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故事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3章 拜占庭艺术

在充满恐惧的世界里,艺术成为最后的庇护所


拜占庭是欧洲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公元前657年,一位名叫拜占斯的希腊冒险家决定在俯瞰博斯普鲁斯海峡的7座山中的一座山上为自己建堡垒,这时他发现这里已经被占领差不多1000年了。但这是必然结果,因为欧洲南部与亚洲之间的贸易通道正好从这个地区的中心穿过。于是,斯巴达人和雅典人都争相抢占这个要塞。后来,迈锡尼人占领了这里。不过最终,当然还是划入了罗马帝国的领土。然而,这座城市相对还比较偏僻,距离任何政治中心都有些远,而且罗马从未试图在俄国南部夺取任何据点,而是选择向东途经埃及亚历山大城的路线,拜占庭只是世界边缘的一个小城市。

到14世纪,这一切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明显,罗马不再是皇帝最安全的住所。罗马皇帝和一个塞尔维亚女人在今天的尼什(世界大战期间,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失守之后曾作为战时首都)所生的私生子此时做了个决定,这个称不上百分之百罗马人的皇帝决定就在这里建立新首都,永远不用再遭受野蛮人的欺凌。他曾考虑过其他两个城市:一是特洛伊,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亚洲海岸上的城市;一是撒尔底迦,就是现在保加利亚的首都索菲亚,它是12世纪建立起来的,用来瞭望住在匈牙利平原上的人。然而,仔细研究平原之后,他选择了拜占庭城,并以自己的名字将其命名为君士坦丁堡。城镇新建了城墙和海港,坚不可摧,以至于在后来将近1000年的时间里没有敌人占领过君士坦丁堡,除了遭叛徒出卖。

拜占庭帝国的历史非常有趣,但不知是什么特别原因,学校的教材里很少提到这段历史。我们中也极少有人意识到拜占庭在遭到伊斯兰人猛攻时已经存在了将近1200年,历史之长超过了欧洲任何国家,是我们美国历史的7倍长。

整个历史时期,拜占庭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推迟。伊斯兰国家的军队在拜占庭大门外盘踞了整整6个世纪,才最终攻破了拜占庭的防线。十字军在去往圣地的路上拜访了拜占庭城,也毫不留情大肆掠夺了一番。但是,在欧洲其他地方一片混乱时,仍有一个王朝在正常运转——一座城市仍受皇室议院管理;一个罗马社会的权力仍掌握在贵族阶级手里;一个文化中心仍然让艺术家可以不受干扰地为国际市场创作;来自野蛮西方的大胡子酋长不论何时来拜见国王,仍然可以去给家里的妻妾或最喜爱的圣徒购买美丽的珠宝首饰和精雕细琢的象牙制品,证明自己确实来过金角湾的这座大城市。

你可能感觉很难欣赏拜占庭的艺术。因为拜占庭的生活态度与我们的截然相反。我们可能不完全同意生活是一次愉快的旅程,但我们一定都相信,如果可能的话,生活应该是愉快的。刚刚侵占了欧洲西部的野蛮人也这么认为。他们表达对生活喜爱的方式可能还不太高雅,但他们很年轻、充满活力和好奇心,对所有新的经历都非常感兴趣。不过,西欧和西亚的民族感觉还是相当不同的。他们年纪更大、很疲惫、时刻准备在各种冒险中打退堂鼓。

因此东欧除了圣西门圣西门·斯泰莱特(Saint Simeon Stylites,约388—459),叙利亚圣人,传说他在阿勒颇附近的一个高柱上修行了将近40年。修士在叙利亚沙漠的高圆柱上生活了40年,其他人则生活在泥土和神秘中,但还保持着自己脏兮兮的破布衫不被邪恶的世界污染。西欧出了圣方济各圣方济各·阿西西(Francesco d'Assisi, 1182—1226),意大利天主教修道士和传教士,天主教方济各会和方济女修会的创始人。他是历史上最受崇敬的宗教人物之一。,创作了欢快的歌颂太阳的赞歌,独自一人没有听众的时候,他会友善又机智地和田野里的动物交谈。

西方的传教士进入荒蛮之地去驯服森林和平原,教导不列颠群岛和德国丛林里的野蛮人过文明的生活,而东方的和尚则钻进黑暗的洞穴或爬到高不可攀的山峰,在那里他们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也不会给其他人带来任何价值,却能给自己带来圣洁之名。

西方给我们高雅迷人又令人喜悦的圣母玛利亚和快乐的小圣婴——伸着两只小拳头要田野里可爱的花朵。而东方的神祇则十分严厉又令人生畏,仿佛已经100岁了,春天来临的时候,猫妈妈带着小猫崽在院子里散步,空气里充满欢乐、神秘和意想不到的危险,而这些神祇高傲的鼻孔根本闻不到世间的味道。

我们距离东罗马帝国的文明非常远。揣测公元前500年希腊人的心态都比思考公元900年拜占庭人的思想容易。如果有人让我谈谈笼罩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上空的情绪——这是所有拜占庭艺术的灵魂,我会用“惧怕”这个词。老天知道,拜占庭人有太多害怕的理由,因为那个时期的君士坦丁堡被成千上万的危险包围,极其不安全。

今天,当然,我们很难体会中世纪时“惧怕”这个词的含义。麻醉品已经让我们不再惧怕身体上的疼痛。逻辑和智慧已经熄灭了地狱的愤怒之火。我们生活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世界里,饥荒的噩梦不再蔓延——至少也不应该如此。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我们认为是管理失败的结果,而不是真正缺少食物。在害怕外国入侵方面——是的,这种情况仍有可能发生,但即使在世界大战期间,战争并不体面,也没有国家遭遇到的恐惧可以和几百年前的敌军入侵相提并论。世界大战期间确实有国家的平民被杀,但并没有对整个民族赶尽杀绝,也没有让成千上万的妇女儿童卖身为奴,即使在战争中遭受最严重创伤的城市在和平到来之后也立刻仔仔细细地重建了。

但在将近1000年里,君士坦丁堡的居民从来不清楚明天的命运是什么。他们的国家就像一块文明的软木,在野蛮人的汪洋大海上凄凉地漂荡。软木有很好的浮力,但最终还是会吸饱水、变坏,最终沉入水底。

然而求生的本能迫使这个国家竭尽全力保存自己独立国家的地位。于是,同所有弱小国家一样,拜占庭被迫对强大的敌人卑躬屈膝、畏缩顺从,而他们的敌人对小国的态度则野蛮无礼。

政府对内的管理态度依然是东方的超然方式。皇帝既是国家也是宗教的首领,拥有的权力比他的罗马祖先大得多,但他的处境也艰难得多。因为首都是各民族的大熔炉,结果各民族却拒绝融合。他们没有一刻意识到自己属于同一个国家。而且还有新的教义在此火上浇油,让当权者更加愁苦不堪。

严格遵守天主教正统教义的人坚持遵守“十诫”,也有人坚决反对在教堂内摆放画像。同时,也有更多的人虽接受了基督教,但还没有完全摆脱对旧神的信仰,他们把这些旧神像带进新教堂,稍加装扮就变成了基督教神像。

8世纪和9世纪期间,崇拜圣像的教众和反对崇拜圣像者之间的战争非常激烈残忍。一些皇帝喜欢圣像,于是教堂从上到下摆满了圣像。他们的继承者有时恰巧属于反对崇拜圣像的阵营,人们就会把这些圣像扔到大街上。天知道这场争斗中死了几千人。最后罗马主教决定插手这场战争,结果情况变得更糟糕,因为那时候罗马和君士坦丁堡已经相距千里之遥。

中世纪教堂的建造

罗马早期的教堂一直是虔诚的教徒聚会吃圣餐和听《圣经》的场所。于是,当你第一次进入教堂的时候,会有种老式巴西利卡聚会厅的感觉。当然你也知道他们属于天主教,但只要把墙壁刷成白色就可以当作苏格兰教会,即使将其视作最严格的苏格兰长老教会也可以。假如你不小心走进拜占庭教堂,例如圣索菲亚教堂和威尼斯的圣马可教堂(虽是天主教堂,但按拜占庭风格修建),或者希腊和色雷斯的许多小教堂,你不会把它们错认成任何其他教堂。他们不会给人自在熟悉的感觉,而是充满了神秘,他们也只有一个目的——让大众感受神秘中的神秘。

修建这些昏暗建筑的目的就是让人心生恐惧和敬畏,而且它们都成功达到了这个目的。这些建筑的外观看起来不再像古罗马的巴西利卡,而是根据完全不同的建筑原则建造的,虽然延续了罗马的穹顶和拱形,但添加了拜占庭建筑师们的全新创造。

以索菲亚大教堂为例。圆屋顶几乎和万圣殿一般大,罗马人曾遇到的问题相对简单,因为他们把圆屋顶建在圆形墙上。但拜占庭建筑有趣的地方在于:圆屋顶是建在方形结构上。这种建筑需要拱形和扶壁间的精巧结合。4个扶壁支撑4个拱形,拱形上建造圆屋顶,图片有助于你更好地理解这种结构,而不是通过读十几页的文字。

这种轻松的描写方法可能让你觉得这种建筑也没什么难的,其实不然,这是经过许许多多的试验和失败才得以完成的。有人说古代建筑师知道建筑的秘密,而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无法取得像他们那样的成就,这简直是一派胡言。许多伟大的中世纪教堂遭遇不幸,都不可避免地与建筑缺陷相关。圣索菲亚教堂也一样,它由数学家而不是建筑师或工程师设计,最后由来自小亚细亚的建筑师安提莫斯安提莫斯(Anthemius of Tralles,约474—?),希腊几何学家、建筑师。受查士丁尼一世之命与米利都的伊西多尔合作兴建了圣索非亚大教堂。负责建造,结果建造者去世不久,教堂就在一场地震中倒塌了。一切都不得不重来,这次圆形屋顶被抬高了25英尺。之后,索菲亚教堂屹立了1300年,经历了自然侵袭和人类的破坏,依然雄风不减,只有墙面偶尔出现小裂痕,也很容易修复。

但是和许多经久不衰的建筑一样,索菲亚教堂也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我们还不知道精确的数字,但以现代美元计算,拜占庭帝国花费了大约7000万美元,彻底花光了国库的现金,结果连点亮神坛的灯油都没钱买了。4000年前,另一个皇帝为了给死去的国王建造坟墓花得倾家荡产。这次农民当了唯一一件衣裳,商人停下手中生意,都只为另一位皇帝建造教堂。但这次的皇帝是上帝,农民和商人都心甘情愿这么做。

圣索菲亚大教堂

穹顶高悬在空中,像被天堂的金链吊起来一样

拜占庭教堂内部

在巴尔干半岛,你随处可以看到这样的拜占庭式教堂

12世纪的俄国教堂发展成这样

不过最后,教堂也把最初的投入赚了回来。中世纪实用主义者知道怎么把商业和赎罪结合起来,而且他们比我们更加精通此道,尽管也有些例外。如果你所在的城市拥有一座众人皆知的教堂,而且还有大量圣物,那么一定可以吸引大量圣徒。这样,你所在的城市就会成为方圆数百里金银财宝的聚集地,也就意味着巨大的财富优势,甚至这也是向邻国显示实力和财富的机会,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进攻你。

据说,中世纪时,俄国统治者还不确定应该让自己的人民信仰哪种宗教,于是他们派代表团到世界各地研究这些信条的好处,虽然不同宗教的信条有所冲突。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雄伟壮丽彻底征服了俄国人,于是他们决定模仿希腊的教堂。想想有多少贸易大门是因为圣索菲亚大教堂而打开的,最初投资的7000万真不算高。而且君士坦丁堡的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完全符合他们精神需求的教堂——华丽辉煌的大厅,镶满黄金、黄铜和红色的斑岩,在这里他们可以完全沉浸于对天堂的敬畏和思考,天堂就是对他们在尘世遭受欺凌和痛苦的回报。

拜占庭雕塑从未能达到欧洲西部雕塑的高度。“十诫”中第二条关于“坟墓上图案”的戒律阻碍了雕刻艺术的发展。即使人们允许教堂重新摆放绘画,摆放雕塑这件事仍饱受怀疑。不过象牙雕刻师和画家都不受牧师监管,可以自由创作,但题材的选择还是有严格限制的。

在这个世界里,似乎人们的灵魂已经因恐惧而麻木了,恐惧来自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力量,艺术家要被迫去遵守统治者的法规,还要去遵守超自然的规律。经验也教导这些艺术同胞们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因为居住在皇城高墙内的统治者能获得一切消息,而且深谙惩罚之道,严酷又快速。这导致拜占庭的绘画更适合停尸房,而不适合基督教徒的聚会场所。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拜占庭生活的氛围充满恐惧和压抑,拜占庭艺术也沦为了停尸房艺术。我们对他们的精神感到完全陌生,而且我们对这个神秘帝国的历史知之甚少。拜占庭的历史非常有趣,但的确让人感到不舒服,也许是那种死亡气息使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