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岩石

这几天可以说是约根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日子。那些大孩子待他们这些小孩子很友好。约根几乎想不起来他从前是否有过这么好的心情。

他们发明了一种游戏，这种游戏可以使大家一起参与，包括女孩和小小孩。

他们玩捉迷藏，玩“老鹰抓小鸡”，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玩“小偷和警察”。约根老是先被捉住，然后被关进山上有股怪味的谷仓里。不过他觉得这也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大家开心，他是不在乎的。

可是，到了七月初的某一天，他就没兴趣再同大家一块儿玩了，这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使约根感到很扫兴的事。这件事一部分怪约根自己，不过大部分要怪马丁。

马丁向来就是个逞强的人。整个事糟就糟在这点上，而约根又太胆小。

在亨利克领地的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由于人们挪动不了它，所以也就没有把它清除掉。它有好几米高，简直跟一座小山一样。整个巨石是灰色的，年代已经很久，有点剥蚀了，上面的缝隙和开裂处都长满了苔藓。

据铁匠约翰内斯说，这块岩石很久很久以前是个魔鬼，因为他长时间在人间游荡，有一天在太阳升起来之前没来得及逃回山里的地下世界去，于是就变成了这块巨石。众所周知，只要太阳光一照到魔鬼们身上，他们就会立刻没命的。“这是一百万年以前的事了。”铁匠约翰内斯最后说。

可是别人不信他说的。这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石头就是石头。就这么简单！

在秋天的傍晚，当夜幕渐渐降临时，这块岩石就会越来越像一个魔鬼。人们长时间地盯着它看，看到后来觉得它真的好像在移动，不过他们还是绝对不相信，它以前真的是一个魔鬼。

这时候人们会产生一种恐惧感。尤其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和炎热的白天，人们的手指只要一触到这炽热的岩石表面，便立刻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可是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人愿意相信，这块巨石从前曾经是一个魔鬼。

在今年这个夏天，这块巨大的岩石成了一个堡垒。马丁征服了它，成了这里的国王，因为没人能像他那样轻而易举地爬上去。

“现在谁愿意和我比试一下？”当他登上去后站在上面叫道。没人敢这样做，因为马丁是他们当中最强大的，他们没人敢上去。

这天，他们已经玩了整整一天捉迷藏的游戏，这时他们正坐在这块巨大的岩石的背阴处休息。在严寒终于过去以后，夏季艳丽和炎热的日子还刚刚开始。所以，他们坐在背阴中都觉得很舒服。

马丁和几个大点儿的男孩坐得离大岩石最近，其他一些小男孩和小小男孩跟几个女孩则缩在稍远地方的角落里。马丁突然跳了起来，灵活地朝岩石上面爬去，不一会儿便登上了岩石的最高处。他朝四周环视一下，然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草地上的其他人。

他看上去多么威武啊。他站在巨大的岩石上，看上去快要碰到天空了。这时马丁说出了他还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现在，你们大家都可以爬上来！”

下面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耳语声。起先没人敢相信他说的话，可是接着他们便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了。这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早在去年他们就想这样做了。当时马丁统治了那棵树，而今年又是这块大石头。刹那间他们都跃跃欲试，想爬到那上面去！

看样子夏天使这个讨厌的马丁的表现也变好了。

玛丽亚首先拍起手来，她太高兴了。约根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对他来说这可是件糟糕的事，大家痛痛快快地玩了这么长时间后，马丁这家伙怎么偏偏会想出这个主意来的。看来再在这儿待下去没什么好玩的了。

“我站在这里，你们可以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来。”马丁叫道。

其他人都很开心，只有约根闷闷不乐。大家很快就会察觉就他没有这个胆量。约根不想同大家一块儿玩了。

先得让大男孩爬上去，因为他们是马丁的好朋友。接着才能轮到一些小男孩。大家都希望能早点轮到，甚至包括那几个女孩子。

这样的事还从没有过呢！难道偏偏现在会发生吗？约根感到胃里难过起来。他恨不得立刻站起来跑开，可是他站不起来。

这时大男孩都爬上去了。“现在轮到我了！”玛丽亚激动地喊道。

马丁摇了摇头。“男生先上！”他喊道。

“这不公平！”玛丽亚大声回答道。可是她作了让步。这是没办法的，因为现在马丁说了算，要不然他干脆不允许她上了，她又能怎么样。

马丁点名让彼特上。

彼特开始往上爬。他岁数同约根一样大。他也显得很轻松，不管爬到哪儿他都能毫不费力地抓住东西。这时他已经爬上去了。现在约根究竟该怎么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彼特大概认为自己很勇敢，他站在上面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下面这些人。“你们看上去很小！”他喊道。

随后他又爬下来了。

这时马丁喊道：“现在该轮到约根了。我们倒要看看，他现在的攀登技术是不是比以前有提高。”

他这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约根觉得，马丁随时都会恶语相加的。

约根倒希望自己听错了。他想把身体缩小。他不想爬，他不敢往岩石上面爬。他干不了这件事，他也没兴趣干。

“约根！”马丁又喊了一遍。可是约根还是一动没动。他觉得大家好像都在望着他，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眼泪也不由得从眼眶间流了出来。他是不想哭的，因为他不想让大家看到他哭。

马丁干吗要发明这种讨厌的游戏，在这之前他们在一块儿不是玩得好好的吗？

不过，只有约根一个人不喜欢这种攀缘游戏，大伙儿对这个游戏都感到很开心。再说，马丁还在教他们，怎样攀登，怎样掌握窍门。约根也很想听听他的指教，可是他就是不敢爬。

“你又不是一个饭桶！”马丁粗声粗气地叫道。

约根恨不得立刻逃掉。他真希望，他只要打一个响指——啪——他就变得无影无踪！要是他不在这里就好了！哦，如果这是一场讨厌的梦，他也要马上醒过来的。哦，如果别人把他忘记了那该多好啊！约根感到难为情了，别人都能爬上去，只有他一个人不行。

“克努特！”只听马丁又喊道。

“哦！”其他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

这么小的毛孩子被允许攀登，这还是头一回。

克努特显得很自豪，约根看得很清楚。克努特在开始朝岩石上爬的时候，也朝他望了一眼。有几个人在想，马丁这是在开玩笑，是在讥笑约根。

克努特今年才五岁。他居然也敢爬！克努特真的爬上去了！没人帮他一把，也没人教他：手该抓结实，脚该踩在裂缝里！

“看看，约根！”当克努特站在马丁身边时，马丁叫道。可是约根根本没往上看一眼。他坐在那里，在扯着身边的草茎，周围露出了一片光秃秃的泥土。

“现在轮到你了，约根。你看见了吗，别人都上来了！”

大家都在喊他，喊叫声此起彼伏。

“他不敢爬！”马丁叫道，“他是一个胆小鬼！你回家去吧，跟你的爸爸妈妈玩去吧！连女生都比你强！”

随后大家开始讥笑他，而且是用一种在约根看来十分低级趣味的顺口溜嘲笑他。他们不停地喊着，有一句特别难听，这是马丁想出来的：

约根，约根，

骨瘦如柴，

胆小如鼠，

像个女孩。

约根站了起来，抽抽搭搭地从那儿跑开了。他跑得很快，恨不得立刻跑得远远的，再也看不到这些讨厌的伙伴。他跑得很远了，可仍听到身后讥笑他的顺口溜。他心里想，永远也不再和他们一块儿玩了。

玛丽亚跳了起来。“你讨厌！”她冲着马丁喊道。

马丁笑够了。“你受不了啦！”他说，“快跑，去安慰你的朋友吧！你不能爬这块大岩石，因为你不是哈默比人。永远都不行，这是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可是玛丽亚攥紧了拳头。“你下来，你……你……给你一个耳刮子！”

马丁朝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大声笑了起来。“你们听见了吗？”他大声喊道，“这个小姑娘口气大不大，她敢同我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