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魔

在阿诺德的近乎恳求的劝说之下，伊丽莎白终于同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意识在这灰暗的房间笼罩之下逐渐模糊。

今晚应该会睡个好觉吧。

房间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熟睡时的平稳呼吸声，和蜡烛燃烧的声音。

……咯吱……

门被一个人轻轻推开了。

——是那个美丽的使魔。

她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发出淡淡的血红色光芒，显得略微有些诡异。

她没有提灯，就于漆黑之中走到了阿诺德的床边，微微摇晃他的身体：

“主人……主人。很抱歉打搅到您休息，贤者会有紧急召集令。”

“……紧急……召集？”

阿诺德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缓缓地坐起来，阿拉斯托点燃了油灯，把衣服放到他的眼前。

“现在还是深夜……大概在凌晨两点左右，”阿拉斯托走到房门口等待，一边说道:“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而且考虑到主人的身体问题，我本来是想推掉的，但是传令官……”

他在这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而且也表示可以出发了，却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主……主人！”

阿拉斯托忙上前扶住他，让他坐到床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没问题吗？”

“我没事……”

晕眩的感觉仍然还在。

阿拉斯托明显认为休息才是首要选择，但是阿诺德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踏出了血猎联盟的大门。

就算是以温暖闻名的地中海附近，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冷。

阿诺德裹紧了外套，同阿拉斯托一起走向夜色笼罩之下的贤者会大楼——

大门虚掩着，从缝隙中飘出血的香（腥）甜（臭）气息，阿诺德记得这个味道。

不安感在一瞬间爬遍全身。

“沙里……托尔……。”

还有其他人的味道，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了。

踏入大门的那一瞬间，除了闯入强大结界带来的阵痛感，还有——

“紧急……召集。原来……指的是这个吗……”

书架被掀翻，各种珍贵的藏书如同垃圾一般堆在一起，被压在书架下。书页都被血水染成暗红，其中一本书的书页上，能够隐约分辨出，那是用古哥特体抄写的圣经绘图本。

“The sun and the moon shall be darkened， and the stars shall withdraw their shining.”（日月昏暗，星宿无光。）

那应该是约珥书的第三章第十五小节——灾难将至的预言。

仆人与守卫的身体被切断，撕碎，还有的人的时间停留在反抗的那一刻——

在正中央的科勒亚的身体——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尸体，以极其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而这一幕反而又像凶手在炫耀自己的战果一样，所以，才要把他挂在大厅的镀金十字架上，描绘出一幅令人不禁心底发寒的受难像。

只是……如果那个人是基督的话，或许还有些许反抗的机会吧。

杰莱姆蜷缩在墙角，脸色发青，双眼空洞无神，口中重复着意义不明的咒语。

——他疯了。

阿诺德看到这副场景，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大概经历过更为惨烈的人间地狱吧。

身后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并被挂上了锁。

“您终于来了，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个人从大厅的长椅上站了起来，微笑着转过身，绕过椅子径直走向阿诺德——

那个笑容，到底是出于礼节还是发自内心，应该没人清楚。

淡金色的长发在身后被束成一撮，淡蓝色的眼睛此时却微微散发着妖异的血红色光芒。

“……艾德。”

“呵呵，没错。”

他的白色长外套已经被染成血的鲜红。

他走到阿诺德面前，微微躬身，吻了一下对方的侧颊（注2）——

“Il y a lontemps qu'on ne s'est pas vu，mon maître.（好久不见了，我的主人。）”他向后稍撤了一步，鞠了一躬。“以这副姿态现身，实在是太过失礼……不过，我相信小少爷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阿拉斯托小姐也是，好久不见了。”

“艾德……你这是做什么？”

阿诺德指向已经化为坟墓的贤者会大厅。

“我一开始只是来问路的……不过他们突然就攻击过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

“是这样吗……？”

就算阿诺德已经把剑指向了他的喉咙，他也仍然慢条斯理地回复他:

“因为小少爷一直不回信，我这里也是有点担心呢——所以，只是来看看情况，但是没想到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他仍然在微笑，只是那笑容当中多了几分无奈。

“……”

沉默良久。

最先打破沉寂的，居然会是阿诺德。

“我问你几个问题。”

艾德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当然可以了，Avec plaisir.（乐意之至）”

“贝尔……贝利格伦特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多么希望答案是“没有”。

而艾德也正应他心愿说出了答案:“当然没有。因为第二天我去找他的时候，虽然室内一片狼藉，但是没有尸体。我想应该是逃走了，毕竟他的处境糟糕得很。”

阿诺德长舒一口气，他的压力终于消失了。

然而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第二个问题。”

“S'il vous plaît parler（请讲）.”

“科勒亚·唐·沙里托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啊，那个啊。”艾德摊了摊手，鄙夷都从表情中流露出来了。“只是一个高高在上，妄图唤醒王来满足自己愿望的愚蠢的人而已。”

『唔喔——这可不得了。』

“……什么？”

持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或者说……是别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