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越南政治革新的进程

越南政治革新从1986年越南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确立全面革新路线以来，已走过20多年的艰辛历程。这20多年的历程大致可分三个阶段。

（一）第一阶段：理论准备，政治定向（越南共产党六大至越南共产党七大前）

1986年12月越南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拉开了越南全面革新的大幕，标志着越南革新事业正式启动。越南共产党六大政治报告指出：“革新是适应时代要求的必由之路，只有这样，才能胜利地经受各种考验和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需求。”这次大会确定了全面革新路线，把经济革新作为重点进行了全面部署。虽然这次大会还没有提出“政治革新”这一概念，但明确要求在上层建筑领域必须进行相应的改革。越南共产党六大政治报告指出：“我们把 ‘党领导，人民作主，国家管理’的关系确定为管理整个社会的机制。”大会还提出：“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要通过法律和组织形式体现，国家机关的管理工作，不论是行政管理，还是生产经营管理、秩序治安管理都应有群众参加…… ‘民知、民议、民做、民检’的要求。”

但是，越南共产党六大后，随着苏联东欧政局的变化，越南共产党内部关于革新和社会发展的方向问题的争论日趋激烈。1989年3月越南共产党召开六届六中全会，针对党内出现的要求走民主社会主义道路的错误主张，明确提出了越南革新事业必须坚持的“五项基本原则”，即必须坚持社会主义、必须坚持马列主义理论、必须坚持共产党领导、必须建设和完善社会主义民主、必须将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相结合。这“五项基本原则”保证了越南革新事业的正确的政治方向。1990年越南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前夕，准备提交大会通过的纲领性文件《越南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国家建设纲领》在党内外征求意见，这个文件进一步明确了越南革新，包括政治革新的指导思想、方向、任务和政策。这个文件的形成标志着越南政治革新理论准备基本就绪，标志着越南革新的政治定向将以党代表大会通过决议的方式再次加以确定。

（二）第二阶段：积极推进，排除干扰（越南共产党七大至越南共产党九大前）

1991年6月，在社会主义世界风云激变形势下召开的越南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明确指出，在革新第一阶段必须以经济革新为重点，与经济革新的全面推进相适应，必须逐步进行政治革新。大会同时又指出，政治是极其复杂的领域。吸取越南与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改革的重要教训，政治革新在前提条件未准备就绪时，不能匆忙地加速推进，必须在党的领导下有步骤地进行。越南共产党七大在党的正式文件中第一次使用了“政治革新”的概念。七大政治报告针对党内有人要求实行多党制的主张明确指出，政治革新的目标是建设并逐步完善社会主义民主，民主与不民主不以实行一党制还是多党制来区分，在越南当前的历史条件下，没有客观必要建立多元化、多党对立的政治体制。越南共产党七大通过的《越南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国家建设纲领》还强调指出民主建设必须同法制建设结合，国家通过法律管理社会。越南共产党七大将政治革新正式提上了执政党的议事日程。

国会改革成为政治革新的领头羊。1992年国会通过了修改后的新宪法，宪法草案曾先后征求国会代表和全国人民的意见，共900万人参加了宪法草案的讨论。这是越南实行革新路线后的第一部宪法，体现了全面革新路线，确立了以经济为中心，实行革新和开放的基本国策。新宪法在坚持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提高了国会、政府、祖国阵线和其他人民团体的地位和作用。根据宪法的规定，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国家政权的组织形式是人民代表制，人民通过由人民选出并对人民负责的国会和各级人民议会行使国家权力。国会是国家最高权力机关，是具有立宪和立法权力的唯一机关。共产党的各级组织必须在国家宪法和法律的范围内进行活动。国会在通过新宪法的同时，还通过和颁布了《国会代表选举法》，对选举制度进行了改革。国会代表由选民直接选举，将协商推出的候选人公之于众，实行竞选，提高了选举的民主性和透明度。尤其令人瞩目的是国会及地方人民议会都实行质询制，国会代表有权向国家主席、国会主席、政府总理、部长及其他政府官员提出质询，被质询者必须在国会会议上作出回答，直到代表满意为止。从1998年开始，国会会议通过电视转播，成为民众关注和议论的热点。这种做法极大地提高了广大人民群众政治参与的积极性。

行政改革也在这一时期起步，并成为政治革新的重点之一。1995年1月，越南共产党七届八中全会通过了《进一步改革国家行政的决议》。行政改革的目标是建设廉洁、高效、为人民服务的政府。行政改革的内容包括改革政府机构、简化行政程序、规范公务员制度等。1998年国会常务委员会发布了《国家干部、公务员法令》，将行政干部管理纳入法制化轨道。同年，越南政府制定和实行了干部、公务员财产登记制度，被提名为国家和群众团体领导者的候选人，必须在选举前向选民、祖国阵线汇报自己当前的财产和收入情况。

苏东剧变后越南所处的国内外环境，使反“和平演变”在这一时期越南的政治生活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苏东剧变期间，美国的学者贝·荣格就预言：1993年越南将完全演变为一个“非共产党国家”，反映出西方一些人期待越南“和平演变”的急不可待的心情。在美国的支持下，以越南人为主要成员的300多个海外反共组织通过几百种书刊和19个电台从事反共宣传。国内敌对分子也乘机进行破坏活动，张贴标语，散发传单，阴谋颠覆现政权。1993年3月他们在胡志明市策划了一场规模较大的反政府暴乱，企图占领国家电台和电视台。这次暴乱虽被平息，但敌对势力的破坏活动并未停止。与此同时，党内有些人仍然顽固地主张走民主社会主义道路。面对这种严峻形势，越南共产党不能不把反“和平演变”作为一项重大任务提上议事日程。1994年1月越南共产党破例召开中期党代表会议，提出越南面临“四大危机”：经济滞后、偏离社会主义方向、官员腐败、和平演变，给全党全国人民敲响警钟。1995年12月越南政府下发文件，要求发动一场大规模宣传运动，抵御“和平演变”，扫除社会丑行。反“和平演变”的宣传攻势到越南共产党八大发展到顶峰。1996年召开的越南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强调“改革不改色，融入不融化”的原则立场，并对十年革新进行总结，强调在革新过程中必须坚持马列主义和胡志明思想，牢牢把握社会主义方向；必须把经济革新与政治革新相结合，反对以“民主”、“人权”为借口破坏越南的社会主义制度等。

反“和平演变”的斗争必然同反腐败的斗争紧密联系在一起，因为党政官员的腐败严重地损害了党和政府的形象，引起了民众的公愤，为敌对势力进行反共宣传提供了把柄。1997年越南北方的太平省发生大规模农民示威抗议并演变为社会骚乱的事件，给越南党和政府敲响了警钟，表明群众对党政官员的腐败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当时，成百上千的农民聚集到乡、县政府所在地举行示威游行，抗议当地政府乱收费乱征税，谴责地方干部贪污腐败，徇私枉法。有的县几乎80%的农民集体出动上访告状。由于要求得不到满足，有些人便采取了过激行动，打砸地方政府机关，扣押地方干部，甚至发生暴力冲突和巷战。领导农民抗议示威活动的多是革命退伍军人，有些还是荣立过战功的老兵和退休的中高级老干部。事件发生后，越南共产党中央派工作组到太平省调查和处理。越南共产党政治局常委、国家主席陈德良也前往该地视察工作，他要求对各级干部进行一次清理，坚决撤掉那些贪污腐败、道德败坏的干部。他在省干部会议上说：“太平省发生的事件是严重的，但通过这个事件，我们党、国家和人民吸取了极其宝贵的教训。”类似的事件在其他地区也有所发生。这种严峻的形势促使越南党和政府加大反腐败的力度。为纪念越南共产党成立70周年，越南共产党1999~2001年开展了党的建设和整顿运动，旨在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清除自身的腐败。据越南共产党机关报《人民报》报道，到2001年2月的5年内，共查处7万名有腐败行为的党员，副总理吴春禄、央行行长高士兼、海关关长范文廷皆因腐败问题而被查处。这预示着更大规模的反腐败斗争即将来临。

（三）第三阶段：全面部署，重点攻坚（越南共产党九大以来）

2001年4月，越南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这次大会总结了1986年以来实行革新路线的基本经验，进一步阐明了革新的指导思想、理论和纲领，并通过了《2001~2010年十年经济社会发展战略》和《2001~2005年五年经济社会发展计划》。这两个纲领性文件都包含了政治革新的内容，对政治革新的任务进行了全面部署。越南共产党九大成为越南革新事业的新起点。

如何遏制腐败是摆在越南共产党面前亟待解决的严峻课题。这个问题能否得到解决，关系到革新事业的成败，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反腐败成为政治革新攻坚战的首要任务。越南党和政府加大了查处力度。据报道，2000~2004年的5年内，共查处干部贪污渎职案件8800多起，包括中央和地方官员在内的1.2万人被揭发检举，贪污案件造成的经济损失逾1.4亿美元。2003年，在一起震惊全国的打黑案件中，19名政府官员牵连其中，包括公安部副部长、越南之声广播电台台长、最高人民检察院副院长。2006年越南共产党十大召开前夕，一起越南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政府官员集体贪污腐败案件被曝光，交通运输部基建项目负责人动用数百万美元的巨额公款赌博，交通运输部一名副部长涉嫌受贿，拥有数所豪宅、数辆豪华轿车，还包养多名情妇。该案涉及大小官员200余名，大批官员被捕或被撤职，交通运输部部长引咎辞职。这一案件被曝光后引起社会各界的公愤。严惩腐败成为广大民众的强烈呼声。为了将反腐败纳入法制化轨道，2005年11月越南国会通过了《预防和惩治腐败法》，将干部财产、收入申报制度列入其中。

2006年4月越南共产党召开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反腐败成为大会的重要议题之一。在越南共产党十大的开幕式上，95岁高龄的开国元勋武元甲大将以“特别委员”身份发表讲话，痛斥贪污腐败，要求采取果断方式遏制腐败，赢得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越南共产党十大政治报告号召全党、全政治系统和全社会下最大决心同贪污腐败作斗争，要求坚决、及时、公开处理有腐败行为的党员干部，不管其职位有多高，也不管其在职还是退休。会议结束后，越南共产党中央成立了反贪污反浪费局，专门对贪污腐败行为进行监督和调查。2006年越南《共产主义》杂志第11期发表越南共产党总书记农德孟的文章《防止和反对贪污、浪费的斗争是全党全国人民的政治决心》。该文指出：越南反贪污、反浪费的斗争是一场紧迫、长期而复杂的斗争，必须采取各种配套措施，将越南共产党十大报告的有关内容具体化，从思想、政治、经济、法律、道德及生活方式等方面加强对党员的教育，同时要完善有关机制、制度和规定，尤其是监督和监察制度。2006年6月召开国会会议，反腐败成为会议的亮点，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政府总理潘文凯为政府内出现的严重腐败案件向全国人民道歉，表示愿意在人民面前，在党和国会面前承担责任，并正式向国会提出辞职。国会代表向腐败案件中有牵连的政府官员当面提出质询，对其含糊不清的回答进行连续追问。被追问的官员承认，每次国会开会，都会害怕。2006年7月又有一批政府高官因涉嫌腐败案件而纷纷落马。同年9月，政府颁布规定，对发生重大腐败案件的部委，要追究部委负责人的责任。同年10月，越南成立中央反腐败指导委员会，由政府总理担任委员会主任，政府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为委员会成员，统管全国的反腐败工作。2007年1月越南共产党十届四中全会决定禁止党政机关、军队、公安等部门经商办企业，这些部门现有的纯经营性企业全部转交国家管理。同年2月，越南总理阮晋勇在同全国网民对话时表示，反腐败没有“禁区”，不管腐败官员是谁，什么职位，都照反不误。同年6月政府开设反腐败网站，为群众举报腐败案件和交流信息提供新的平台。越南的许多报刊也在反腐败斗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总之，越南共产党十大后，反腐败再度掀起高潮，表明在反腐败斗争中党和政府同广大人民群众同心携手，奋力攻坚。

2011年1月越南共产党召开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总结了革新以来的历史经验，通过了增补的《越南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国家建设纲领》，并制定了2011~2020年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继续开展反腐败斗争仍是今后的工作重点之一。

在过去的十年内，越南的政治革新在精简政府机构、完善法律体系、强化监督机制等方面也都取得了重要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