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孩子和浴盆里的水一起倒掉
今天任何人都不会拿这样的观念当真,甚至连幼儿园里的孩子都不会——这就是危险之所在。因为大众怀着笃信不疑的态度解读象征符号的这种方式一直且实际上依然是他们文明、道德秩序、凝聚力、活力和创造力的支柱。一旦这些象征形式丢失,他们对什么都不确定,随后就会导致失衡。就像尼采和易卜生所说,生命需要精神支柱,一旦精神支柱垮掉,就不再有安全的支撑物,不再有道德秩序,也不再有坚定的信仰。例如,我们已经看到,在白人文明所未征服的原始社会,古老的戒律一旦丢失,那里的社会就会崩溃,变得邪恶且疾病缠身。
古老的戒律一旦丢失,
那里的社会就会崩溃,
变得邪恶且疾病缠身。
今天,相同的事情也发生在我们身上。现代科技破坏了古老神话建构起来的禁忌,导致在现代社会中,罪恶、犯罪、精神失常、自杀、吸毒、分裂的家庭、缺乏教养的孩子、暴力、谋杀和绝望层出不穷。这是事实,我并不是在生编硬造。这些现象给我们提出要求:传教士应呼吁众人忏悔、改过,并使他们重新信奉以前的宗教。但传教士的工作也向现代教师的信仰和终极忠诚提出了挑战。一个勤勉的老师既要考虑学生的道德品行教育,同时也应关心他们对科学知识的学习。那么,教师究竟是忠诚于有利于社会文明的神话,还是尊重事实真理呢?这两者究竟是并行不悖的还是矛盾的?难道就不存在一种能够超越幻觉和真理的冲突,使生命再次融合在一起的智慧吗?
我认为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事实上,那天在我餐桌旁发生的就是一个重大的事件。从中不难发现,老师和家长都处于过时的幻觉中,而大多数社会卫士都有此倾向。他们质疑,但是他们不去寻求真相。这种倾向甚至在讨论种族问题的社会科学家和人类学家当中蔓延。大众总是能明白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分担他们的焦虑,因为世界依靠谎言而存在。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正视真理的挑战,并在这种挑战中建立起他们的生活。
我深信,解决这一问题的最好答案来自心理学的发现,尤其是那些关于神话的起源和本质的发现。社会的道德秩序总是建立在神话之上,而神话经法典化就转变为宗教,科学对神话的冲击将不可避免地导致道德的失衡。因此,我们现在必须探讨是否能够得出这样一个对神话合理的理解:神话的本质是生命的支撑力量,在摒弃神话的古老特征的同时,我们没有必要歪曲和剥夺神话。也就是说,我们曾错误地将孩子(整整几代孩子)和浴盆里的水一起倒掉。
社会的道德秩序总是建立在神话之上,
而神话经法典化就转变为宗教,
科学对神话的冲击将不可避免地导致道德的失衡。
就像我前面提到的,正统的宗教信仰通常将神话中的人物和事件当成事实,并且用这些教导人们。这种现象在犹太教和基督教中尤为常见。将《出埃及记》和《耶稣复活》看作事实,恰好证实了这一点。然而,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些“事实”现在有了问题。因此,以这些“事实”为依据所支撑的道德准则也有了问题。
人们对这些故事的解释,虽非史实,但却是人们想象的片段在历史中的投射。所以当人们认识到这些故事与中国、印度、尤卡坦半岛等其他地方产生的想象很相似时,故事的意义就变得显而易见。可以说,即使这些故事是错误的、与历史不符的,但故事中被人们普遍珍视的神话形象也必定代表了他们心灵的事实。我的一个已经去世的朋友玛雅•德伦(Maya Deren)曾经解释过这一奥秘,他说:“幻想的作品能够显露心灵的事实。”
当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和史前学家的任务,就是证实神话并不是事实,在这个多种族共存的世界上,没有谁是上帝挑选出来的,没有哪个普遍真理是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没有哪个宗教是唯一正确的。心理学家和比较神话学家的当务之急不仅仅是甄别、分析和解释那些已经象征化了的“心灵的事实”,而且要教授人们一种方法,使其能健康发展,并在古老的传统逐渐消失时,帮助人们认识自己内部的心灵世界,欣赏外部的关于事实规则的世界。他们这一任务将越来越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