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百尺城头
集市上和阿赞公主“偶遇”，众人十分意外。阿赞公主瞪着眼看着他们。好像是生气，又好像是高兴。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也来了？我在挑选布料，竟然就遇着你们了。”
阿赞眨眨眼睛，其实她今天都不想出门。是侍女急急忙忙跑回来告诉她的。
“啊，我们呀……”
加兰德刚要说，扎卡力急忙把他拉去一边。
“他们来赶集的。萨吉要结婚了嘛，当然也需要制备点东西。”
“赶集？你们哥俩跑得可真够远的！”
阿赞看着哥哥，似乎已经知道什么了。她又瞧见远处羞答答的漂亮姑娘，一阵酸溜溜的感觉不免涌上来。
“这一位是……？”
“这是我阿哥的未婚妻！”萨吉抢先回答。
众人的神情都很复杂。
“萨吉，我明确说过了……”
“不行，我是将来的族长，我说了算！我要结婚了，阿哥你也不能单着。这个姐姐叫金花，她和哥哥一起长大的。她是将军的女儿，哥哥是公主的儿子，他们二人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姐姐你好，是我求着加兰德帮忙，才和他们一起赶来的。”金花的语气非常卑微。她自然知道萨吉与旗尔丹的公主即将举行大婚。她很聪明，决口不提自己与萨吉青梅竹马的关系，一切都推脱给加兰德。
“哟，是加兰德的朋友？”
斜着眼睛悄悄一看，阿赞公主的醋意更凶了。
“是不得已才拜托他相助……他是个好人，从不拒绝别人的恳求。但我跟他，没什么关系的，我们、我们就是小时一起长大的玩伴而已。”
萨吉一听就急了。
“金花姐姐，你来时还说愿意嫁给阿哥的，你怎么反悔了？你别放弃啊！是不是哥哥说过难听的话了？”
金花不说话。她的样子楚楚可怜，心里倒是很会拿捏分寸。
“阿哥他就是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他可是这世上最好得男人！你要相信他！”
“就是。武艺超群的加兰德，对女孩子真是不近人情呢！”阿赞公主讲了句风凉话。
“话说，你们到底要办什么事？穿的这都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扮演成商人的游戏。”扎卡力敷衍道。
“我们要去城堡里面，装成塔瑟人混进去！”萨吉脱口而出。
阿赞双手掐腰，做出一副要跟老哥算账的表情。
“哎呀，你们这么快就要夫妇一心了……”扎卡力彻底无语，“阿赞，我不是故意隐瞒。我知道以你的个性，一定会……”
“会怎么样？”
“就……”扎卡力左顾右盼，突然想出一条借口，“阿妹你都要结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再带上你呢！”
“不带我，那带我的未婚夫干嘛？”
“这……”扎卡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这一次去，不是为了玩，是为了帮助金花姐姐！”萨吉急忙把金花姐姐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阿赞勉强耐着性子听完，不免对金花抱了几分同情。又想到加兰德不可能一辈子打光棍，总有娶老婆的一天吧？她眼睛翻过去瞟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
“所以说嘛，任务危险，又没那么愉快，阿妹你还是乖乖呆在家里，等我们的消息吧！”
阿赞没有更多地抱怨，居然非常乖、非常温柔地说：“那好吧，我在家等着你们回来。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说完便走了。
“奇怪，这妹子竟然会乖乖服软，简直就是奇迹。”扎卡力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阿赞的背影。
萨吉在边上说，“因为我讲得有道理嘛，嘿嘿嘿。”
次日，商队所有货品打包装车，再带上补给的食物和水，慢悠悠地上路。加兰德他们一行五个少男少女坐上马车。
塔瑟人来往于各种部落之间。甚至互相敌对的部族，也不会拒绝他们。他们不带任何武器，当然，贩卖的除外。少年们这次进城，也没有带任何武器。对于拿惯了短弓和猎刀的猎人来说，特别不适应，走到哪都觉得心里没底。
据族长所说，在城堡的入口处，卫兵会仔细搜查每个进城的人。如果带了武器，轻的被赶出去禁止进入，重的则会被抓起来审问，非常麻烦。
一路继续向北走，不到三天就能见到城堡。
众人先经过一条满是碎石的通道，道路两侧有大片没有开垦的树林。地势越来越高，断崖和山石就像土地上的皱纹，是天然的屏障，阻断了北方人的领地与野蛮人的荒原。
这条路很久以前就存在了，早在此地被荒原部族的人占领之前，甚至城堡都还没修建的时候，它就联通着两处地域。
因为天然屏障的阻挡，北方人的领地易守难攻。昔日天可汗憾然离去，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旗尔丹部族就居住在敌人眼皮底下，是荒原部族最后一道屏障。他们在经商的过程中学会了与敌人虚与委蛇，生意倒是做得还不错。
两天一夜的光景，最后来到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众人见到一条宽阔的河，从极远出缓缓流淌而来，遇到一座高山时被人工开凿的水渠引流，环绕一周后继续流淌。那山上便是北方人的城堡。
城堡依傍地势修建，伫立在山上。这座山，完完全全是黑色的石头，从半山腰铲平了，上面全是石头砌的墙。
“天呐……北方人……把一座山都给夷平了么……”
加兰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震惊得目瞪口呆。他只知道石头坚硬无比，可以用作房屋的基石。却难以想象究竟有多少人、花了多少时间来修造如此坚固的堡垒。
“哼哼，小主人，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古温克非常得意，就好像那城堡是他家的一样。
“也不完全是人工，这座山本身就是这种形状，他们依傍地势修造，从大自然中借力而为的。”扎卡力不以为然。
“再说修了好几百年呢！”
“怎么可能？！那他们不要种地、放牧了吗？”
对于少年的一系列疑问，扎卡力无从解答，也只能一笑了之。加兰德这孩子好奇心太重，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而扎卡力、还有那些塔瑟商人，他们才不管那么多，能做生意赚钱不就得了，你还管他们怎么修的？
荒原部族没有对高度的具体说法。他们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以往的生活经验遇不到这种情况。
如果是那种难以翻越的雪山，以路程记，需要花费数天甚至数十天时间，要么就是人力范围内无法翻越。
而这种可以望得到头的山坡，总不可能一尺、一尺地丈量上去吧？看着远处攒动的小人，山崖大约是七八个人那么高，绕着山坡有两三圈环城步道，车马可以缓缓爬上去。
而山顶上那座城池，约是四五人的高度，笔直的石墙，自然是不能随便进出。只在前后各有一个出入口，还有士兵把守。
说是百尺城头，略微有点夸张。不过站在平地往上看确实壮观。
整座山是蚕豆形状的，两头圆圆的，微微有点弯曲。朝南边平原这一侧树木稀少、视野开阔，算是城池的正面；而北边那一侧地势险峻，有非常浓密的树林作为天然的屏障，算是背面。
城池的正面有道路、有集市，聚集着许多人，远处还有农田；背面则几乎没什么人。
城池固若金汤，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这天底下怎有可汗的精兵无法攻克的土地。如今加兰德见到了，反而在想若是拥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技艺的北方人南下，他们该如何抵挡了。
商队走到山脚下以后，与大量的老农民汇集在一起，排着队绕城而上。在城堡的门口，士兵对所有人一一盘查。领主的税官在这里对进城的商人收税，税金取决于货物的估值。
“哇，这就是城堡！好漂亮啊，好壮观！”加兰德连连赞叹。
“这哪是城堡哟，小主子！”古温克讥笑着提醒，“面前就是个城墙而已，真正的城堡还在里头呢！”
“里面还有？”
“我说的那种好几层的房子，得走到里面去才看得到！你们现在呀，就是乡下人进城！”
塔瑟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哪怕是排队进城的时候，一边走路，一边就能买卖。
几个好朋友在大门外的空地上等待，就在城门口，有一处台子，下面钉着一块牌子不知写的什么。
而台子上竖着几棵尖木桩，分明挂着好几个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萨吉看见了，指着说。
金花听了，慌慌张张撇了一眼，当场一口气背过去，身子瘫软下来。大家扶着她到远处，过了好久才恢复意识。
有些热心肠的塔瑟人过来帮忙。
“那是什么啊？”加兰德向他们询问。
“上面写着‘强盗的下场’。应该是前段时间骚扰城堡的强盗吧，被斩首示众了。”
金花两行眼泪不住地淌，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瞧把你吓的！没关系，只有作奸犯科的人才会被处以极刑，城堡对商人还是很友好的。”塔瑟人说。
“是你自己要来的，如今都看到了。你把那些人头都辨认一下，找出你阿爹吧。”加兰德冷冷地说，“你要是找到了，我们就趁夜里人少的时候拿走带回去便是了。”
萨吉直埋怨哥哥，“你讲话太过直白，女孩子心里怎么接受得了！”
金花没有抱怨，她擦干泪水，非常懂事地说：“对，是我执意要来收父亲的尸骨的，我必须亲自看一遍找到他。”
说完她站起身。娇弱的身子，因为刚才的昏厥，还有些飘忽。萨吉扶着她，一行人回到大门前。
台子上的头颅摆放了半月之久，有不同程度腐烂。皮肉模糊，白骨依稀可见。这样的场面对金花来说，的确过于残酷。但除了至亲之人，又有谁能辨认出来呢？
女孩颤抖着，仔细地辨认着每一颗头颅的容貌，寻找她的父亲的影子……可是过了一会，她摇头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