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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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两个任务

“前日寿宴怎不见你人影?”曦月伏在马背上,风沙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直觉感到身侧的人今日兴致不高,然而却也瞧不出明显的端倪。

“今天便是激风堂最后的考核,我哪有你那个闲心,去向主子献媚。”刘叠的马向前快走了几步,超过了曦月,只在原地留下一身未散的酒气。

“哎!不是吃醋了吧!”曦月直起身,也不管会不会吃一嘴沙,继续张口搭话,“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

“虬营门口的暗号是‘背斜阳处,西风长烈’,如果消息有误,我们就只能躺着出来了。”刘叠眉头紧锁,如此严肃的神情在他脸上倒是少见——好像他真在为稍后去八荒军砦探营的任务担心。

曦月打马跟上前去。刚才她说的虽是玩笑话,但当中也多少有一两分试探的意思。不过见对方回应得如此冷漠,她便觉得凝在心头的一点似有若无的情愫就此消散了,当即也正经起来,问:“看寿宴上的情形,八荒军砦的使者倒跟寻常宾客无异,似乎他们与知林堂的关系并不糟糕。也不知万一咱俩被逮着了,知林堂会不会派人来救。”

“自然不会。”刘叠说得很笃定,“探营这种事,是奸细才做的。只要知林堂不想跟八荒军砦撕破脸,就不会承认有奸细这回事。”

曦月认为他说得有理,无奈地点点头。

八荒军在北道上有数十个营寨,其中依山而建的三座虬营离知林堂最近。因其占据地利,不易攻克,即便双方眼下并无大的冲突,但居安思危,知林堂也不能不感到如芒刺在背。

平常堂中多派人假扮成行商或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去大营周围打探消息。此番因获得了确切的营门暗号,嵬名青阳便决意让刘叠和曦月这两个激风阁新员凭暗号乔装进营,把那营中地形、布局、人员等情况探视一番,回来详细汇报,以作为最后一次考验。

原本以为刘叠是刀架在脖子上依然嬉笑如故的无赖嘴脸,然而此刻他的面色如此肃穆,倒让曦月也有些慌起来。

两人已在虬营南面一个窄窄的峡谷中躲了两个时辰。眼见夕阳将把余晖消尽,营帐中升起炊烟,料想其中兵士也该到了一天之中最为倦懒松懈的换岗时分。两人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策马跃出山谷,向着虬营奔去。

他们身上的八荒军服,还是范紫心根据探子回报后的描述亲手裁制的。据说为了避免奸细混入,营寨里统一的着装也会不定期有些许调整。脖子上围红巾或黄巾,红黄巾的系法,都有严格的规定。

两骑飞驰,还未到虬营跟前时,就遇到了一队刚从营寨里出来的人马。其中领头人似有些狐疑地瞧了曦月二人一眼,所幸那队人应有要务在身,因而只是匆匆交错而过,徒留曦月浑身的冷汗。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时,忽见身边的刘叠松开缰绳,上身斜倾,一把抓住她的后领,手上借力,双脚一蹬,下身在空中划过半圆形的弧线,落到了她的马背上!

曦月:“怎么了?!——咳咳!”

刘叠将曦月胸前的红巾领结扯到背后,半顺纹理半用蛮力地扯开,三两下弄了个别的系法,再跃回到自己的坐骑上。

就在这时,又有三五骑飞踏过来。透过扬起的黄沙,借着暮色中不够亮堂的光线,曦月勉强才认清——刘叠的新系法应该没错。

看来自己也该更警惕才对。

“背——斜—阳—处!”哨兵远远招呼道。

好极了,起码上半句是对的。曦月乐观地想道。

策马近前,刘叠代表二人应道:“西风长烈!”

他这四个字说得十分沉着,至少比曦月当下可能喊出的声音沉着得多。当曦月看到那满面疲惫的守兵眼中忽然闪现一丝光芒时,攥紧缰绳的手差点就要去拔剑了。好在那光芒一晃即逝,两个兵士都收了长矛,放了刘叠二骑并驾入内。

天色迅速暗下来,刘叠和曦月匆匆在虬营中绕了一圈,待到营中火把升起,二人对其中布防才有了大概的了解。

从头至尾,曦月都全神贯注,一是为了把营寨中的景象印入脑中,回去好交差;二是因为这几千人的大营竟静息无声,足见军纪整肃,二人得以轻松入营,实在有侥幸的成分,不能不全神戒备。

巡视完毕,打马出营,一路狂奔至三里地外,人乏马疲的曦月才有些瘫软下来。但脑中那根弦不过松弛了片刻,就又因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而忽地绷紧。

这是个月晦之夜,借着火把的光亮,曦月才看清了那三骑是自己人,松了口气,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有后援。”

行在最前的路断尘面带笑意,却说出了一句无法使人感到轻松的话:“时间正好,走吧,有新任务。”

刘叠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黑着脸跟上了那三骑。

曦月问:“什么任务?”

路断尘答道:“适才收到消息,说贺兰庄假扮知林堂的人,在北道上打劫了一支商队。咱们不能白背黑锅。”

曦月:“对方有多少人?”

“二三十。”路断尘快马在前,“只我们三个,有点危险。加上你俩,绰绰有余了。”

在贺兰庄与知林堂势力交界处,有一段寸草不生的荒域。行人只能匆匆经过,若是呆得久了,就会生出幻觉来,甚至发狂而死。因没有任何一股势力敢派人长久驻留,此处便成了不想遵从北道上和平原则者趁火打劫的绝佳场所。据说近几年贺兰庄没少做这勾当,曦月在蓝桥营中时也不无耳闻。

五人熄了火把,找了一处山隘,埋伏起来。

不一会儿后,从南边果然来了三十余人。前后轻骑簇拥,中间是三辆货车,这支不举火光的队伍,在仅有星辉照耀的荒域上犹若游魂。

路断尘传达的命令很明确:“东西全要了,外加留一个活口回贺兰庄报信。得让他们知道知林堂不好惹。……不对,等等!”

路断尘定睛一看,发现竟还有个俘虏。那人双手被缚,亦步亦趋地跟在货车后面。

“怪了。”路断尘当下改了主意,“看来此人有些来头。”

“怎么说?”曦月希望自己没被路断尘听出她的紧张。

路断尘一拍大腿,道:“这样吧,道姑负责救人。”

说罢他举起弓弩,其余三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这弩箭上淬有知林堂独有的剧毒,便是没射中要害,伤者也活不过半日。

一连十几只劲弩噈噈噈地发射出去,那带动的风声直让曦月听得有几分心惊。不远处立刻有五六人痛呼落马,而被射中的马则癫狂起来,将已见溃散的队形冲得更乱。

劫匪在人仰马翻中还未辨清威胁来自何方,路断尘等五人已策马而出,一面飞驰,一面稳稳定住上身,继续发射弩箭。

此地距离蜃城很有些距离,曦月的道术虽不能发挥全效,但也不是全不抵用。她索性舍弃了那匹劳瘁不已的瘦马驹,御剑直飞向货车后惊惶不安的身影。

陡起的凌厉剑气将周围几人逼开了一丈地,曦月挥剑斩断绑缚俘虏双手的粗绳,以免她继续被那受惊的马匹牵动的货车拖着四处跌撞。

正要扶起地上的俘虏时,适才退开的劫匪也早就回过神来。一柄长刀正劈向曦月脑门,她却不格挡,而是低下头,身子往前一滑,反手挥剑,直接斩断了长刀的刀柄。

旋过身时,忽见疾刺过来的长矛尖尖。曦月偏过头,右手弃剑握住长矛一端,左手抓着俘虏,挺身而起。那挥戈的人本就因长矛尖端传来的力量晃得重心失稳,见这从地上突然跃至半空的人影,更吓得目瞪口呆,下一瞬便被曦月踢下马去,而曦月和俘虏已坐上了马背。

所幸俘虏是个女子,身量较轻。

饮梦剑亦从地上弹起,但在曦月接过剑的空隙,身后又袭来大刀挥劈的凉风。

那一刻,她不知道会是自己先接过剑、刺向身后的人,还是身后的人先把她劈成两半。

“噈!”一支弩箭从肩头擦过,猛地扎进了挥刀者的心脏。

而曦月也衣甲破裂,肩头渗出黑色的毒血。

意识丧失之前,她只记得好像看到了一对凝满寒霜的瞳仁,如星空下闪着冷光的长矛尖芒一般,几乎将她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