还有另外一个头衔:盛隆大学众创空间总经理。原来,他就是这间“咖啡馆和图书馆混合体”的负责人。“盛隆鼓励内部创业,而‘众创空间’就是我们团队的项目。”他笑着说,“这里怎么营运,能不能盈利,都由团队负责。”

黄振宁,另一位盛隆的年轻员工,看着白皙、斯文,却很能闯。2015 年3月,她加入盛隆519光谷建设部,从办公室文员和预算专员做起,随后参与了多个项目的送电工作和结算审计。2016年,黄振宁开始参与国外业务,而到了2017年,她就在分管老总的支持下正式成立了部门,专门对口和拓展海外业务。2017年3月,她还参加了盛隆“先行领军人才”竞选大会,发表了竞选演说,希望自己能领军拓展孟加拉国首都达卡。

在武汉工厂车间里,我们还有些意外地发现:不是生产电气设备的吗?怎么停放着好大一片“小黄车”?这也是盛隆最近上马的一个独立创业项目,由一位年轻的盛隆员工领衔负责。

“在盛隆,自己在为自己做事,人人都可以当老板。公司大大小小的老板有400多个。”周红芳说,看到邢文旭、黄振宁这样的“后辈”,她会感觉亲切,因为她在盛隆的21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我是1996年6月进入盛隆电气的,这么多年下来,给我感触最深的就是董事长对年轻人的重视程度,他给年轻人很多的机会,绝不论资排辈。只要你勤奋,愿意做事,公司就会支持你、帮助你。”

“盛隆电气是一家民营企业,我1996年进公司,在车间干了近5个月。后来,采购部缺人,我就被调过去了。还不到一个多月,就派我出差,去哈尔滨的阿城采购继电器。那时,阿城很偏,交通很不方便,天气也很冷。我也胆大,无知无畏地就去了。没想到,董事长总拿这个事儿表扬我,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在那个年代,又是民营企业,像采购/财务这样的岗位一般都是公司领导自己的亲戚、朋友在做,而我们董事长不那么干,他顶着压力,敢于把我这样的年轻人放在关键岗位上。我记得1997年年底,公司实施‘定岗定薪,竞争上岗’,我在那个时候就发现,这是一家与众不同的企业,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干。我记得那时候我的工资底薪是800元,超额完成任务后还有奖金,拿到手的钱能到1200元左右。我的工资高过了在国企里工作了快30年的父亲!对一个才进入社会不久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鼓舞。父母因此也很放心。

“在采购部干了不到两年,我就被提拔为采购部部长。当时提拔我,很多销售老板都不同意,让一个小丫头来做这个岗位,太不合适了。他们认为,应该让一个资历深厚的男采购员来做。但是在董事长的大力支持下,我做了,并且做得很好。

“2002年年底,我离开武汉,去北京准备建工厂,当时真是很难!可董事长交代我一件事:技术部的大学生要全部留住,一个也不能放走。我们董事长,就是要给勤奋、有抱负的年轻人机会,特别是对有知识、想干一番事业的大学生,那是当宝贝看的!

“群体老板制是盛隆电气独创的一种企业机制,不仅用在销售上,而且公司的各个部门都用。技术也罢,售后也罢,都是竞争上岗,上一道工序是下一道工序的老板。哪个采购人员(或团队),既能够以低价格、低成本,以最快的方式,按时、按质量、按数量把东西采购回来,你的口碑和信誉都很好,我们就把这个单子给你。我们公司员工有(每月)拿一两万的,也有拿几千的,允许这种现象存在,这就是一种完全的竞争机制。设计师也是一样。你设计出来的产品让客户满意,服务让客户满意,我就把这单交给你。在企业内部,是完全的市场化。

“董事长说,群体老板制不仅仅是制度,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个思想上的定位。思想定位不一样,你的行为也会不一样。你进公司后不是为别人干,而是为自己干。你要去思考怎么样才能干好,是主动地在工作,而不是被动地工作。”周红芳说。

这样的企业文化和机制,会给实际的生存与发展带来什么?让我们来看一组数据:

盛隆电气1979年在湖北省襄阳市枣阳县成立,最早是7个人,现在有22个子公司,2个研究所,1个设计院,5000多名员工。

1996年年底,盛隆的销售额是1400多万元人民币。2003年年底,其销售额是1亿元人民币。2010年销售业绩达到10亿元人民币。2016年的业绩达到了60亿元人民币。这几年公司增速超过了40%。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 2003年的SARS也罢,2008年度金融风暴也好,都没有影响盛隆业务的增长。

此外,企业没有一分钱的银行贷款。

四、“你就不是个兵,你就是个领导”

晚上,盛隆的两位老板——张总和伍总请我们吃饭,大家边吃边聊。他们五十多岁,从20世纪80年代初就进入公司工作,已经干了三十多年。

外面的人听说盛隆的“群体老板制”,会感到很好奇,问题一串串,也有不少同行来学习,最后学不成的。不过,在这两位盛隆“老将”看来,群体老板制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群体老板制这个东西,那得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了。”张总抿了口酒,和缓地说道,“我是1982年进的盛隆,那时候就有了‘群体老板’,只是不叫‘群体老板’,叫‘项目经理’。”

“那会儿,还没有老板、董事长的叫法。只要是领头干事的,那都叫经理。”伍总补充道,“那会儿,董事长就跟大家说:‘你就不是个兵,你就是个领导,你就是经理。我们就是要培养经理。'”

如果对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略有了解,就会知道,20世纪80年代初,市场经济刚刚萌发,非议很多,压力很大。在那样的时代氛围中,能提出“培养经理”这样的“经营理念”,着实是很超前的。

“我们盛隆怎么会进入电气领域呢?因为早年我们是做开关的。不过更早的时候,也不是做开关的,而是建筑业,其实就是盖房子的。”张总说起了盛隆的历史。

“过去在我们那里(湖北襄阳市枣阳县王城镇),要么你就做木工,要么你就做瓦工。我们董事长呢,那会儿三十岁不到,又是瓦工,又是木工,多功能,是村里的能人。他是个撑头的(湖北方言,即带头的),几个人在一起给别人盖房子,赚钱。

“1979年以前,不叫什么集体(经济),还是生产队呢。盖房子属于搞副业,挣工分。这就是初期的团队了,大概有七个人。

“我是1982年才去的,就跟他们学手艺,学瓦匠。瓦匠不是烧瓦,是砌墙、抹灰,就是现在人说的泥水工。

“那会儿,我中专没考上,招工又没资源,当兵也不是没当上吗?当兵体检的时候,人家说我有鼻炎。所有出去的门道都被堵死了,我就学个手艺呗。

“后来我就发现,我们经理(即现在的董事长谢元德)人年轻,可他想的跟别人想的不一样。第一,师傅们独立,做事、赚钱,都是独立的。第二,他非常注重文化程度好一点的人。所有人基本上都是高中毕业,最次也是初中毕业(在当时,高中毕业已经是文化程度很不错的了)。这一部分人以后慢慢地就做了项目经理,一边干活,一边学习。

“那会儿刚刚改革开放,培训的机会很少,董事长就把我们送到学校去培训,还送了一个人到南京去学习。他的思想的确是很超前。

“再一个,我们公司从开始到现在,老板有一个理念,那就是所有的事是你自己要做的,不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一直就是这样,所有的岗位,必须是竞聘,你必须愿意干。

“我们原来盖房子,也是这样。比如说我去当施工员,我去当技术员,都是我愿意做的,必须是我愿意做的,没有说‘小张,你明天去做啥做啥’,根本不是这样子。我们就是通过全员竞聘的形式,让大家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再一个,我们公司从过去到现在,不存在说谁解聘谁,因为我们公司内部竞争很激烈。比如说,我们现在做销售,对不对?你没有底薪,你什么都没有。如果不踏踏实实地跑,不踏踏实实地做,拿不到订单,那么你吃饭就成困难。你没饭吃的话,怎么办?那你只有自己炒自己了。我们这里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竞争还是非常激烈的。

“你看,我十多年前长江泵站上的项目,包括那些高架设备,他(指客户)现在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什么时候还替他服务。为什么?因为我给他服务,所以这个客户就会一直保持着,也许他下次还会再找我。在我们公司,没有任何人催你,客户说哪个东西坏了,打电话打到公司,没有推诿扯皮的。我们公司不存在这个问题。

“1993年,公司从进武汉的时候,我们的业务员一个星期能穿破一双皮鞋。那个时候交通也不发达,也不可能说买车,经济条件也不允许,那就是跑吧。就是一个单位接着一个单位跑呗。说一句最简单的话,就是看着那电线杆,一家一家进去,就是这样跑出来的。

“后来,公司又进北京。你说盛隆,在北京有谁知道你盛隆是干什么的?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跑,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做。看到一个塔吊,业务员就进去了,看到一个塔吊,业务员就进去了……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现在你在北京这个行业里随便问一个,谁不知道盛隆是干什么的?

“我们肯定和有些单位做业务选的‘线’不一样。别人想的可能都是从上往下做,找资源,从上往下压,对不对?我们则是从下往上做。就找下面的电工啊、工程师,这是其一。做完了,我们质量好,服务也好,那做了第一次,接着就会做第二次、第三次……这样,慢慢就把所有的业务都拓展开来了。

“我们的观念完全是直接打市场,做市场,确确实实是个老板。你财务自由,公司为你提供支持和服务。我接了项目,需要设计院院长的支持,他就会来;财务老总跟着我去收钱……所以,我们不存在论资排辈。你在公司干了35年,但是假如你没有订单,那么你照样也没饭吃。”

张总这番话,透露了盛隆的一个大秘密,一个比起“群体老板制”来更为基础性的理念和关键制度:全员竞聘。它打破了论资排辈、看不见的天花板;更重要的是,它有效地解决了一个问题——员工的自我驱动力。无论为钱、为名,还是为抱负,“我做的事,是我自己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