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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村与田家村合签两万件编织出口合同,在芦花村也闹得风生水起。
寡妇荣、地磙、疤瘌、二青等村民在大街小巷先是大呼小叫,大骂芦花村与田家村合签一个对外编织合同是个大阴谋。
“有人想把芦花村给卖了,我们决不答应。”吵吵嚷嚷声此起彼落。
疤瘌更是一惊一乍的。他的短腿早已围着芦花村跑了几圈,一边跑一边喊:“不得了了,芦花村要出大事了,有人把芦花村给卖了。”
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人们仨仨俩俩跟着向村委会涌去,潮水一样。
村委会铁将军把门。大家又向守主任家拐过去。
听到叫嚷声,守主任老婆急忙走出大门,见状,不由分说,指着寡妇荣的鼻子骂道:“你这个骚狐狸,竟敢带着你的养汉上门来找事,啊呸!”
听主任老婆这般的骂人,人群便一哄而散。
寡妇荣、地磙、疤瘌、二青仍不罢休,大呼小叫地向编织厂走去,却被黄老头挡在编织厂大门外。
然而,在编织厂里,姑娘媳妇们却像过节一样热闹。
胖嫂因和田家村同签一个合同虽然心里忐忑着,还是高兴占着上风。珠圆玉润更显明目洁齿,笑得粉脸微红,激动地说:“我们的产品终于找到了销路,走向世界。”
清秀亮丽的芦花清脆爽快的声音在编织厂绕来绕去:“姐妹们,只要大家精诚团结,精益求精,我们的资源才能充分利用好,我们的编织业才会有更加美好的前景,我们家乡的人们才会更幸福!”
怎么向守主任汇报?胖嫂喜形于色,但心里在打鼓。她的眼前甚至出现守主任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愤怒地向她们咆哮着,最后撕毁了合同,带着芦花村的男女老少向界河那边冲去。想到这里,胖嫂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她对芦花说:“这次南方行动,特别牵扯两村的合同签约,我们要及时向守主任汇报,争取主动。”
芦花宽慰胖嫂说:“你是厂长,我想主任不会过多横加干涉。”
话没落音,守主任满脸怒气地走过来,接着一串尖而高、短而促的火燎燎的声音:“胡闹,简直胡闹!不打声招呼,两村签一个合同,合起伙来干?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么大的事,不吭不哼,还有原则吗?咋想的?啥意思?翻天了。你们把我这个村主任还当二分钱吗?你们还是不是芦花村的村民?我再问你们……”
守主任叫嚷着,吐沫乱飞,一连串的质问使芦花和胖嫂像淋在雨里。
芦花抹了一把脸,很快镇定下来,笑笑说:“主任大叔,我和胖嫂正要向您汇报。不论怎么说,厂里积压的新旧产品终究有了销路,更好的是,我们以后编织的产品,已签到销往国外的创汇合同,您应该高兴才是。”
“不是您也催着去找销路吗?有了这么好的销路,难道您不高兴,主任?”胖嫂紧接着反问道。
守主任喘着粗气,把滑到鼻尖的眼镜推了一把,声音依然亢奋:“怎么能让我高兴起来?你们这样做,不说我,是伤了村民的心。”
芦花却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我知道您气的是两个村签一个合同。事情是这样的……”
胖嫂赶紧补充说:“两个村一纸合同也是钱总提议签的,他是南方编织外贸的老总。”
这简直是对村主任的蔑视和不满。守主任仰脸看着天空,天空有几块乌云聚集着,看来要下雨了。
守主任嗓子冒烟,咽了口吐沫说:“钱,钱是你爷……”他还想骂钱是您老爷,骂到嘴边死劲咽了回去,改口道,“钱总,钱总再值钱,你们也不该把芦花村出卖了。”
芦花依然笑笑说:“主任大叔,您先消消气,自古生气伤身,和气生财。和田家村合作,是我的主张,包括钱总,是希望我们这里的优质资源和规模优势共同打开通往世界的路,这也是我们共同的出发点。当然,我做得有不够的地方,有急于求成的心理,又当着胖嫂法人厂长的面。”
“你不要拿法人吓我,我这个村主任法人总比她村编织厂长法人大吧!”
“厂长法人是有权决定她的业务联合对象的,你主任也不能滥用职权!”这话芦花只在心里说,却没有说出口,不然,守主任听了会吐血。
守主任稳定了一下情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来,很快被一股风刮散了。他想,历史上为了苇编资源你争我抢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村,编织出口合同说签就签了,未免有些唐突,这到底哪来的劲?怎么会这样呢?再说,他田家村编织业多年冷落萧条。土地承包后,集体编织厂已土崩瓦解,过去的编织手大多已远嫁他乡,年轻人出外打工,无人问津。芦花村编织业虽然已是股份制,几起几落,但惊喜不断,编织技术力量雄厚,他田家村怎么能比?和他们同签一个出口编织合同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再说她胖嫂带头股份了编织厂,那也得有个原则!他固主任是啥东西,明明是在做祟。他肚里到底装的什么药?想白手拿份子?这老家伙得寸进尺,界河边的资源想多得多占。两村签一个合同,亏你想得出来,这不明明由过去的明争暗斗,变成了现在明争明抢了吗?啊呸!死去吧,固主任,不要脸皮的!还有田驹这小子,他咋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芦花、胖嫂跟着他转?难道固主任这老妖使什么魔法,他也在打芦花的主意?
他无法接受这两村一纸合同的现实。他感觉像做梦一样心在悬空。
一纸合同说签签了?怨仇相结百多年说解解了?谈情说爱说谈谈了说爱爱了?祖规说破破了?笑话,天大的笑话!守主任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苦苦地思索着,不断警告自己,要先稳住阵脚,不能乱了方寸。想到这里,守主任的声音开始变得缓和而低沉:“请原谅我先前过急的话,也许我老了!”他心里却在说,难道我真的老了吗?还是你们头发长,见识短?
守主任慢慢站起来,重新燃起一支烟往回走。他却没有中断思绪,他想起和寡妇荣正在实施的一个关键词:要让芦花村的闺女芦花变成芦花村的媳妇,首先是要把芦花这闺女稳住,让她成为芦花村的女人,走不出芦花村。芦花和卢畅这个大媒要盯紧了。
守主任深一脚浅一脚去找寡妇荣时,天空飘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