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风物图志(第1辑·铜鼓)(广西风物图志(第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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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唐代出土视为怪

铜鼓沉埋地下,已经被人遗忘。忽有一日,重新出土,则难免被视为“怪异”。这种怪异,最早被《岭表录异》记录了下来。

图3-4 《隋书·地理志》书影

《岭表录异》又名《岭南录异》,也叫《岭表记》或《岭表录》,是唐代末年(889~902)的一部著作。作者刘恂,在唐昭宗时任广州司马。当时,各镇节在镇压黄巢起义后羽毛正丰,兵逼京城,火拼中原。刘恂在任满后正准备回京,碰上兵慌马乱,道路不通,只好留下来,寓居番禺(今广州)。在乱世逆境中,他没有沉屯荒疏,而是利用这个机会,广采博闻,撰成此书。

《岭表录异》记述岭南地区的风物,草、木、虫、鱼、鸟、兽和风土人情,内容十分丰富。《新唐书·艺文志》把它列入地理类著作。到宋代,这本书被视为了解岭南社会的权威之作,《太平寰宇记》、《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等书征引甚多,尤以明代《永乐大典》所录的最详。但自宋代(10—13世纪)这本书就亡佚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岭表录异》主要是从《永乐大典》中辑录出来的。

《岭表录异》是由一位直接接触过铜鼓的人所写的书,也是最早直接描绘岭南铜鼓的书,在铜鼓文献上拥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现将《岭表录异》有关铜鼓的文字抄录如下:


蛮夷之乐有铜鼓焉。形如腰鼓而一头有面。鼓面圆二尺许。面与身连,全用铜铸。其身遍有虫鱼花草之状,通体均匀,厚二分以来,炉铸之妙,实为奇巧。击之响亮,不下鸣鼍。贞元中,骠国进乐,有玉螺铜鼓,即知南蛮酋首之家皆有此铜鼓也。咸通末,幽州张直方贬龚州刺史,到任后,修葺州城,因掘得一铜鼓。任满,载以归京。至襄汉,以为无用之物,遂舍于延庆禅院,用代木鱼,悬于斋室,今见存焉。僖宗朝,郑絪镇番禺日,有林霭者,为高州太守。有乡墅小儿,因牧牛,闻田中有蛤鸣,牧童逐捕之。蛤跃入一穴,遂掘之,深大,即蛮酋冢也。穴中得一铜鼓,其色翠绿,土蚀数处损阙,其上隐起,多铸蛙黾之状。疑其鸣蛤即铜鼓精也。遂状其缘由,纳于广帅,悬于武库,今尚存焉。

图3-5 《岭表录异》书影

由这段文字可以看到,刘恂对铜鼓观察得很仔细,记录得也很周详。他不但记录了铜鼓的外形 “形如腰鼓而一头有面” “面与身连”;记录了铜鼓的颜色 “其色翠绿,土蚀数处损阙”;还记录了铜鼓的尺寸,“鼓面圆二尺许”,鼓身“通体均匀,厚二分以来”;记录了铜鼓装饰花纹 “其身遍有虫鱼花草之状”, “其上隐起,多铸蛙黾之状”;铜鼓的音响 “击之响亮,不下鸣鼍”。总之,有关铜鼓的几个要素都已记录齐全。更重要的是,他还记录了3件有关铜鼓的具体事件。一是唐德宗贞元年间骠国进乐,其中有铜鼓一项,反映了铜鼓在中外文化交流中的作用;二是唐懿宗咸通末年任龚州(今广西平南)刺史的张直方在主持修葺州城时从地下挖出铜鼓,并将这面铜鼓携带到了湖北的襄汉,施舍给延庆禅院代作木鱼;三是唐僖宗时,有牧童在高州因追捕青蛙,在蛮酋冢中挖出一面铜鼓,这面铜鼓由当时高州太守林蔼献给广州都督府。更为可贵的是,刘恂不但记录了龚州、高州铜鼓出土、流传的情况,还注意到了它们当时的现状,如龚州铜鼓是咸通末年出土的,张直方把它带到湖北襄汉,到刘恂著书时已有二三十年,刘恂注明这面铜鼓仍在襄汉,“悬于斋室,今见存焉”;高州铜鼓是僖宗朝出土的,到刘恂著书时,已一二十年,也还“悬于武库,今尚存焉”。刘恂不但明确铜鼓是“蛮夷之乐”,而且认定铜鼓是“南蛮酋首之家”的东西,认定高州铜鼓出土的地方是“蛮酋冢”。这些都是符合实际的。

但是《岭表录异》也有一个不小的错误。据饶宗颐考证:郑絪是唐宪宗元和五年三月出任岭南节度使的,《岭表录异》把它说成僖宗朝,显然弄错了(《铜鼓余论》)。假若此铜鼓真是献给郑絪的话,其出土时间应是在唐宪宗元和年间。

在《岭表录异》之前,文献所载铜鼓都是一个族群或部族所使用的灵物,对外族人来说是很神秘的,所以只有浮光掠影的描述,并没有真正接触到实际。《岭表录异》不但提到还在使用的骠国铜鼓,而且首次记载了出土的铜鼓。它们已不是现实中的灵物,而是被人们遗忘了的“无用之物”。它们被发现后用作木鱼的代用品,或作其他摆设,或悬于斋室,或悬于武库,以便于士大夫文人观察、摩挲和考究。从这方面来看,《岭表录异》在有关铜鼓的文献中具有很重要的史料价值,并受到铜鼓研究家的特别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