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兔妈妈的担忧

在下面的兔子洞里，兔妈妈比平时更加担忧。任何一点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扰乱了兔妈妈平静的日常生活，都会令她一阵担忧，而眼下这极度的兴奋场面，自然让她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她本来就想到了会伴随着新人家而来的种种危险和不快，现在又虚构出新的、甚至不太可能发生的危险和不快。她跟人讨论过会不会有狗、猫和白鼬，会不会有猎枪、来复枪、炸药，会不会有陷阱、罗网；会不会有毒药、毒气——甚至还会有男孩！

她一直念叨着最近流传的一个可怕的传言，说是有一个男人，在他汽车的排气管里装了一根橡皮管子，把它插进动物们的地洞里——据说有好多人家就因为这个残忍的行为而家破人亡。

“好了，孩子他妈，好了，”兔爸爸一直安慰她，“我说过多少回了，他们的不幸完全归咎于他们的粗心大意，为了储存食物而把紧急出口堵住了。尽管储存食物过冬是一个非常值得推荐的习惯，但是把紧急出口当做地窖或储藏室，那就蠢得不能再蠢了。

“不幸的是，或者说幸运的是，”他接着说，扫视着他们空荡荡的架子和食物柜，“我们这些年来日渐窘迫的状况，不容我们储存大量的过冬食物，所以我们的紧急出口始终都是畅通无阻，修葺良好的，尽管我得承认，你偶尔会有些不好的行为，要把一些扫把、抹布、桶啊什么的不常用的家伙什儿乱堆在走廊里。就在几天前，我还狠狠地在那儿绊了一跤呢。”

兔妈妈马上把桶和扫把挪开，感觉舒服了点，但每当东风把过路汽车的汽油味儿吹来，她还是脸色发白。

她还想到，新来的人家也许会砍掉他们的地洞所在的灌木丛，并在那里耕种。兔爸爸说，有这样的可能，但很难成为现实。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说，“我们只好搬个地方住。我们现在的住地位于洼地的深处，虽然住了这么长时间，难免有了感情，但在一年的某些季节里，一天到晚都是潮乎乎、湿漉漉的。近来我注意到有一点要犯风湿病的趋势（是一种家族遗传），如果能够移居到地势高一点的地方，就会得到极大的改善。我早就留意到了松林旁边的一个地方，如果新人家的破坏性行为迫使我们换住地的话，我相信，那个地方还是不错的。”

兔妈妈一想到要离开旧居，潸然泪下，兔爸爸连忙改换话题，说起猫和狗的可能性。

“如果是猫的话，”他说，“只要看做父母的是不是训导有方就行了。你也明白，做父母的，不能一天到晚盯着孩子们。如果他们一直被关在家里，直到长大，足以照顾自己；如果我们一直教育他们要保持警惕，处处小心，那么来自猫的危险就可以忽略不计了。猫的长跑能力是可笑的，她唯一的武器就是突袭。而我——请原谅我这么说——我相信我成功地教会了我们所有的孩子如何应对突袭。

“我很遗憾地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的几个孙儿辈被宠过头了。父母的这种溺爱通常都是致命的。我希望，我的儿子，”他边说边严厉地看了眼小乔治，“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忘记从我们的孙儿辈们米妮、阿瑟、威尔弗雷德、萨拉、康斯坦斯、萨雷塔、霍佳思，以及克拉伦斯的悲惨结局中获得的教训。”

小乔治发誓他不会忘记。而提到了夭亡的孩子们又让兔妈妈哭了起来，于是兔爸爸接着往下说。（只要没别的事打断他，他总是说个不停。）

“对我来说，我们的圈子里来几条狗也可能是件好事。十字路口的胖子家的那几条乡下狗，实在不值得一个绅士的关注。我很想有机会带着两条品种高贵的猎狗去追逐。在我长大的六月禾乡——”

“是的，我知道，”兔妈妈打断了他，“我知道那个六月禾乡，但波奇怎么办，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

“波奇是个问题，”兔爸爸承认道，“我常常对他说，他愚蠢地把住处选在那座大屋子的背阴里，实在太不明智了。当然啦，有以前那些房客在，那不是问题。他可以住在他们的客厅里，他们根本不去管他。但如果狗来了的话，他目前的住处就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新来的人家带着狗的话，我一定得再跟他说说这事儿，绝不能含糊。”

但兔妈妈忧心忡忡，不容别人分散她的注意力。

“春天到了，家里要大扫除，”她发愁地说，“我原来打算这个星期就干的，但眼下这个状况，人们跑进跑出的，根本就没有机会。还有阿纳尔达斯叔叔，他住在丹布雷路北边，米尔德雷德结婚了，留下他一个人，他越来越老了，我现在都不敢想象他的地洞是个什么状况。我本来想请他来我们这里过夏天，虽然我们没什么食物。但现在随着新人家到来，说不定还有狗、捕鼠夹、罗网、弹簧枪，或者还有毒药，我实在不知道——我实在不知道——”

“事实上，”兔爸爸说，“我觉得你的阿纳尔达斯叔叔现在来做客再合适不过了。有这样几个理由：第一，如你所说，自从米尔德雷德离开后，他非常孤独，所以改变一下环境绝对是有好处的；第二，据我所知，丹布雷那里的食物状况比我们这儿更糟糕。所以，如果我们这儿新来的人家是种植户——我们有理由这样期待——他的食物状况就会得到很大改善。总之，他可以吃得很好；第三，阿纳尔达斯叔叔，作为现存家庭成员中最年长的成员，有他自己的多年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如果新来的人家是些难相处的人——这当然不是我所期望的，但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总是不错的——那么，在对付因此而可能产生的种种问题时，他的意见和建议将是无价的。

“所以，我建议马上去把阿纳尔达斯叔叔请来。要不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有很多紧急事务要处理，我十分愿意亲自去跑一趟。说真的，这个差事就交给小乔治吧。”

小乔治兴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这时兔妈妈又有了新的担忧，而兔爸爸在宽慰她，乔治只好尽最大的努力假装平静地躺在那里。

毕竟，他现在是个大孩子了，他几乎可以跑得跟兔爸爸一样快，他识得破大多数损人的招数。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在十字路口的胖子那里做交易，他轻易就能避开狗，也可以一天两次安全穿越黑公路。他认识阿纳尔达斯叔公家的路——去年秋天他们都参加了米尔德雷德的婚礼。

他为什么不能去呢？他当然一刻也不愿错过这里山上正在发生的一切，但跑一趟丹布雷路是令人兴奋的，何况他只要去两天。两天的时间里这儿不会发生太多的事情。

就在他迷迷糊糊地睡去的时候，还听见兔妈妈在担忧，兔爸爸在不停地说话——不停地——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