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风驰雨骤
风逐雨,雨驱风,风雨合而追天上墨云。
霎时,雨连为线。
雨大似是天河溢于世,从天而下狂泻,整个天地都如没在水中,滂沱大雨始于城中肆虐。
大雨猛烈地击打在地,落冲众人,奏出激动人心之声。
王策三人见武二那刀斩出,皆是惊讶得咋舌不已。
与台下的群豪竟是一同对这暴雨浑然不顾。
若说武二先前所使皆是粗略模仿燕武阳刀意,李铁牛与白伶官刀招的一星半点,方才所使却是实打实属于他自己的一刀。
前者虽然令人惊奇,但对于博览武书,眼界绝艳的王策,融百家残招成就自己十一路刀法的燕武阳,共学文武两者皆有所成的施子安,却也不是太过骇人。
然方才那刀之威,一声清脆霹雳,一道光耀,宛如号召神灵,撕开天幕一般,直接便将半张擂台斩断。
饶是王策也只见过自己那位五叔能使刀使出这般的气势恢宏,真不知那刀若是使全,该是如何惊泣鬼神。
只听燕武阳,感叹说道,“没想到这位武二兄弟,竟是如此厉害。”
他虽不愿承认,但如此一刀,此时的他的确使不出。
王策与施子安听燕武阳语气颇为颓然,便要出声安慰。
却听燕武阳咧嘴洒脱一笑,“这样的江湖才精彩啊。”
他此时有王策提前所给《反两仪刀法》指明前路大道,不再似曾经那般全由自己胡乱摸,假以时日,莫说这样一刀斩断半张擂台,即便是整张又有何难?
王策听燕武阳语中隐隐所带豪气,便也随之一笑,说道,“我们还是先将武二兄弟抬下来吧。”
王策说罢,便与燕武阳和施子安三人同时而动,皆是脚尖轻点,一跃上台。
三人将昏迷的武二扶起,对着仍是愣神的白伶官抱拳行礼,便要跳下台去。
忽地便听一声粗扩的声音响起。
“两位兄弟,鄙人程鬼,眼看这武今天也该是比不成,咱们便同行一路吧。”
王策,燕武阳与施子安听之寻声望去,正是先前那名持双斧的魁梧汉子程圭。
燕武阳先见这汉子出头,便心生几分好感,当下便调笑道,“大汉你且先在谢神医处将你这腰看好吧。”
身过已有仆役开伞遮雨的谢姓老人听燕武阳开口便称自己为“谢神医”,当下颇奇,他真的说来只能算半个江湖人,其名武林中鲜有人知,连白弄臣这般名满天下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他的所在。
但老人却也并未开口,只是将这人记在了心上。
程圭当下听燕武阳当众说他腰疾也不恼,而是大笑说道,“不打紧,不打紧,谢大爷已给我开了一方。”
燕武阳见这人颇为豪爽,便也随之大笑,他望向王策示意,王策则是见之颔首。
他便笑道,“那汉子,你且来吧。”
程圭一笑,便踏步走来。
燕武阳视线微偏,见江南四秀皆是望向自己四人。
齐高洋此时已醒,面无血色,被魏子桓及四秀另外一人的柴襄阳搀扶,三人也不言语,一并对着四人抱拳,所为自然是先前武二大败李铁牛这恶徒,为他们讨回了脸面。
而那之前被燕武阳所伤的四秀最后一人房俊则是瞪大双眼,直直盯着燕武阳。
燕武阳那日当众辱他,他记得刻骨。
再说胜过李铁牛,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的是武二,并不是燕武阳或者王策与施子安,他亦犯不上对王策三人空摆一张好脸。
燕武阳付之一笑,对着江南四秀说道,“这比武招亲我可上不得,要讨教还得私自打过。”
见江南四秀并不搭话,三人扶着武二,身旁跟着程圭便下台走去。
五人刚刚离去,便见一两鬓斑白的青衫中年人,独臂持伞上台。
正是那“独臂大侠”白弄臣。
他将大半个伞面倾斜向白伶官,一身浑厚气机微起,令雨水不至于染湿衣襟。
只听他轻声说道,却盖过滂沱雨声,“此刻天色不佳,比武暂止,诸位便请先回吧。”
这位白大侠说罢,便不再多言与台下仍淋着雨的群豪寒暄,带着白伶官走下台去。
台下群豪对白弄臣作为亦不敢有何不满,闻之便也皆是散去。
王策一行人淋着大雨,刚刚走离人群,便不知该去向城中何处求宿。
他们四人却是刚一入城便来了此处,加之此时大雨如注,街路上更无闲人相问。
好在程圭已入这凤阳府城已久,王策三人便扶着武二,在程圭带路下走向了附近客栈。
大雨击地之声,如是千万头狮子怒吼,又如是无数串鞭在抽落,宽敞的街道上汇成千万条“小河”。
路人皆是行意匆匆,车马各不相让,颇为惊躁,令琳琅满目的凤阳在这大雨冲刷下显出了几分狼狈。
虽是路途不长,但五人仍是用了些时间才到那程圭所说的客栈。
那客栈已是有多人寻此避雨,且不停入内,怕是不多时便将人满为患。
亦好在王策数人方才先行一步,此刻出声询问客房,仍是有余。
王策四人各开一间,而那程圭则是早前便付了几天银钱,倒也不用王策几人用心。
王策数好银两,将之给予那生得白胖的富态老板后,方才打量起这家客栈。
这客栈布置与凤阳府城的一贯华贵截然不同,反而是一股子平实与粗扩的江湖风味。
大堂之中还雇有一说书的老人,正唾沫横飞,说着些江湖逸事。
四人扶着仍未醒转的武二,见老人正说至兴头,便伫立于原地听了一会,然后四人寒暄几句,便各自上楼进房,哪有湿漉漉一身喝酒、吃肉,听书的道理。
王策看着面前已然也是湿透的行李衣物一阵头疼。
自己总不至于去找燕武阳或施子安来帮他烘干衣物,当下便一狠心,挑过要换衣物,将自己那好不容易才磨砺而出的真气施于其上。
王策所能动用真气,皆仍体内原先的先天功真气融汇其它四道而成。
此时在他凝神静气,仔细微控之下,以那部分已化为己用的至阳内力为前,至阴内力于后,平和内力为底,令那衣物烘干同时不至于被损破。
不过少许,王策擦了擦额头上泛起的细汗,看着手中干透且清凉的衣物,开怀一笑。
又过片刻,草草擦过身子,换过衣物的王策腰悬一把诛邪便走下楼去。
还未下楼,便听到说书人之声夹杂着满堂叫好响彻客栈。
他走下楼去,只见燕武阳,施子安与那程圭已然先他下楼,占坐在了大堂中央。
燕武阳此时卸下了刀袋,只带一把环首直刀,并将之拍在桌上,正单脚踩着板凳大声说笑叫好,在这本就颇为吵闹的客栈中都是首屈一指。
这人像是不管在哪都是这般卓乎不群,令人一眼便识得到他。
反观先前那魁梧汉子此时却是正襟危坐,极认真的听着那说书人说起当年七剑大败魔魁的经典桥段。
而施子安则是一人独自一小口一小口的饮着杯中之酒。
王策与三人打过招呼,便走向了柜台那老板之处。
那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白胖老板见王策走向,满脸堆笑说道,“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王策走近,运以凝音成线的法门,对那白胖老板低声说道,“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
白胖老板听之脸色忽变,身子微微紧绷,面上却仍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公子此言却是何意?”
王策见他手掌扶上那柜台暗格,当下也不指出,仍是凝音说道,“我在教中曾见你与三叔会面,‘笑面虎’朱地藏,对了,朱老板,我叫王策。”
那白胖老板初听王策所言,本以为是自己哪家故人之子,又听他唤出自己姓名与名号,更是笃定了这个想法,毕竟魔教不显已十数年,而他亦随之退隐幕后十数年,江湖之上鲜有人知他这曾经的名号。
然王策最后语落,却让本来以略微放松的他,再次绷紧了身子,冷汗直流。
他不由想起了前些天和一教中老友喝酒,那人醉后向他泄漏出了一个在他清醒后便以几十年交情为要挟,让他千万不可告知他人的消息。
自幼闭关的魔教少主,下山了。
“朱老板?”王策不再压声,而是微笑直接说道。
朱地藏忽地惊醒,慌乱得连忙说道,“拜见少……”
他话未说完,便见王策摇头,当下忽地中止,好在方才他声音不大,加之客栈中又颇为吵闹,应是无人瞧见。
他连咳几声,确定无人注意自己这边后方才再次说道,“不知…少…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王策神态自若,低声说道,“我要知道七十二煞的‘鬼头刀’李铁牛,今晚在哪。”
朱地藏听之眼神微暗,沉声说道,“可是这不长眼的家伙得罪了……公子?若公子愿意,此事便可全交由在下来处理。”
他自身实力虽不出众,但作为魔教“蛛网”于大衍五都之一这重要节点的执掌人,他手下那众多能人教众就算是去毁掉半座七十二煞所占的凫山又有何难?
王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这是我的事,你只需帮我寻得就可。”
语罢,王策便走回了燕武阳三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