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护国讨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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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叙府作战及与袁军谈判

刘云峰

护国之役,系因袁世凯以民国总统帝制自为,是叛国也;并承认日本二十一条要求,假日本为背景,是甘为石敬塘、张邦昌而不辞,使中华民族沦为奴隶之奴隶而不惜。尔时云南将领,均系辛亥革命旧人,自袁氏之筹安会起,莫不义愤填膺,时常集议,咸欲举兵讨此叛逆。适蔡公由京派黄实、杨汝盛等来滇,侦察滇中将领对袁氏帝制意向,各将领对袁均表不满,故蔡公决定以云南为根据地也。各将领会议后,即数陈于唐公,唐公也甚赞成,唯顾及云南以一省之力,贫瘠之区,且只一师一旅兵力,而抗袁氏全国之师,众寡悬殊,实有以卵击石之虑。议犹未决,而滇中不稳消息传至北京,袁氏即派其爪牙路孝忱来滇调查,并力催唐公派带兵大员到京觐见。唐公先派第一师长张子贞觐见,张君不肯去,乃又召集会议,多数主张派云峰觐见,议乃决。唐公并命云峰携滇中土产和古铜、滇志等物,赠送北京各要人。并密告云峰名为觐见,实则调查冯公国璋、段公祺瑞对于帝制赞成与否,因袁氏依冯、段为左右手,两公如不赞成帝制,北军不能一致,事即可为等语。

翌日,即同路孝忱启程进京。及至香港,住二三日,即购上海船票,行李及土产等物均上船。云峰与路孝忱步行上船,离码头不及百步,忽然背后有扯余衣襟者,回头视之,乃殷君承。渠即避去墙角处,以手招余。急往就之。渠云:“你前面行者非路孝忱乎?”余曰:“然。”渠曰:“万不可去,蔡公已到此地,住某处,务与之见面后再定,可令路孝忱先走。”余急追上路孝忱,假托有病,不肯上船。路不可。余曰:“行李与礼品先带沪,我二三日后准去,现病急,腹欲泻,不能多谈。”即回首不顾而去。及见蔡公,告以赴京任务。蔡公云:“你的任务,我已代你调查清楚,冯、段对袁此举,均不赞成,段在团城拘留,不能见客;冯在南京不敢多言。你去不但无益,反恐有险,咱们一同回去,预备打仗罢。”余诺之,乃同蔡公及殷承、戴戡、何鹏翔等一同回滇。行至阿迷州,蒙自道尹周沆与阿迷县知事张一鲲谋狙击蔡公,余等彻夜备之,计未得逞。后周沆逃去,张一鲲伏法。

及到省,李烈钧、熊克武诸同志已先到。蔡、唐两公相见甚欢。是时,先头部队以剿匪名义先行出发。至二十五日,乃正式召集各将领及巡按使任可澄并各司长与来宾李烈钧、熊克武、戴戡等会议。对于讨袁事,是一致赞成的。对于出征及留守、改组内部,分为两事:出征者将滇中精锐尽行带出,乘袁军未集时先占领四川,以使用四川资源与袁军对抗;留守者改组为都督府,蔡、唐两公,各任其一。唐公发言谓:“蔡老前辈远道来滇,甚为辛苦,宜在滇留守,继尧愿出征。”蔡公谓:“我来非占位置,乃欲对国家民族效力耳。”议遂决,蔡公出征,唐公留守;并定名出征者为总司令,留守者为都督,公事彼此均咨文,关于停战、议和等事,须得内外同意,并规定名称为讨逆军。李君曰垓谓:“袁氏既以日本为背景,袁若失败,牵连到对日战争亦未可知。”乃又改讨逆军为护国军。

当时会议情形,甚为良好。随即命云峰为第一梯团长。邓泰中、杨蓁两支队属第一梯团(附机炮各一连),此第一梯团之兵力。二十五日讨袁电发出后,余即出发。及至滇边之老鸦滩,侦悉沿大关河而下距老鸦滩约二百华里之燕子坡,属四川境,山甚高,川滇大路,即由此经过。北军第四混成旅长兼川南镇守使伍祥祯,已派兵守之。此处居高临下,无法仰攻。乃令邓泰中率兵一营,炮一门,在燕子坡小高地为佯攻。余同杨蓁率其余队伍,在老鸦滩下游渡过大关河,绕攻其侧背。因出其不意,一击即败之。随即尾追,并占领凤来场、捧印村(均川境)等处。敌退至横江及黄果树又设防,并加巡防营数营,据险顽抗。我军分两翼夹击之,敌不支溃退,我即尾追至金沙江南岸。

江之北岸即安边,系一重镇,为川滇孔道,须在此处渡江,但安边敌用全力守之。因隔江,无法由正面攻之,仍令邓泰中支队长率兵一营,炮一门,在南岸为佯攻。余夜间同杨蓁支队长率其余队伍,从江之上游,绕出五十里外,用小船及竹筏渡江;及绕至安边后方,日已暮矣。敌人只顾前面,未顾后方,我军得从容布置。及将步兵展开,炮兵阵地安好后,一发炮,步兵即冲入敌阵地,敌人未能还击,用刺刀互戳后,即溃不能军,四散逃亡,并毙其营长戴鸿智。至天黑时,我军方欲入安边镇,而其留守部队,又由镇内放机枪,我军又退至山头防守。至翌晨,始安全占领安边,随向柏树溪追击;敌退据叙府,我即在城西翠屏山布防。未几,地方人士结队欢迎我军进城,谓伍祥祯夜间已逃走矣。余率队进至城内,百姓均夹道焚香欢迎,睹状甚为愉快;梯团司令部即设于抚州会馆。袁氏闻之大震。川督陈宧、伍祥祯等均受谴责。袁氏并问陈宧,滇军一梯团究有兵力若干?陈宧答约一混成旅。袁即派冯玉祥之第十六混成旅由泸州出发,伍祥祯之第四混成旅(虽经整顿已不完全)由叙北百花场出发;陈宧之警卫团及川军数营,以警卫团长倪聘卿率领,由成都顺江而下;巡防军统领朱登五,调集防军十余营,在叙府之南,伺隙而动。总计袁氏兵力,至少约有一万五千人。冯玉祥攻叙之东,伍祥祯攻叙之北,倪聘卿攻叙之西,朱登五攻叙之南。

袁氏以为用数倍于我之兵力,四面围攻,必可一鼓而下叙府,殊不知天心佑我,使我得各个而击破之。伍祥祯由百花场出发,该场距叙不过百里,故先到。我用邓支队全部,杨支队一营(该支队田钟穀营为预备队),与伍战于宗场,两日,未分胜负。至第三日下午,据侦探报告,冯旅由泸州出发,本日在南溪宿营。余即到叙东侦察阵地。叙东之白沙场为叙、泸交通孔道,地势险要,此处距城约四五里。余回到宗场,日已暮矣。即调田营立刻出发,在白沙场布防。余以为由南溪至白沙场,尚有一日行程,殊不知冯旅侦知叙城空虚,用夜行军,黎明即到白沙场,与田营展开战斗,若非我先有备,叙城即令其不劳而获矣。

余在宗场知冯旅已到,乃下令宗场部队,若能下午三点钟以前将伍旅击退,赏洋三千元。官兵亦知情势危急,益加振奋,十二点后,将敌击退,又追出十余里,即收拾队伍,尽数增援白沙场。时已黑夜,官兵终日未得食,是日乃阴历十二月三十日,全城百姓,争将过年食品献出劳军。守城卫兵,只是几个病伤兵。夜间即将阵地占领,左翼到崔锅山,右翼到江边。田营与冯旅激战一日,未退寸步,但全营士兵只剩八十余人矣,乃调在后方为预备队。

翌日黎明,即展开激战,相持至午后。余在炮兵阵地,敌方来一炮弹,铅丸伤余右肋,死随从兵二人,未敢声张,仍到左翼崔锅山视察。敌方火力甚紧,金营长汉鼎左臂被敌弹打断,余令其到后方疗治,令营附长唐淮源督战[5]。金营长以为敌人主力在左翼,彼若后退,恐军心动摇,亦不肯退。余仍回到炮兵阵地。将至日暮,田营长向余报告云:“敌人左翼(即我右翼)枪声甚稀,且江边有一高地,我由江边走,可避视线,若占领此高地,用炮兵可纵射敌阵,敌决不能支,况我全营只剩八十余人,我宜与全营共存亡,愿率此八十余人,夺此高地,请梯团长再拨给我机关枪两挺。幸而胜,再请给我两门炮,以便纵射敌阵。不幸而败,即全营牺牲,亦所愿也。”余壮之,遂允其请。渠即沿江边率部偷袭敌人高地,果成功。余接报告,乃派参谋长陈天贵带炮两门,归田营长指挥。但在夜间,目标不明,不能多发炮;及至天明,正好纵射敌阵,敌果不支。至下午,敌分两路退却,冯旅长自率一部退内江,余部仍乘船拟退泸州。殊不知川军刘存厚部因攻泸州之五华顶失败后,方至南溪,恰遇冯旅败兵乘船东下,均为其所歼,埋在一处。停战后,余经南溪赴大洲驿,尚见高冢巍然,但臭不可闻,将为南溪留一遗迹也。

叙府东北两面之敌,冯、伍两旅,均被击退。但与冯旅对抗之第三日,约为阴历正月初三日,叙西又发现敌人,系川督陈宧卫队团长倪聘卿率卫队一团及川军数营,乃刘存厚部留在成都者,由成都乘船东下,至牛溪坳(距叙城约二三十里)下船登陆。是时我之全部兵力,均于冯旅在叙东作战,无兵抵御西面之敌。适周宗濂营(属第二梯团,旋调纳溪)由昭通赶到,该部系昭通警备队改编,战斗力甚为薄弱,乃令同暂编两支队吕超、周官和抵御之(该两支队系余到叙后招募土匪及巡防营编成者,后拨归熊克武指挥)。不意该部等毫无战斗能力,与敌交战,未及一日即退,至日暮时,已退至城边。叙西据点翠屏山为敌占领,炮又射及城内。然若非该部等与敌支持一日,叙城已被敌占领矣。

幸冯旅该日即行溃退,是夜即将叙东兵力尽行调回,令由江之北岸,经吊黄楼抄出敌后,再行渡江到南岸,从敌后袭击之。因系夜间动作,敌人未觉,至天明已在敌后展开矣。敌猝不防,即行溃败。我追至牛溪坳,将四十余船辎重尽行掠获,内中子弹甚多,因系川造,均赠刘存厚。俘虏中尚有女学生二人,交宜宾县知事杨必慎资遣回籍。翌日,令杨蓁仍带此三营渡长江击朱登五。朱部均系巡防营,闻其三路友军皆败,彼亦不战而逃。此叙府东西南北四面之敌,均各个击破,袁氏在川兵力对我已无如之何矣。是时若有护国军镇守叙府,余率兵直取成都,局面可为之一变,因所部只有此数,故不敢轻动。

袁氏窘甚,乃令其统率办事处长蒋雁行及友人刘世贤、齐振林等,致余一电,饵以侯爵,给洋四十万元,能率部北归尤善,即只身北归亦表欢迎等语。余阅后急焚之,恐摇乱军心也。袁氏见无回电,乃令天津警察厅长杨以德及蠡县知事逮捕余之家属,幸家属已闻风远避,产业至袁死后始发还(此事,事后余方知之)。

自占领叙府至蔡公率二、三梯团对泸、纳作战,相隔二十余日,我部仅四营人与敌周旋,若失败,恐蔡公亦难入川矣,幸未辱命,此乃天意也。蔡公到永宁,川军师长刘存厚率兵一旅响应。此时袁军曹锟、张敬尧、吴佩孚等,亦相继到达重庆、泸州各地,故两军相持于泸、纳之间。重庆方面,以戴戡所率之黔军当之。但蔡公所率之二、三梯团虽陆续到达阵地,然与袁军兵力比较,相差甚远,故调余部到纳溪作战,留田营及暂编吕超、周官和两支队守叙府。但田营不满百人,吕、周两支队系新兵,共计亦仅三四百人。当即电蔡公,以此区区兵力,恐不能守叙。蔡公复电谓:纳溪是主战,一旦有失,全军即行瓦解,仍须调能战之兵速到纳溪。至叙府失否,不令汝负责。乃令金营长汉鼎、李营长文汉、马营长鑫培等率部赴纳溪。

这时唐公招集退伍工兵一连到叙府增援,然余守空城已九日矣。每日令此区区之兵,东门出,西门入,南门出,北门入,虚张声势。冯、伍两旅侦知叙府空虚,同来会攻叙府。余能战之兵,不过二百人左右,知不能抵抗,但不战坐失名城,未免可耻;若正式作战,兵力又相差太多,故率此二百余人夜袭冯营,若冯败,伍则易与矣。不意夜间失路,未能找到冯之宿营地,天将明时,乃率部折回,令田营在崔锅山上布防;工兵连接田营左翼,在崔锅山下布防;吕、周两支队又接工兵连左翼,在吊黄楼布防。我方布置,敌即来攻。吕、周两支队见敌即溃,田营及工兵连鏖战至下午,工兵连被包围,全连官兵均战殁。锦江浮桥亦被炮弹炸断,余所在之碉堡也炸倒,余埋在瓦石堆中,后由人挖出。前后方信息不能通。幸辎重已安全退出,军用品毫无遗失,至夜间始派人送命令给田营,安全退出阵地。后在北京与冯旅长晤面,彼甚称赞工兵连,全连阵亡,无一逃者,足知滇军训练之精也。

叙府失守后,余即退至横江。唐公又令新编支队廖廷桂增援,该部武器均系柜盖枪、九子枪及二人抬等,尽系废物。但蔡公闻信,即令余反攻叙府,余当将廖支队不能作战之实情告之。蔡公谓非令余实在作战,乃令余佯为反攻,牵制冯旅东下援助张敬尧耳。翌日,余即由横江出发,行抵长江南岸之某村,冯即派其参谋长蒋鸿遇来(蒋与我系保定军官学校同学)。彼言:“冯旅长系辛亥革命滦州首义之人,袁做皇帝,彼不赞成,前日之战,乃不得已耳,今闻你要攻叙府,彼此不要作无谓之牺牲,你要叙府,给你就是了。”余言:“彼既不赞成袁做皇帝,即是同志,我等出兵,为打袁皇帝,冯旅长既是同志,当然不能再打仗,叙府无论谁占,均无关系,不过冯旅长不能派兵援助张敬尧。”蒋云:“冯与张是仇人,今既不愿同你打仗,安能再去援张?”余云:“冯若决不援张,请冯仍在叙府,余还横江,你可担保否?”蒋云:“我愿以人格担保,若无实在把握,决不来欺骗老同学。”即与之订约。余乃回横江,将此情形,电告蔡、唐两公,甚蒙嘉许。余与冯旅缔约后,仍退回横江。

后冯国璋由南京来电,停战两星期,以便议和。时蔡公以兵力太少,子弹告罄,已退守大洲驿。继而参谋长罗佩金以劳军名义到横江,余即请假到总部,队伍交罗君暂行统带。余到大洲驿仅二三日,袁军第八师长李长泰率所部全师到合江,此处经黔之赤水,可抄我永宁后路。蔡公又委余为第四梯团长,率何海清支队(原属第二梯团)、廖廷桂支队驻防赤水。对方第八师之参谋长、团长数人,系我保定军官学校同学,均来信,约双方暂不开火。余所部仅何支队两营能战,故姑允之。

彼此相安数日,停战期将满,余又回大洲驿见蔡公,蔡公仅问与第八师对峙情形,未及其他。余即问:“现距停战期满仅二日,将何以应之?”公漫应曰:“停战期满打仗耳。”又问曰:“子弹已运到否?”公曰:“无子弹就不打仗吗?”至此,我不便再问,乃找参谋长殷承及秘书长李曰垓,皆言接济未到,未能有何筹备。乃请赵、顾两梯团长计议,均言距开战仅二日,我等宜到总部去请示,乃同去见蔡公。蔡公云:“你们齐来,有什么要事商量吗?”我等云:“刻距开战仅有二日,应如何筹备,故来请示?”公云:“停战期满就打仗,有什么筹备?”我等云:“出发时每个兵只带三百发子弹,现已支持半年,现在平均每支枪不过数发,后方子弹尚未运到,如何能打?”蔡公云:“无子弹用刺刀搠。”我等云:“用刺刀搠,乃一时不得已之举,不能专恃此也。”蔡公云:“你们说无子弹不能打仗,欲投降乎?”我等云:“若肯投降不待今日。”蔡公云:“战既不能,降又不肯,我不能点石成金,变出子弹来,最后只有一法,我们皆有手枪一支,各自裁耳。”我等云:“尚未至最后关头,仍应设法。”蔡公云:“云南不给子弹,我除自裁外,无法可想。”我云:“总司令与陈二庵(陈宧)是朋友,可否与陈一电,请其设法再停战数日,待子弹来到,再行开火。”蔡公云:“陈二庵是势利小人,今去电求之,不但于事无益,反示弱耳。曹锟、张敬尧等亦决不能听陈指挥。”

此时余忽想起与张敬尧系素识,即曰:“我与张敬尧在北京南苑认识,与张敬尧去电如何?”蔡公云:“你只可用你私人名义,不能用滇军名义。”余曰:“可。”即请奉曰垓代拟一电,请张敬尧在电话里谈话。张二三点钟后即回电,约夜间十时谈话。届时禀知蔡公,约殷承、李曰垓同去电报室。电报生云:“张已到,请谈话。”余问:“你是勋臣大哥吗?”彼云:“是的。你是晓岚老弟吗?”余曰:“然。”张云:“你请我有什么话说?”余曰:“刻距停战期满仅有数日,你还愿意打否?”彼云:“哪个王八蛋愿意打,你们怎么样呢?”余曰:“我们是同你一样的,不过我们双方均不愿打,还要想个法子,方能不打。”张云:“有什么法子你想过吗?”余曰:“陶小轩(即陶云鹤,系段公之戚)是你的总参议吗?可请其到大洲驿来,大家商量。”张云:“小轩到重庆见曹三爷(即曹锟)去了。”余继问:“你的参谋长胡国栋来亦可。”张云:“胡是有气的死人,你还不知道吗?彼去毫无用处。”余又问:“尚有人可派否?”张云:“无人可派。”余曰:“我到你处如何?”张云:“甚欢迎,唯不准带枪,只准带一二人。”余曰:“可。”张即约明早七时,在彼战线外半里许,派兵一排、轿一乘来欢迎。余允之,即将以上情形报告蔡公。蔡公曰:“张敬尧系土匪性质,你到泸州,他把你害了,有什么办法?”余曰:“我若不去,后日打仗,又有什么办法?且我不是滇军总司令,即将我害了,滇军亦非不能打仗,若幸有办法,目下危局,即可解决。且张敬尧虽是土匪性质,亦不致杀来使。”蔡公无奈,亦即允之,但云:“张敬尧如将你害了,我不给你报仇,就不姓蔡了。”余曰:“好罢,如果张敬尧把我害了,请总司令给我报仇。”

翌晨,余带参谋长陈天贵及马夫一人前往。尔时两军战线相距不过二三里。至张军前线前沿,果有兵一排、轿一乘,即下马坐轿,待遇如同俘虏,轿子围盖甚严,四面不通空气,至纳溪始将轿子掀开,张之两个旅长鹄立甚恭,余始知无异状。吴、田两旅长用电话报告张敬尧,在纳溪早餐后,与吴、田两旅长同赴泸州。及到后,见岸上欢迎之仪仗甚盛,张亦立候,百姓观者如堵。与张寒暄后,即各乘轿到其司令部。渠问余之来意如何?余云:“昨日在电话说的,我们都不愿意打仗了,我就为此来的。”张云:“我自当排长起,现在已到师长兼总指挥,未离开二十五团,你们那一顿刺刀搠死我七八百人,全师共死二三千人(系蔡公令赵、顾两梯团夜袭张军之胜利),我的精锐消耗殆尽,你看伤心不伤心,我还打什么?且袁做皇帝,我也不赞成。”余随云:“我们出兵打仗,就是为袁做皇帝,你既不赞成袁做皇帝,我们的宗旨相同,还有什么仗打呢?以后我们商量打袁皇帝如何?”张云:“打袁皇帝我也赞成,不过袁倒之后,须请段先生出来当总统,老弟你也是段先生的学生,我想你一定赞成的。”余云:“应当何人继任总统,约法已有规定,大总统出缺,应以副总统继任。”张云:“若不请段先生当总统,咱们的仗还是要打。”余云:“我非滇军总司令,不能做主,兄之意,我可报告蔡总司令,就请你召一书记官来,将我们说的话写在纸上,算作条件,我带回请示。”所商之条件约如下:(一)南北两军合组为同盟军,以讨袁为目的,并推蔡锷为总司令,曹锟副之,张敬尧为总指挥;(二)以段祺瑞继任总统;(三)无论何军,与此宗旨相同者为友军,不赞成者共击之;(四)滇军子弹由北军供给;(五)同盟军粮饷,概由四川筹备。

条件商妥后,余回大洲驿,并与张敬尧约定,再停战两星期,以便议和。蔡公对第二条坚不承认。余即退出,遂与殷叔桓、李梓畅及赵、顾两梯团长同见蔡公,切陈利害,乃允之。又派余仍赴泸州。余到后,北军各师旅长已云集泸州,相识者甚多。蔡公对渠等各有赠品,遂对此条件一致赞成。川督陈宧见停战期满,仍不开战,并在泸州召开会议,知事有变,乃派其参谋长刘杏村及旅长雷飙到大洲驿探听消息。此二人与蔡公系至交,故尽情告之,渠等即转报陈宧。陈据此情形,即密报袁世凯,并请袁退位。袁接电后,始知其多年训练之北洋劲旅,今皆倒戈相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