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研究年度报告(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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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步叙事到悲剧叙事——讲述大屠杀的两种方法

陶东风陶东风,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摘要 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是西方也是整个人类历史上的重大创伤性事件。如何书写和讲述大屠杀的故事,已经成为学术界激烈争论的问题。耶鲁大学教授、著名社会学家杰弗里·亚历山大所关心的,是如何将大屠杀这个特定的、情境化的历史事件建构为一个普遍的人类受难和道德邪恶的符号。基于其文化建构主义立场,亚历山大认为:这一个关乎大屠杀叙事的问题,必须通过一系列语言符号操作方式和叙述方式的转换,具体而言,就是从关于大屠杀的进步叙事转向关于大屠杀的悲剧叙事,才能完成上述从特殊性到普遍性的文化转化。经过这样的转化,大屠杀已经超越特定情境而变成普遍化了的创伤事件,至今仍然生动地“活在”当代人的记忆之中。


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是西方也是整个人类历史上的重大创伤性事件。这个事件对文学艺术,对文化和社会科学理论的影响,不亚于其对世界政治的影响。尤其是在当今西方普遍流行的文化创伤理论,相当部分聚焦于大屠杀。与此同时,如何书写和讲述大屠杀,乃至于应不应该书写和讲述大屠杀的故事,也成为激烈争论的问题。阿多诺曾有惊人之言:“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关于这句话的阐释至今在存在争议,但无人能够否认:大屠杀之后,文艺创作的正当性必须重新论证。大屠杀之后人们虽然依然在写诗,而且在写关于大屠杀的诗,但如何讲述大屠杀的故事,已然是一个绕不过去的美学乃至伦理问题。围绕这个问题的学术研究在西方汗牛充栋,几成一门专门学问。本文所介绍的讲述大屠杀的进步与悲剧两种方法,主要依据美国耶鲁大学著名社会学家杰弗里·亚历山大(Jeffrey Alexander)的创伤建构理论,同时也参照了其他学者或作家的相关著述。杰弗里·亚历山大的创伤建构理论及其在大屠杀研究中的应用,集中见于其两本论文集(均为合著)。第一本是《文化创伤与集体身份》(Cultural Trauma and Collective Identit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4),特别是其中的长篇论文《走向文化创伤理论》(Toward a Theory Cultural Trauma),是对其建构主义的文化创伤理论的集中阐释;第二本是《社会生活的意义:一种文化社会学的视角》(The Meaning of Social Life: A Cultural Sociolog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特别是其中的《道德宇宙的社会建构——从战争罪到创伤剧的大屠杀》(On the Social Construction of Moral Universals: The Holocaust from War Crime to Trauma Dream),是运用其文化创伤理论对大屠杀所做的个案分析,也是本文主要引证的文献。由于这篇文章同时收入他的上述两本书,而第二本书已由北京大学出版社于2011年出版中译本(周怡等译),故本文对这篇文章的引用同时参照了中英文两个版本。为方便比照,在引用这篇文章的时候,笔者在正文中的括号内同时注明中英文版本页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