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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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芦花家老远的地方大叫一声的不是别人,正是疤瘌。自从昨晚他家石头用来堵住通往苇子家路口时,他就担心这些石头回不去了。借着傍黑的夜影作掩护,他躲到远处察看,才发现这些石头已被苇子挪作它用。又不敢当面出去阻止,还怕苇子给他几铁拐要了他的小命,疤瘌难过得差一点去跳坑了。他顿觉脊背发冷,心口发热,像赌了什么东西,“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变着腔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折身跑走了。

疤瘌头哭丧着脸一口气跑来找地磙说:“地磙兄弟,俺那石头你们说好的几天就运回来。谁料这石头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苇子把石头派上了用场,俺家等着建房,你看怎么办吧!”

地磙摸拉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当初是这么想的,谁能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苇子比咱狠,你去找二青,我去找荣嫂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没有月亮,天上有几颗星星在眨着眼睛。四人摸着黑,不敢照电筒,深一脚浅一脚的,先后到了村前月牙河边的大柳树下。这是他们聚头的地方。

夜色里,寡妇荣晃着一对肥奶,用媚眼扫了一下地磙,对疤瘌说:“疤瘌,你看见那石头没有了?”

疤瘌弓着身子显得很沉重的样子,两条短腿不住地发抖,好像有块大石头还在背上没卸下来。他把傍晚在苇子家看到的情况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苇子说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天是对他苇子的照顾,苇子还专门弄了杯酒泼洒在地上说感谢各路神鬼。想想那晚咱们四人真像神差鬼使的一样,把我家盖房的石头硬是往苇子家背,把我疤瘌也累出了毛病,一咳就心口疼,昨晚还吐了一口血,恐怕心脑血管都出了问题!”疤瘌说着差不多要哭了,重重地咳了两声。

二青恐怕粘着他什么,红着脸赶紧说:“你那病跟我们没啥关系,那一块破石头也压不出痨伤来,说不定你那是色痨发作。”说着瞄了寡妇荣一眼。

寡妇荣也郑重起来,骂道:“狗日的没事找事是不?他色痨是他自己找的,还说那狗屁风凉话,也不想想怎么去找苇子把石头给要回来。”

好大一会谁都没有吭声。

“苇子火爆性子咱惹不起,自从他残了一条腿,他的脾气更大了,正找不着人发泄。你去找他要石头,等于挑明跟他对着干,他不跟你拼命才怪。”二青的话硬梆梆的,也算回答寡妇荣的话。

“说得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个关头谁出面谁是他苇子的死对头。”地磙把手从肚皮上移到胸口上,“本村人也犯不着,只好哑巴吃黄连,苦就苦了疤瘌兄弟了。”

听到这话疤瘌的脊背像被抽了筋,短腿一软,差一点歪倒下去。他赶紧去抱离他较近的寡妇荣。寡妇荣急忙闪身,疤瘌两手却紧紧抓住了二青的上衣:“你们也不能看着俺这么倒霉……”

二青被疤瘌突然的举动吓得“哎哎”地叫着,摊开两条胳膊,红着脸说:“粘人是不?可别弄个脑溢血,半身不遂什么的!现在也有人不太讲究,有个意外,都喜欢找个下家粘着,无休无止的要人家赔偿他。”

疤瘌定定神,缓口气,恼怒地说:“二青,你觉着我想诈你点啥是不?狗日的才这样想!”

寡妇荣稳了下急跳的胸口,单刀直入:“二青说那话不等于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咱也不能这么缺德,毕竟是合伙干的事,眼下疤瘌有难,也该伸手帮一把才是。”接着亮出菩萨心肠,“俺家以前盖屋还剩下几块石头,你抽空拉走吧。地磙家门前不也有几块吗?权当帮帮疤瘌。”

地磙点点头,向寡妇荣眨了眨眼。

疤瘌咳了一声说:“赔了夫人又折兵,咱们不能就这样完了。”

地磙摸拉着圆滚滚的肚皮又开始鼓动说:“芦花跟田驹来往,就是说芦花村与田家村要解除历史怨结,抹平历史遗恨,这不仅是我们几个人的耻辱,这是往全村人脸上抹灰。守主任不会答应,我们这次阻止不成,但是我们决不能让他们破了规矩!”

“历史上两村老死不相往来,有界河、有鸿沟作证。有死的、有伤的作证。他们破不了例。”寡妇荣坚信着自己的行动。

远处,黑暗笼罩着月牙河两岸,四周一片死寂。偶尔有鱼跳出水面,发出“呼啦”声响,很快回归寂然。

“决不能……”疤瘌有些咬牙切齿了。

寡妇荣看着疤瘌痛苦的样子,投去一个蜜意的媚眼。安慰说:“疤瘌弟弟,别难过,不信没有办法来阻止芦花和田驹的来往。再说你那点石头,冤有头债有主,他吃咱的谷子要他还咱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