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近年来，世界一些国家的人口老龄化程度日趋严重，日本在这些国家当中最为突出，无论是人口老龄化的进展速度还是老龄化比例都处于“领先”位置。日本65岁及以上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1970年已超过了7%，进入了老龄化社会；1994年达到14%，进入了老龄社会；2007年达到21%，进入了超老龄社会。截至2017年9月，日本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已达27.7%，按照这种趋势继续发展，到2060年日本老龄化率将达到39.9%，届时每2.5名日本人中就有一名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日本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随着人口老龄化的进展，家庭规模逐渐趋于小型化，空巢、独居老年人增多，家庭养老功能弱化，老年人对社会服务的需求不断增长，这些问题向现有的社会政策提出挑战。在老年人日益成为社会“主角”的今天，如何使老年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是日本政府乃至整个日本社会需要长期面对的课题。为应对人口老龄化面临的各种问题，日本采取了多措并举的应对措施。

一 人口老龄化与日本社会保障发展状况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本经过了战后复兴与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社会保障的各种制度日渐完善，为社会平稳发展提供了重要保障。而年金制度、老年医疗制度、护理保险制度、老年福利设施等是日本社会保障的重要组成部分。自1961年开始日本就实施了《国民年金法》，实现了“国民皆年金”的目标。但是，随着日本人口老龄化的日益严峻和家庭规模的缩小，人们对于年金的依赖性增强。与此同时，人口结构的变化，劳动年龄人口减少和领取年金的老年人数量增多，使日本的年金保险制度出现了支付与负担不平衡的问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人口老龄化对日本年金制度造成很大冲击。如何改革现有的年金制度，解决年金支付危机是日本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课题。日本根据经济社会的发展，不断对年金制度进行改革，以保证年金制度健康稳定的发展。一是改善年金的收支平衡。主要修改保费负担金额，以此控制年轻一代人所负担的养老保费的上升，保证年金保险制度财源的稳定和充足，以实现年金保险制度的可持续发展，确保国民对年金制度的信赖。将厚生年金、健康保险的适用范围继续扩大到短时间劳动者，改变社会保险制度的不平衡，加强了非正式员工的保障制度；免除产假期间厚生年金、健康保险的保费，以此鼓励和支持育儿等。2012年10月通过了社会保障与税制一体化改革相关法案，法案共有15部法律法规，其中关于社会保障的有13部。社会保障与税制一体化改革的最终目标是构筑让老年人和年轻人都受益的社会保障制度。日本社会保障制度建立以来，一直根据社会经济的发展修改相关法律和进行相关改革，但与税制捆绑在一起的“一体化”改革还是第一次。二是阶段性地上调领取年金的时间。为了缓解人口老龄化给社会带来的压力，日本逐渐推迟年金的领取年龄，采取弹性退休制，鼓励企业延长员工的工作年限。2013年4月，实施了新的《高龄者雇用安定法》，建立了规定企业有义务让有工作意愿的员工工作至65岁，将60岁的退休年龄逐渐推迟到65岁的制度。在延迟退休年龄的背景之下，日本又开展了实现“终生工作社会”的活动，就是所有老年人无论年龄多大，只要有工作意愿和工作能力就可以一直工作下去。日本人的健康寿命在不断增长，也使延长退休年龄成为可能。与此同时，不断改革和完善年金缴费制度。2017年8月开始，日本把老龄基础年金领取资格年限从原来的25年缩短到10年，促使更多人加入国民年金，最大限度地保证财政来源。

老年医疗与护理是日本人口老龄化过程中面临的又一个难题。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剧，老年人的医疗问题已成为日本社会普遍关注的主要问题之一。相比其他年龄段的人群，老年人的身体免疫功能更差，抵御疾病侵袭的能力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大幅度下降。人口老龄化既体现了现代社会的进步，同时也意味着需要看病护理的老年人数量不断增多和老年人医疗费用的增加。日本老年医疗制度随着老年人医疗费用的增长以及政府财政支付能力的变化而得到修改和完善。原来因老年医疗保健制度的缺陷产生的“社会性住院”问题曾给日本财政安全造成巨大威胁，在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日本进行制度的建设和完善，使老年医疗护理事业得到进展。鉴于近年来社会环境的变化对医疗保险制度产生的深刻影响，日本政府对医疗保险制度进行了多次改革，并于2008年建立了“高龄老年人医疗制度”，以缓解7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的医疗保险费用膨胀问题。虽然日本高龄老年人医疗制度存在争议，要求进一步修改的呼声较大，但这一制度减轻了国家财政负担，进一步促进了医疗保险体系的发展。

人口结构的高龄化、长寿化导致医疗费用的高涨，日本社会保障制度面临很大的挑战。为了减轻医疗负担及解决老年人护理问题，日本建立了护理保险制度。从2000年开始实施的护理保险制度，经过18年的发展已经比较成熟。护理保险制度主要针对因年老、疾病丧失全部或部分自理能力的人群提供必要的护理服务或护理补偿。护理保险制度提供包括保健、医疗、福利在内的综合服务，主要有居家护理服务和设施护理服务两个方面。其中居家护理服务使用的人数最多。该制度根据每个人的身体健康状况做出护理等级的评定，然后根据不同的等级提供不同的护理服务。护理保险制度是日本养老保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剧，日本对护理保险制度进行了多次改革。护理保险制度每三年进行一次改革，近年来通过改革加强了“预防体系”和“社区综合护理体系”。通过这种举措，日本护理保险制度力求进一步完善居家护理，提高居家护理对使用者的支持力度，拓展其广度，促使更多需要护理的人在家接受护理。而且对收入在一定水平之上的人群提高了个人承担的部分费用，减轻了低收入人群的护理保费负担。日本通过护理保险制度的建立实现了国家、地方、家庭在老年人赡养问题上的责任分配，满足了老年人的各种养老需求。

老年福利设施的发展与否与人们的老后生活水平高低密切相关，也是老年人非常关注的问题。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需要养老护理的老年人日益增多，对老年福利设施的发展提出迫切的要求。如何对老年人进行更好的生活照料，尤其是解决好失能和半失能老年人的照护问题成为当今世界老年福利对策的重要课题。日本是世界上人口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非常重视老年福利设施的发展，在较早时期开始有关制度建设，形成了种类比较齐全，服务多样的老年福利设施体系。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本随着社会经济的进步建立健全老年福利制度，在老年福利设施方面取得了长足发展。日本老年福利设施依据一定的法律法规，由政府和地方自治体统筹管理，多方参与运营，为老年人提供各种服务，针对不同需求的老年人，形成了种类齐全、功能细化、服务周到的老年人保障体系。《生活保护法》《老人福利法》《老人保健法》《护理保险法》等法律的颁布，推动了日本养老产业的迅猛发展，各种养老福利设施涌现。为了确保养老护理机构的健康有序发展，在实施护理保险的同时，需要建立健全老年福利设施、设备、服务、人员配备等。日本老年福利设施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应对各种养老护理需求的服务体系。

二 人口结构变化与劳动力供应

日本人口老龄化对劳动力供应带来了很大的影响。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日本老年人口不断增多，少年儿童人口和劳动年龄人口逐渐减少，出现了劳动力短缺的状况，影响日本社会经济的良性运转。从1970年日本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伴随着老龄化、少子化现象，低生育率凸显，劳动力问题成为日本社会的一大隐忧。1989年，日本总和生育率下降到1.57，这被称为“1.57危机”，日本进入少子化社会。“1.57危机”唤醒了日本政府对少子化问题的高度重视。1997年，日本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已经上升到15.4%，而少年儿童人口所占的比例却下降到15.3%，日本老年人口首次超过了少年儿童人口，两者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开始发生逆转，少子化问题突出。2005年，日本总和生育率只有1.26，总人口开始出现负增长，正式步入了人口减少时代。此后，日本总和生育率一路下滑。2016年，日本国内年出生的婴儿数为97.7万人。日本劳动力补充来源越来越少。2017年的《经济财政白皮书》指出，日本人手不足的严重程度已达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泡沫经济时期的水平。对于已进入人口减少及超老龄社会的日本来说，除了积极使用老年人才之外，还鼓励更多的女性走向社会，引进外国劳动力，以缓解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在日本，女性结婚或生子后转做全职太太仍然是主流生活方式。日本家庭主妇的比例在发达国家中最高，如果使更多的女性走向社会，就能够缓解劳动力不足以及消费萎缩的问题。为了维持社会活力，发展经济，防止人口老龄化速度过快，日本积极采取鼓励生育措施，给生育子女的家庭一定的经济补贴，适当延长生育孩子的假期，积极改善儿童的入托环境。虽然女性和老年人的劳动参与率不断提高，但仍不能弥补劳动力短缺的现状。为缓解劳动力不足给社会经济带来的影响，日本在着力挖掘国内的劳动潜力的同时，还在引进外国人劳动力方面采取措施。目前日本的食品外卖、建筑、老年人护理服务等行业都严重缺乏劳动力，外国人劳动力被视为“大帮手”。当然，关于引进外国人才问题，日本国内仍存在很多争论。有人认为，为解决因人口减少带来的劳动力不足问题必须引进外国人才；也有人认为，引进外国劳动力会破坏日本文化的统一性，增加教育、社会保障等社会成本，甚至会使犯罪率上升，破坏社会治安，因此反对引进外国人劳动力。但随着少子老龄化的加剧，劳动力短缺是日本面临的长期性课题。因此，对外开放劳务市场，引进外国人才，扩大外国人就业将成为日本解决劳动力问题的重要手段。

三 人口老龄化与日本老年人的生活状况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剧，日本老年人贫困、老年人犯罪问题呈现逐渐加重的态势，已成为一大社会问题。在人口老龄化不断加剧，老年人口增多的背景之下，日本老年人贫困、犯罪比例的增加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不正常的是与人口老龄化增长的速度相比，老年人贫困、犯罪增长的速度更快。在晚年，老年人很难改变他们在收入、身体上的弱势地位，容易陷入贫困状态。日本是世界上人口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已进入人口减少和超老龄社会，日趋严重的人口老龄化也带来了社会问题。其中，由于收入、疾病、孤老等因素带来的老年人贫困是老年人最大的忧虑，也是目前日本需要着重解决的课题之一。家庭规模缩小，代际关系重心转移；老后疾病缠身，医疗护理费用负担越来越重；年轻时候的工作不稳定，收入低等因素是导致日本老年人贫困的主要原因。日本老年人贫困发生率呈现“三高”的特点，即高龄老年人高于低龄老年人，女性老年人高于男性老年人，独居老年人高于夫妻老年人。在贫富分化逐渐加大、养老压力加重的情况下，解决老年人贫困问题是日本社会面对的重大课题。日本面对不断加剧的老年人贫困问题，采取了完善法律法规等养老服务体系，推迟退休年龄，鼓励老年人再就业，积极改善非正式员工的工作环境，提高工资待遇等一系列措施加以应对，以期问题得到缓解。

在发达国家中，日本的犯罪率处于较低水平，但老年人犯罪却在增加。老年人犯罪已成为日本社会问题之一。随着人口老龄化的不断加剧和经济的长期不景气，日本不少老年人收入减少，积蓄微薄，缺乏充分的社会保障；且孤身独居，希望到监狱“安度晚年”的老年人的数量也在增多。因此他们易走向犯罪，而且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老年人惯犯。近几年来，日本老年人犯罪表现出两个特点。一是老年人罪犯多为孤寡老人，犯罪主要是出于生存和安全的需求。在他们看来，比起在社会上生活，监狱更能带来安心感。虽然在监狱里自由会受到限制，但是起码有一日三餐；虽然没有多好的被子，可起码有地方睡觉，在社会上却可能无家可归。二是暴力型犯罪倾向增强。日本老年人犯罪的大多数为偷盗等非暴力型犯罪，但近几年也出现了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等暴力型犯罪，而且这些案件的受害人往往是罪犯长期卧床不起的伴侣。老年人照顾老年人这种“老老护理”已经成为日本社会的普遍现象。日本社会保障财政困难造成的养老金收入减少，个人经济负担加重也会使老年人对护理失去信心。在多种因素的作用下，一些老年人就会走上极端，甚至产生杀人动机。如何预防老年人犯罪，并帮助已犯罪的老年人重返社会，成为日本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为防止老年人犯罪出现恶性循环，日本采取了全面的应对措施，发动全社会的力量来预防老年人犯罪。然而，日本社会中存在的对犯罪者的偏见，养老院的一床难求，使得老年人罪犯这个群体在重返社会时，仍然面临困难。

面对上述老龄化社会与老年人问题，日本推动积极老龄化对策，鼓励老年人参与社会活动。积极老龄化是世界卫生组织在健康老龄化的基础上提出的老龄化发展战略，是老龄化方面的一次理论升华。积极老龄化不仅包含了健康老龄化的内涵，还表达了比健康老龄化更为广泛的内涵。其目的是通过增进老年人健康、提高老年人保障水平及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来提高老年人的生命质量。日本首先建立健全社会保障制度，使社会保障覆盖全体国民，夯实健康老龄化的基础，并在此基础上促进积极老龄化。此外，加强对老年人的健康教育，提高老年人的健康意识和健康水平。日本在促进健康老龄化方面比较注重预防老年人特殊的生活习惯病，中年期的健康维持会对老年人的健康产生巨大影响，将应对生活习惯病的综合对策作为重点干预手段，主张公共卫生的重点不再是具体疾病的预防，而是对不良生活习惯的干预。这种针对生活习惯病的综合干预，短期效果不一定十分显著，但是从中长期来看，会成为延长健康寿命、减少医疗费用的关键手段。健康长寿是实现积极老龄化的物质基础，社会参与是实现积极老龄化的核心内容，积极老龄化比健康老龄化更重要。其次，积极使用老年人才，提高老年人自身的社会价值。实际上，老年人在思想的丰富度、工作经验的丰富度、社会交往的丰富度等方面都达到高峰期，如果他们能继续为社会做贡献，就不会成为社会的负担。日本为了维持充满活力的经济社会，使老年人利用自身的知识及经验为经济社会做贡献，采取了多种多样的措施，实行了如禁止就业歧视、建立灵活劳动合同制度、改变工作环境、完善劳动保障、创造社会氛围、开展就业培训、发挥职业介绍中介的作用等一系列鼓励老年人就业的政策。实施积极老龄化战略不仅是保障改善老年民生的必然要求，也是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

本书试图通过对上述几方面的研究，探讨日本人口老龄化社会面临的问题及应对措施，探寻以资中国借鉴的经验。日本从1970年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一直面临着人口结构发生变化的挑战，人口老龄化给社会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如何克服人口结构变化的负面影响，实现社会可持续发展是日本目前需要解决的课题。人口老龄化问题对日本经济社会的最直接影响在于，在劳动年龄人口减少的同时，被赡养的老年人口则在增加，这无疑会影响经济活力，带来各种老年人问题。目前已进入超老龄社会的日本对于老龄化问题的解决方案主要分为三方面：扩大女性劳动力、延迟退休年龄、吸引外国劳动力。日本政府计划为超老龄社会打造一个能提供“终身劳动”机会的社会。其内容包括设立更多的老年人职业介绍所，以及改革年金制度来延长日本老年人就业。与此同时，也将为中年人提供职业培训，让他们尽早掌握新技能，以便在人生“下半场”继续打拼。在人口老龄化过程中，日本出现了年金财政困难、企业活力下降、产业被动调整、家庭养老功能下降以及机构养老设施供给不足等问题，经过一系列的改革，目前已经可以较为从容地应对老龄化社会。从这个角度而言，研究日本人口老龄化应对战略，探寻以资我们借鉴的经验就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