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莺歌院（三）

楚乔把一层薄床垫挨着木栏的隔板在地上展开，却见燕洵抱着一床被子走了过来。

燕洵见她靠着隔板坐着，便把被子放下来，紧挨着她坐下来。

阿楚说过不喜欢仰视他，所以他不想站着和她说话。

“我睡地上，你睡榻上吧。”

“那怎么行？”楚乔当即拒绝。“你可是...”

随即又觉得这话不妥，便急忙打住。

燕洵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却无白日里的阴沉，追问：“是什么？世子？如今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能有一个地方活着睡，已是老天的眷顾了。”

其实这和他是否是世子并无关系，只是他需要和她拉近距离。

他从未把她当作奴婢，也不想她永远要敬他是世子。

楚乔听着这一番和往日了解的他完全不同心态的话，心中闪过一丝心疼，但还是觉得让他这么做不妥，便找了个折中的方法：“这样吧，反正，我们两个也不能一起睡着，上半夜我醒着，下半夜你醒着。值夜的人，就在这睡。”

“阿楚...”燕洵刚想再坚持。

楚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柔和地打断了他：“好了，否则咱们俩都睡不了觉。你快睡吧，睡醒了，起来替我。”

燕洵看着她，那双眼睛那样的认真，他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楚乔见燕洵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嘴唇无意识轻撅，点了一下头，确定般的轻“嗯”了一声。

燕洵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却只融汇成了一声学着她的“嗯”。

于是他便再次抱起被子，吹熄了灯里的蜡烛，和衣仰躺在床上。

上一次躺在一张像这样的床上睡觉时，他还父母手足健在，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人了。

微微偏头，又斜眼望了望。穿过木栏隔板，她静静的坐着。

那个瘦小的背影是那样的单薄，却给他无以言说的心安。

于是，注视着她的背影，渐渐入睡。

那是他仅剩的温暖，如冬日暖阳，夏日冰凉，他对人生最后的希望，整个人身上最后的光明，全寄去她。

燕洵并未睡到半夜，他提前了半个时辰醒来，当他穿上鞋子走到那一边时，却看见楚乔已经困到靠着木栏睡着了。

他蹲了下来，想叫她去床上好好睡。

楚乔睡梦中听到声音，以为是来暗杀燕洵的杀手，顷刻惊醒，还没看清人，身体便已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一个手刀用力劈了过去。

燕洵一惊，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楚乔这才看清是燕洵。

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头去，轻声说：“我睡着了。”

燕洵轻轻松开了他的手，无尽的心疼涌上心头，强烈的情绪激荡带来无限冲动。

他一把将楚乔抱起来，楚乔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楚乔还未彻底清醒，此刻震惊极了。

燕洵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停顿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抱着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楚乔刚一在床上坐稳，燕洵就很君子的抽回了手：“阿楚，你休息吧。”

楚乔本来有些害怕，还以为燕洵想做什么，如今却只剩下了几分不自在：“嗯。”

这一次，是楚乔看着燕洵的背影，半晌沉默后：“燕洵。”

“嗯。”他低声回应她。

“我们活下来了。”

“我们一起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