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守护者
“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这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针头刺入了希尔薇的上臂，随着那管漆黑的粘液注入女孩儿的躯体，希尔薇棕色的头发缓缓变成了和她父亲一般的金色。
夫妇消失了，只剩希尔薇自己呆在地下室里。
她的身体不停颤抖，那个小女孩儿飞速长成了十五六岁的模样，张立知道，这种成长并非曾经发生过的真实，而是由梦的荒诞所致。
她像是能看到些别的东西，开始一边战栗，一边尝试用武器和那些东西战斗，刀光剑影下，她脸上挂满了泪水。
这样的景象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她开始和自己的影子说话：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好痛苦，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接着那个中气满满的希尔薇诞生了，声音仍由她的嘴唇中发出：“打起精神来啊！有我陪着你呢，你看……没关系的，我会保护你的！”
她抱住了自己，指甲陷入了皮肤，殷红的血流了下来。
这样的片段在梦中反复上演，哪怕张立想动用控梦的权限把这个梦变成美梦，都无法做到。
突然，那双漂亮的眼睛盯住了张立所化的阴影：
“你是谁？”
长长的太刀被拔出刀鞘，希尔薇踏着那团黑粘的东西，冲向了张立所在的位置，疯狂嚎叫着扬起了刀刃。
长刀落下，从阴影中毫无阻隔地穿过。
当希尔薇发觉完全对张立造不成伤害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手颓然一松，太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这样……”
“你能看到我？”张立问她。
“幽鬼！你们这些该死的幽鬼！是你们害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忽然大喊，撕扯起了自己的头发。
“冷静点，我不是幽鬼。”
“只有幽鬼才能潜入梦境，你不是幽鬼，那你是什么！哈哈，难道你是神灵吗——骗子！神灵根本就不存在，假如他存在的话，为什么不来拯救我！而我却必须肩负着保护世界的使命降生在这世上！”
“幽鬼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你们是诞生于梦境之中的梦魇！是暗藏在灵与肉狭缝间的污垢！放弃吧！只要我们守护者一脉还活着任何一个人，你们便不会得逞……不会……呜呜，不会！不会！”
希尔薇完全崩溃了，她弯下腰，跪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肩膀失声痛哭。
“爸爸……我不是故意逃走的，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有什么东西每时每刻都在侵蚀我的血肉，就像有无数蚂蚁爬满了我的身体，在我的皮囊下翻滚啃食，为什么会这样……谁来告诉我……”
若不是亲眼所见，张立从未想过，在希尔薇轻浮外表的伪装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深重的痛苦，而这种痛苦……竟然与他有关。
有型的景象坍塌了，在接踵而来的无尽纯白中，与希尔薇并肩站立着一位和她体型完全一致的影子。
“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神？”黑色的希尔薇问。
“也许是吧。”张立回答。
“你的世界快要走向了终末，无法逆转，全无出路，等到那一位降临时，所有的所有，都将不复存在。”
“那么，你是谁？”
“我曾是那一位的一部分。”
“那一位是谁？”
黑色的希尔薇没有回答，像是正在抬头看向纯白空间的上方：“它们来了。”
张立顺着黑色希尔薇面部所向望去，一个黑色污点凭空出现在了白色背景下，那污点飞速扩大，数不清的黑影涌了进来，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团翻滚着的聚合物，朝着希尔薇蔓延出了触须。
是幽鬼？
张立拦在了希尔薇的身前，他与这些黑影极为相似的躯体扩张成了一堵影墙，这些影子撞在了他的躯体之后并未退缩，像是在极力的撕咬吮吸，竟然企图将他吞噬掉！
张立展开了还击，他无法使用魔法，也无法调动任何其他的力量，仅凭着原始的冲动和黑影纠缠在了一起。
他所化的阴影分成了密集的丝网，将那团黑影割离切碎；他虽无利齿，但可将自身的一部分注入黑影之内，将其溶解湮灭。
【何等贫弱的神灵啊……】有个声音说。
【原来如此……就算被你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静静等待吧……你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张立最终取得了战斗的胜利，他赢得并不轻松，自身缩小了一圈。
而黑影消散了绝大部分，其余的，则四散成了烟尘，企图从它们来时的通路逃走。
这时，数十名不速之客破开了纯白色的空间，突入了梦境。
他们全是人类，手持和希尔薇所用太刀一般无二的武器，追杀着那些黑色的烟尘。
烟尘被刀刃扫过后，竟然顺着刀刃被吸入了使用者的体内，依稀可以见到，在他们战斗时，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们的体内冲出来，却被压制了回去。
张立认出来了其中的二人，在希尔薇的梦中，他见过他们多次，这二人，正是希尔薇的父母。
当黑色的希尔薇发出“咯咯”的轻笑，被夫妇二人逼回希尔薇的身体中后，女人疼惜地搂住了希尔薇，男人则面朝张立跪了下来：
“神……我终于见到您了。”
未及张立答话，白色空间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纹，并开始了急速蔓延，男人赶忙加快了语速：
“梦快要醒了！请您务必降临至鄙人的庄园，这关乎世界的命运！我是希尔薇的父亲昆图斯！我住在都卡西玛王国的利伯里！您一定要来找我……一定……”
哗啦！
白色空间像玻璃般破碎，随着肥皂泡之梦的消失，张立退回到了雾腾腾的梦境位面。
看来梦已然终结，希尔薇应该是苏醒了。
回想起在希尔薇梦中经历的一幕幕，张立心中升起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那个声音是什么？
幽鬼又是什么——它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父亲，父亲！”
张立听到了奈尔隆的呼唤，睁开了眼，那双圆框眼镜后的深邃双目，正焦虑地注视着他。
“奈尔隆，不要紧张。”张立从沙发上坐起，继而站了起来，窗外射入的温和阳光令他感到有些刺眼，“已经早晨了吗？”
“是五天后的早晨，父亲，自您睡去，已经过去了五天了。”奈尔隆指了指身后，“她醒了。”
希尔薇披着长袖睡袍坐在床上，正遥望着窗外，白色纱帘被风吹起，阳光将她金色的发丝染上了淡淡的洁白，那张很是消瘦的脸庞转向了张立，淡笑着说：
“盖亚先生……您是不是走到我的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