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湄集校注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芦花湄集》卷之十一 墓志铭

明诰赠定远将军宁公暨诰封太淑人姚氏墓志铭文中曰:“以次子仪部郎中立秩满,得恩诰进阶定远将军,葬于祖茔之侧。”“赠公”即宁希武,卒于嘉靖四十三年(1564),之后姚氏又生活了“三十年余”,其卒年当在万历二十三年(1595)之后。又据《礼部志稿》,宁中立“归养”在万历三十四年(1606),则其母必卒于是年之后。此文亦当作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之后。

《传》曰:“所生不疑,惟德之基。”《国语·晋语四》载郑大夫叔詹对郑文公说:“所生不疑,惟德之基。”《语》曰:“美成在久。”《庄子·人间世》: “美成在久。”信哉!颍多阀阅家,率不能蕃膴,无他,株削邻祸也。宁氏二百年来家传户晓,知为德门,至定远公而益大。定远公,予年伯父也。予同年仪部君仪部君,即宁中立,字尔强,颍州,(今安徽阜阳)人。万历四年(1756)举人,十一年(1583)进士,授翰林庶吉士,任精膳司主事。万历十七年(1589)升主客司员外郎,升精膳司郎中。三十四年(1606)由该任归养。后起用为尚宝司丞。见俞汝楫《礼部志稿》。《顺治颍州志·选举表·明(举人)》: “(万历丙子)宁中立,河南中式。见《进士》。”《顺治颍州志·选举表·明(进士)》: “(万历癸未)宁中立,选翰林庶吉士,改礼部精膳司主事,历升尚宝司。”《康熙颍州志·选举·明(进士)》: “宁中立,万历丙子河南举人,癸未进士,选翰林庶吉士,官至尚宝丞。详《人物》。”《顺治颍州志·名贤传·明》: “宁中立,字尔强。自始祖宽从靖难,授羽林卫指挥同知,后移镇颍川,遂家焉。自少颖异,日记千言。年十二,以文受知兵使者。丙子,督学录第一,领乡荐。癸未成进士,选庶常,读中秘书,勤于其学,不少休暇。同馆或错趾其庭,每午夜诵声琅然达旦。周文恪尤器重焉,授精缮主政,供南宫之役,料理精密。三年考满,晋郎中。疏请终养奉太淑人,孝敬备至,逾十八年,太淑人以天年终,哀悔几于灭性。起补原官,擢尚宝司丞。满九年俸,推大理寺左丞,骎骎柄用,以勤猝卒于官。中立孝友恳至,敬其兄,以产让之。与人交,恂恂能下。好周人之急,乡里有求必应。至于自奉,则粗砺甘之。生平亨心于寂寞之乡,终身以图编为师友。举世人所称纷华靡丽之事,无一焉。虽位不酬志,年不配德,而清风劲节,景仰如新,子侄踵武,箕裘不替云。”《康熙颍州志·人物·名贤(明)》: “宁中立,字尓强。自少颖异,日记千言。年十二,以文受知兵使者。万历丙子,以科录第一领乡荐。癸未成进士,选庶常,读中秘书,勤于问学,每午夜尚闻诵声,不少休。周文恪公尤器重焉。时宰先世有居颍者,属访其族人,中立竟忘之。改礼部主政,考满晋郎中,疏请归养奉母,孝敬备至。逾十八年,母以寿终,哀悔几于灭性。起擢尚宝丞,历九载,推大理左丞,以勤猝卒于官。中立孝友恳至,敬其兄,以产让之。与人交,恂恂能下。好周人之急,乡里有求必应。自奉粗砺,甘之如饴。生平栖心寂寞之乡,惟以图编为师友。而纷华靡丽之事,绝弗萌焉。虽位不酬志,而子姓迭兴,亦见积善之必有余庆云。”以《状》索铭,予习其门荫,故奚“奚”字,原误作“悉”。敢不铭?

按《状》:赠公讳希武,字愚父,号柳溪,颍川卫指挥使。[注15]始祖讳宽,齐上卿越之后也,徙燕,遂为通州人。我太祖高皇帝芟虏征兵幽燕,宽仗剑从,隶华云龙部,数建奇功。成祖文皇帝封燕,宽为骁骑侍卫,以靖难功臣,世授羽林前卫指挥同知。宽卒,子端继。端卒,子琇继。宣德初,廷议以中都根本地,环列折冲府以示拱护,琇分驻颍川。琇卒,子钺继,历升署都指挥佥事。尝守云中,虏不敢近。钺卒,子漟继。抚士慈,有兰陵分瓜风兰陵,指北齐兰陵王高长恭(541~573)。《北齐书·兰陵武王孝瓘传》: “兰陵武王长恭,一名孝瓘,文襄第四子也……长恭貌柔心壮,音容兼兼,为将躬勤细事。每得甘美,虽一瓜数果,必与将士共之。”,军中号为宁佛儿。漟卒,子楚继。是为赠公父,骁勇绝人,目光如炬,尤善骑射。尝从兵宪顾公,所至辄命与诸材官、骑士较,无不霆击羽登,诸材官、骑士无不北者。蚤卒,公甫十岁。

[注15]宁希武,字愚父,号柳溪,颍州(今安徽阜阳)人。宁中立之父。吕景蒙《嘉靖颍州志·兵卫·同知》: “(宁)希武,嘉靖十二年任。”李宜春《嘉靖颍州志·兵防·同知》:“宁希武,直隶通州人。初,宁端承袭,有功,宣德十年调颍川,世袭指挥同知。委替之。钺替,以纳粟进河南都指挥佥事。漟袭原职。楚替,卒。希武嘉靖十二年承袭。”《顺治颍州志·选举·封(明)》: “宁希武,以子中立,赠定远将军、轻车督尉。”《康熙颍州志·选举·封(明)》: “宁希武,以子中立,赠定远将军、轻车督尉。”

母梁,教之读书,乃走谒先达崔北樵氏。崔一见奇之,曰:“子殆非武人。侣郄谷帅晋,悦礼乐而敦诗书。”《左传·二十七年》: “赵衰曰:‘郄谷可臣,亟闻其言矣。说礼乐而敦诗书。'”“说”与“悦”为古今字。勉之,公遂力学。岁十五袭祖职,将提骑戍十五年,转漕五年,备尝险阻。军中稍暇,读书不辍,遂通《周易》《通鉴》《性理》《杜少陵》诸书。淡泊自守,绝不托有力者为援,然久之,当事者贤之矣,简畀卫政。公毅然以厘弊振襄为任,补卒搜乘,大修屯田,冀复祖宗之旧。时寮宷妒权,相凌轧成风,公洁己秉公,推贤而矜不能,妒风顿息。分署庶政,胥称得人,未尝以喜怒轻贤否人薄书中。世庙时倭寇淮杨,大中丞李公遂赐剑专杀,大将军以下股栗不敢仰视,见公伟度,不觉起迎,慰之曰:“闻长宿公署视事,真公而“而”字,原误作“尔”。忘家矣!”一军皆惊。终以淡泊不藉有力者,不得乘轺建节,名勒燕然。甫逾四十即致政,营菟裘于颍水之东,买舟设琴书、茶灶自娱,扁曰:“慷慨辞三品,逍遥任五湖。”时论高之。每寻丘问壑,野老、童稚靡不欢迎。公与较晴量雨,语笑终日不厌。一日方饭,倏卒。生于正德十二年丁丑九月十五日,卒于嘉靖四十三年甲子三月四日,享年四十八岁。以次子仪部郎中立秩满,得恩诰进阶定远将军,葬于祖茔之侧。

娶恩封太淑人姚氏,颍上守御千户所正千户鹤龄鹤龄,即姚鹤龄。吕景蒙《嘉靖颍州志·兵卫·(颍上)千户正》: “(姚)鹤龄,正德十二年任。”李宜春《嘉靖颍州志·兵防·(颍上)正千户》: “姚鹤龄,直隶金坛人。初,姚焕洪武二十八年任。传旭,传玺,传鉴,传洪,传继宗,传鹤龄,正德十二年承袭。”长女,性淳厚贞静,寡言笑,进止不失尺寸。七八岁时喜读书,授业于姑,勤女工,年十六归赠公。时家遭不造,乏,赖姑梁竭力经理,太淑人助之拮据,殊苦,至冬无絮衣,日不再食,怡如也。后公服官俸稍裕,殊不加丰。事姑孝,少有菘鲭小果必进,余以遍,姑色喜者未尝一入口。长子中和,与仪部少从外传业,出入有定时,少愆期,太淑人不嗔责,第不与言,兄弟汗簌簌下,消阻无所容,俟能改,甫徐与言。亲在,岁一归宁;亲没,遣问寒温而已。公慰之使行,太淑人曰:“父母在,则归宁;没,使人宁兄弟,礼也。吾为人妇,敢越礼?”卒不往。弟侄辈中业衰落,时命仪部周给,岁以为常。自公没,绝戚闬燕会,独处一室,终日焚香兀坐而已。初以思公,血泪伤目,比愈,迄无他恙。喜看《吴越春秋》《汉唐典故》诸书。仪部惧太淑人年高,恋恋膝下,疏请终养十五年。而太淑人抚子抱孙,颜怡志顺者盖三十年余,福祉何若也。太淑人与公同年,少一月日。

子二,长中和,万夫长,先太淑人二年卒;次中立,登万历癸未进士,授翰林庶吉士,升礼部精膳司郎中。

铭曰:昭兹介福,敷锡自公。有母相之,奕奕坤功。承哉绳哉,克明克俊。母欣嘉祉,曾玄同俊。颍滨之南,蓊焉郁焉。龙文崇阪,亿万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