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
第一节 选题的由来及研究的意义
一 选题的由来
缅甸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其民族、王朝国家意识在其缓慢发展的古代历史时期就开始逐渐形成。但缅甸现代意义上的民族思想,如“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思想,以及现代意义上的国家意识如国家认同(即国民对国家政治权威的认可,对自己国家文化、价值观点的认同)则是在英国的殖民压迫及外部侵略下,以及在外来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等思想的影响下,缅甸各族人民的主观能动反应及努力的结果。
历史上,缅甸主体民族缅族与山区、边远地区的各少数民族在政治、社会、文化、经济上的联系并不紧密,少数民族地区与缅族统治的中央王朝多是不稳定的贡属关系。英国殖民统治者“分而治之”的政策进一步加大了地区差异和民族隔阂。尽管在英国殖民时期,缅族与部分少数民族有缓慢的整合趋势,如在英国殖民时期的下缅甸和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稻作业产区,孟族和克伦族缅族化的趋势较为明显。不过,总体上缅族和少数民族在政治、社会、文化、经济上是较为孤立地发展的。
缅甸各少数民族地区存在浓厚的地域色彩,地方主义与民族矛盾的交织,中央进行的集权与少数民族要求的分权,以及中央政府的民族国家构建政策与少数民族对分离、自治权的坚持,都给联邦政府提出了严峻的考验:怎样构建多民族国家的国家认同?怎样才能把各个少数民族地区整合进联邦的统一体内?怎样才能使不同民族特性的各个少数民族成员把缅甸国家而不是各自的民族地区认同为自己的父祖之地?这些问题加上主体民族缅族与其他少数民族的矛盾、其他国家利用民族问题对缅甸主权的干涉,使得长期以来如何推动民族国家构建,如何解决缅甸民族冲突和矛盾,加强各民族团结和维护联邦的统一成为缅甸各届政府面临的重要问题。
尽管缅甸诸多少数民族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某些民族还建立了自己的民族地方政府划地自管,但是自1988年9月以来,除了坤沙领导的蒙泰军之外,主要的少数民族武装已不再要求独立。佤联军的民族政治目标是争取“大佤邦民族区域自治”。掸邦东部同盟军的基本民族政治要求是“多民族自治区”。克钦族独立组织的民族政治目标已从过去的“反对大缅族主义,建立主权独立的克钦共和国”转变为实现“克钦族真正的自治”。克伦民族联盟的民族政治诉求已从独立初期的独立建国转变为高度的民族自治。孟族、若开族、克伦尼族、掸族等民族的主要政治派别的民族政治目标也大致经历了从要求民族自决、独立到联邦国家框架下的民族自治的转变。即使在政府边防军改编政策的巨大压力之下,主要的少数民族武装至少在口头上或表面上不再宣称脱离联邦或独立建国,这与20世纪80年代以前少数民族动辄要求“单一民族建立单一民族国家”的观点形成较大的反差,个中缘由到底为何,难道还是“遭受海外殖民的民族有权独立,但是在一国之内,少数民族无权独立,国内的少数民族不能算作拥有自决权的独立的民族”这个“盐水命题”的诅咒?这些问题都值得深入思考和研究,也是写作本书最初的出发点。
1988年以后缅甸少数民族对国家的认同出现了明显的增强,大批少数民族武装不再追求独立,而是要求在联邦范围内的高度自治,缅甸民族国家的构建应该是取得了明显的进展。那么缅甸少数民族对国家的认同为什么会在短期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是因为各民族内心的认同真正发生了变化,还是迫于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同时,缅甸少数民族国家认同的增强并未带来国家在政令军令方面的真正统一,部分少数民族武装仍然拥兵自立,占地自管。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些少数民族武装既承认其作为缅甸国家的一部分,但又不愿真正配合中央政府构建统一的民族国家的各种措施和努力?本书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较为全面的探讨,进而分析缅甸未来一段时间内民族国家构建的挑战、机遇及趋势。
在对上述问题的思考及回应中,本书的轮廓逐渐清晰,研究1988年以来缅甸民族国家构建的主要内容、过程、特点及发展趋势的这一主旨最终得到确定。
二 研究的意义
缅甸是世界上民族关系最为复杂的国家之一,按缅甸官方的划分,共有8个支系135个民族。怎样把这些种类繁多、居住地域迥异、民族特征殊异的民族的“马赛克”通过民族国家构建,整合为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共同体,既是缅甸民族国家构建面临的一个重大历史课题,也是我们研究民族国家构建的一个值得重视和研究的内容。因此对缅甸多民族国家的民族国家构建进行研究,无论是成功经验还是失败的教训都可以深化我们对多民族国家在民族国家构建上的认识。同时,通过分析缅甸民族国家构建的各方互动,以及分析此间产生这些复杂关系的文化和政治原因,可以引以为鉴,为我们制定正确的民族政策提供参考。
鉴于缅甸的诸多民族,特别是缅北的少数民族与我国有着复杂联系,对缅甸民族国家构建框架下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现状、发展趋势做出符合实际的科学分析和总结,能为我国在此类问题上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源,并有助于把握对中缅关系业已形成挑战的缅北少数民族武装问题和中缅跨界民族问题的发展方向。
另外,自独立以来,缅甸主要的少数民族在不同的时期大多拥有规模不等的武装力量,这些少数民族武装力量在其辖区内划地自管,在中央政府推行软硬兼施的政令军令统一的民族国家构建政策下也要求高度自治和武装合法。通过考察和分析数量众多、构成繁杂的缅甸少数民族武装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上的变化,可以深化我们对民族国家构建理论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