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清第三钗:最悲情——董鄂妃
本章简介:
情殇董小宛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解密的秦淮名妓说告诉了我们什么样的史实?顺治帝的董鄂妃与秦淮名妓董小宛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董小宛是否被豫亲王多铎俘获送入宫中?顺治皇帝孝献端敬皇后董鄂氏可谓是红颜薄命,她的悲剧不仅在于她入宫前的特殊经历,更在于无法挣脱满蒙联姻的桎梏,而同时她神秘的经历以及她同顺治皇帝的生死恋也给后世留下了太多的话题。那么为什么说她又是红颜祸水呢?董鄂妃是否原为顺治的弟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妻子呢?当君王成情种,上演了一幕什么样的情感大戏?宠冠后宫的董鄂妃到底有什么样的秘笈呢?红颜是如何成为薄命人的呢?董鄂妃是顺治帝在世时所册封的第三位皇后,但为什么她的皇后身份却是在去世后追封的?顺治皇帝到底是出家了还是死了?他真的成了一个和尚头的皇帝了吗?为什么说后面传奇也惊悚呢?
情殇董小宛
这是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最初董鄂妃的印象就是从这样的故事蓝本里走向寻常百姓家的。
(注:下面的这段故事是取自于我的一部历史作品)
在江南如皋,有一个仗义疏财家资又豪富堪敌国的才子冒辟疆,不论萍水相逢,还是闻名急难相投,无不有求必应。一时间,才子冒辟疆结交遍天下,朝中亲王大臣都折节下交,就是古时的孟尝君,想也不过如是。
而冒辟疆不但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闺中那多多的姬妾也是个个绝色,其时吴中的顾秋波、李蕙兰、马湘君,还那位董小宛,被并称为四大美人花中魁首。她们都爱慕这位风流才子,先后委身相事,于是羡慕冒公子者有之,妒忌冒辟疆的也同样着实不少。
到了崇祯帝殉国,弘光帝南京嗣位,马士英当国,就矫旨要冒辟疆助饷。冒辟疆正痛于明社稷的沦亡,立捐三百万金。马士英见冒辟疆这样慷慨,就又指名强索他家中的美人李蕙兰;当然他不能太直接,就说想与李美人一晤,以慰自己为国重振而日夜操劳的辛苦。冒辟疆只得把李蕙兰送去,不想李蕙兰竟在途中投河自尽。马士英又心疼又恼怒,于是又遣使来索董小宛。
这时冒辟疆的四个美姬,顾秋波已病卒,而当年崇祯帝犹未殉国,为助师逐灭入江南的秦贼,富甲天下美姬盈室的冒辟疆不仅捐五十万以助官军饷,且还慷慨豪爽地把他艳丽的歌姬马湘君,送给了召各镇兵剿贼、艳羡马湘君已久的江南抚台祁扬名。
结果感动了祁抚台,为玉人一偿久仰之苦。祁扬名把对冒辟疆的感激化成了行动,飞檄各镇,调齐人马,一昼夜夺回二十四寨。秦贼败走湖北,江西九江就这样有赖冒公子保全了。现在冒公子全部的最爱都就是这一个董小宛了,再也舍不得,于是四处找门路,幸得才子冒辟疆多财广交,终算保住了董小宛。可这一场祸事虽然销灭,但冒辟疆也就此家道中落了。
冒公子却并不后悔,为了一个爱姬,几乎倾家荡产。在豫王多铎兵下江南时,冒辟疆已是门可罗雀,本来栋宇连云楼阁巍峨的冒家早把巨厦尽行典卖。不过冒辟疆家资虽不丰,但他济困扶危的豪侠气却并不因此而改变,他仍是竭尽全力帮助有困难的人。
冒辟疆和董小宛迁居到一幢名唤水绘榭的别墅里,榭后有一座花园,建筑得精致异常。美人才子优游林泉,逍遥自在地过着闲适又快乐的光阴。
豫王多铎兵定江南,听说吴中美女极多,就心痒难耐,也想搜罗几个进京供自己受用。于是派人四下寻找,冒辟疆就这样走进了人生的低谷。
多铎不便以亲王身份去强占良家妇女,为声名雅计,适巧太湖巢匪作乱,多铎就空张大口,含血喷人地说冒辟疆家私藏巢匪,于是令官军往水绘榭去搜捕。
一向仗义结交遍天下的冒辟疆早得了署中书吏的飞报,于是冒辟疆星夜逃到通州,而他留下的眷属和仅有的一点家产却被豫王搜捕尽去。
到了冒辟疆知道豫王为夺他的爱姬董小宛而无故陷他罪名,就匆匆赶去想法营救爱人时,豫王早奉诏进京,已一叶轻舟载了美人北去了;调洪承畴来督理两江。冒辟疆于是再日夜兼程进京,好在都中士大夫半多是他的故交,当即写成诉状,赴刑部控豫王霸占有夫之妇。
刑部大臣冷僧机忙私下报知与他有郎舅关系的多铎,多铎也见汉御史赵谷臣上疏劾奏,知道这姓冒的有些来历,心里胆寒,于是就想出一条恶计,把那董小宛载入毡车,乘夜献进宫中。果然董小宛进宫的消息直气得冒辟疆目瞪口呆,因为这样一来,什么诉状劾奏都是不中用的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又一文不名地南归了。
其时朝中的摄政王多尔衮刚刚薨逝,顺治帝亲了政。这一年已十六岁的顺治帝由皇太后指婚,册立科尔沁克图亲王的女儿董禄氏为皇后。大婚不到一月,皇帝和皇后就反目了几回。正这时,顺治帝见了豫王进献的这个芳姿秀媚艳美惊心的大美人董小宛,顿时喜出望外。
顺治帝弄不明白董小宛何以眉锁春山,昼夜常啼哭。可她玉容虽日渐憔悴,却不减娇艳,令顺治帝仍然欲舍不能,但也欲爱不成。
就这样,开始的时候董小宛拼死拒绝皇帝临幸,忽然那一天在顺治帝又如以往那样痴情地看望她时,董小宛却笑脸承迎。顺治帝在召幸董小宛的次日便封她为董鄂妃;同时还令赐才子冒辟疆几多金,这样冒公子虽然没有往日的巨富,却也可保后半生的衣食无忧。可怜的痴情女子董小宛终于用自己的特别方式,报答了她心仪的爱人才子冒辟疆。
皇后董禄氏见顺治帝专宠董小宛,以至寸步不离;而对自己则弃如敝履,于是就去皇太后那里告了一大状,说什么皇帝年轻,迷恋汉女,荒废朝政。
在摄政王多尔衮薨逝后就迁居回皇宫的皇太后听了自然大怒,立刻召顺治帝进宫,当面训责了一顿。
顺治帝诺诺退去后,太后又把董小宛召到跟前,细细一打量,冷笑道:“好一个狐媚子,你是哪里来的妖妓,胆敢扰乱宫禁狐媚皇帝?”
董小宛虽然也被这位顺治皇帝的十分多情而感动了芳心,但她的最后顺服是源于想替冒公子讨公道和保全衣食性命、非得皇帝的欢心不可的想法。如今有了这么好的陈述机会,原拚着一死的董小宛就把豫王强占良家妇女并私献进宫的经过朗声说了一遍。
太后越发愤怒,于豫王私进汉女迷惑皇上这一点上。太后于是下懿旨,在把豫王多铎宣进宫痛骂一顿的同时,也传谕将董鄂妃送往玉皇宫去,永远不得召幸。
玉泉宫是一所在西山的清净冷宫。董小宛在这冷僻的所在,只影单形,凄凉万分。转念起自己的身世,不觉悲从中来,她本是名门闺秀,先不幸堕落到了做歌妓,后幸得冒公子多情,拯救出火坑,正期望相偕白首,中道又逢魔障,身入陷阱,及至遇见了这位多情的皇帝,位晋皇贵妃,万不料却也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此生,得安享到老。
做了皇帝还不能庇护一个妃子,无怪乎冒公子不能保全爱姬了。这个想法在董小宛脑子里转来转去,转到最后就让独自一人的她有了红颜薄命所遇皆非之感。渐渐地,董小宛感觉红尘可厌,心镜渐空洞,终日也不和侍候她的宫人侍女说一句话。
顺治帝听说太后把董小宛幽禁于玉泉宫里,异常懊丧万般痛苦。用不多久,这种心情就把顺治帝折磨得终日笑一会叹一会,神志混乱。那天晚上,明月当空,大地如昼,顺治帝悄悄带了两名小太监,跑到西山玉泉宫去。见了董小宛,两人也不悲哭也不多叙谈,只管相对着痴笑了一会儿。
半晌,董小宛悠悠然说道:“人生万事皆空,你我何必来世上一回,空来世上受苦一回!”顺治帝一听,深思了一下,也抚掌大笑道:“好,好!”
顺治帝出宫下山后,犹隐隐听得董小宛在山上娇声叫道:“陛下有心,五台山上再行相见。”
侍从的两名小太监感觉其中不妙,生怕自己落什么责任被追究,就忙忙地将这事报知了皇太后。太后恐皇上因董小宛而想痴了,就秘密吩咐内监到玉泉宫去放了一把火,连董小宛并许多宫人侍嫔一齐烧死在西山上。
玉泉宫被焚、董小宛烧死的消息传到顺治帝的耳中后,他只是呆呆地发了半天呆,然后拍手大笑道:“好,好!”从此就不言不语,也不进饮食。皇太后急急地来看,顺治帝还是个呆呆地不开口,依旧抚掌笑道:“好,好!”
皇太后没奈何,只得命宫监等小心伏侍,自己也觉得对于董鄂妃,有点太过了。皇太后平日一遇到事就想起摄政王多尔衮,可现在他已经死了。于是“可以商量事儿的人”这一点,就让皇太后想到了大学士洪承畴。当初正是因为那位摄政王拈酸,所以远调洪承畴出督两江。
深宫孤居的皇太后在不无寂寞中,传懿旨,令大学士苏克萨哈代督两江,调洪承畴星夜进京觐见。
顺治帝自从知道皇太后焚了玉泉宫,呆痴得就更厉害了,终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喃喃自语。皇太后把洪承畴从江南召回京来,洪大学士除了能一慰太后的孤衾独帏之苦,对于顺治帝也是束手无策。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顺治帝晚饭时清醒得很,可一会儿功夫,忽然想到自己枉为一国之君主,居然还不能庇护一个心爱妃子的平安,顿时旧恨新愁一齐汹涌。大哭一场后,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子,顺治帝就把宫门闭上了。宫女们不敢进去,只在外面听他在里面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从门隙中一望,见顺治帝忽然坐下,研墨吮毫疾书了一阵子,就又掷笔大笑了一会儿。笑不多时又痛哭了起来。
三更以后,室中再就寂静无声,宫女内监也都偷懒睡了。酣睡初起,已是红日照窗,还不见室中声息。内监们有些心疑,轻轻地一推宫门,门却是虚掩的。一个胆大的内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四面一瞧,不见了皇帝,御榻上也没有,里外也找不见。于是内监们就分头去看皇帝是不是临幸别宫了,结果众内监宫女分头找了好半天,到处找遍了,仍没有皇帝踪迹。内监们吓得忙去报知皇太后。
皇太后急急驾凤辇亲自到宸寿宫来瞧看,见皇帝平日的服用器物仍在,单单不见了皇帝。皇太后也急得泪珠滚滚,这时皇后以及各宫嫔知道了皇帝失踪,都拥在宸寿宫内,也有哭的,也有叹息的,也有议论的。众声杂沓中,忽见一个妃子在皇帝的御榻上找出一张东西来,上面潦潦草草地写着几行汉文。那妃子不识汉文的,就呈给皇太后。皇太后也不识汉文,就下谕宣她的洪大学士进宫。结果洪承畴一看顿时惊得面无血色,原来这是一份顺治帝的逊位诏书,洪大学士一句句讲解给皇太后听,诏中说:
朕以冲龄践祚,忽忽十有八年,德薄才疏,毫无政绩。上负祖宗创基之苦心,下失臣民望治之本意。所幸元臣辅导之功,得歼贼殄叛,享今日太平之乐。然清夜默思,愧据神器,抚心不无内疚。此朕所以弃国而去也。矧富贵浮云,人寿几何?朕已彻悟禅机,遁出红尘,尔等无庸悬念。至于大位,自不可久虚,朕子玄烨,为佟佳妃所出,聪敏颖慧,克承宗祧,着令继统即皇帝位。内大臣鳌拜,大学士苏克萨哈等,皆先皇股肱之臣。忠心为国,亦朕素日所信任,堪以辅佐嗣皇帝,庶不负朕寄托,祈各凛遵无违!钦此。
皇太后也惊得无措可施,半晌做声不得。还是洪承畴有见识,忙建议照顺治帝的诏书办理,飞召苏克萨哈来京,同时派亲王外戚秘访皇帝踪迹,万一找不到,只有扶太子嗣位;但目下皇帝失踪的消息切不可泄漏出去,否则必招来藩镇作大乱。
皇太后这才有了主张,又下谕立皇长子玄烨为太子,以便嗣统;又把是日的管门内监及侍候皇帝的宫女内侍一齐监禁起来,以防走漏风声;又将总管内监宣来,痛骂一番,即行革职。皇太后诸事处置妥当后,就和洪大学士回了慈宁宫。直到三更多天,才由两名小内监掌着碧纱灯送洪承畴出宫。
顺治帝在写好传位诏的那天晚上,先倚榻假寐,所以宫女内侍们听得室内寂静无声,就悄悄睡去了。鱼更三跃后,顺治帝悄悄开了宫门,一口气跑出宸寿宫。
星辰满天,月光全被云遮没,宫外黝黑如漆。顺治帝沿着御道向前,越过跨虹石桥便是御苑。守苑的内监也已睡了,一两个值班侍卫尚苑外踱来踱去。顺治帝怕惊动他们,就悄悄地走到御苑西门,幸得苑门没有落锁。
顺治帝出了御苑,也不辨天南地北,只管脚下七高八低地走着。看看到了皇城门前,城门早已下键。顺治帝喝叫开门,守门官见他仪表非凡,疑是内宫近侍,就忙打开了门,经过外城时也不曾阻拦。顺治帝这时也没有方向和目标,只管低头向前直走,其时天将破晓,寒露侵衣。又走了半晌,天色已大明。
晨曦初上,照耀得大地犹若黄金炫目。顺治帝惘惘然怅怅然地往丛林深处走去,猛听得当当的云板声激荡耳鼓,如晨钟清磐。顺治帝抬头一瞧,见一个癞头和尚,眇着一目,跛着一足,挑了一副破香担,担上悬着一幅墨龙。左手云板,右手木棰,走一步打一下。顺治帝见那和尚来得蹊跷,就立住了脚问道:“你这个疯和尚,在这荒山野地走来走去干什么?”
那癞和尚举手答道:“我在寻我师父。”顺治帝道:“你师父叫什么?”癞和尚指着担上的画道:“你不见我那幅画吗?我师父叫龙空和尚,在圆寂的那天,对我说:‘我将投生尘俗,有墨龙一幅,未画双睛。待过三九之年,你可下山去打寻,有人替你画上点睛,那就是我的后身到了。’”癞和尚说罢,又从香担内取出破衲一袭,拂尘一柄,念珠一串,紫砂钵一个,都递给顺治帝,说:“这都是俺师父的遗物。”
顺治帝检视破衲、拂尘、念珠、紫砂钵等物,却好似自己的旧物,不由得从癞和尚的担上取出一枝秃笔来,就给那幅黑龙添上了眼睛。果然,那龙有了眼睛,张牙舞爪地大有驾云上天之气概。癞和尚看了,慌忙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道:“师父到今天才来,几乎想煞我也。”
顺治帝被他一叫师父,心里顿有所悟,就脱去身上的锦绣团龙箭衣,披了破衲,笑对癞和尚说道:“你看这三十年故物!今日还我本来面目。”
癞和尚笑道:“忽去忽来,忽来忽去。来自来处来,去往去处去,来来去去,都是幻梦浮云。去即是来,来即是去,无非浮云幻梦。”
顺治帝大笑道:“是哪里来?是哪里去?什么幻梦浮云,实是无什么幻,更无什么梦。幻是更非幻,梦亦更无梦,都是濛濛空空。”
癞头和尚抚掌道:“阿弥陀佛!西方路上有莲台,无叶无枝雪玉堆。”顺治帝道:“色是空兮空是色,碧云拥护踏风来。”癞和尚笑道:“好了!好了!女菩萨等够多时了。”顺治帝道:“哪里的女菩萨?”癞和尚合掌闭目笑道:“玉泉宫的女菩萨,师父难道忘了吗?”顺治帝笑道:“真的吗?”
癞和尚笑道:“似真似假,似假似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真亦无假。”顺治帝大笑道:“好!好!”于是那癞和尚挑起香担,顺治帝拿了拂尘念珠,托了紫钵,师徒两个上清凉山去了。
这以后,有人见清凉山上,于月白风清时,或者夕阳西垂之际,暮色苍茫中,常远远有一对璧人携手往来于山麓间,徘徊于碧树绿荫中,如果走近一瞧,却又倏忽不见。后人有咏清凉山的一首七绝:
绿杨香草气如兰,倩影双双夜漏残。
古刹红墙留古迹,梵声艳影两清寒。
解密秦淮名妓说
顺治帝的董鄂妃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关于她的故事,到现在也一直在民间流传着。前面讲的这个故事,是较有代表性的一个故事蓝本。清末至今,说得最多的均是将孝献皇后董鄂妃说成是秦淮名妓董小宛,说董小宛被豫亲王多铎俘获,送入宫中。
史上确有董小宛其人。董小宛,名白,字青莲,生于明朝天启四年即1624年,是为秦淮名妓。崇祯十五年即1642年,19岁的董小宛从良,嫁给了比她大14岁的著名的“四公子”之一的江南名士冒辟疆为妾。二人感情真挚,相敬如宾。战乱中,夫妻二人颠沛流离,相依为命近十年。董小宛终因劳瘁过度,于顺治八年即1651年正月初二日病死,时年28岁,葬于如皋昌氏的影梅庵。
这是史上真实的秦淮名妓董小宛。
当时名妓多倾慕名士,流行佳人配才子,如李香君与侯方域、柳如是与钱谦益、卞玉京与吴伟业、顾眉生与龚鼎孳,都如是。
从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里,我们得出的印象似乎董鄂妃是位汉族女子,但实际上,在清军于顺治二年南下时,冒家的财产确实被洗劫一空,但这位苏州名妓却并未作为战利品被送到北京。
根据冒辟疆《影梅庵忆语》记载,冒辟疆初识董小宛在崇德四年即公元1639年,那一年董小宛16岁,顺治帝才2岁。而顺治娶董鄂妃时是19岁,董鄂妃18岁。如果董鄂妃就是董小宛,那么此时她应当是33岁了,显然年岁不合。
同时,《影梅庵忆语》对董、冒二人从相识、完婚、蒙难到董小宛病死,都有比较详尽的记录。大致的情形是:
1639年,董小宛16岁。冒辟疆初遇董小宛。
1641年,冒辟疆又邂逅陈圆圆,称其“令人欲仙欲死”,于是疏远了董小宛。
1642年,陈圆圆被周奎购京师,冒辟疆重逢董小宛。
1643年,董小宛20岁,入冒辟疆家,为其妾。董小宛“却管弦,洗尽铅华,精学女红”,一心一意做良家妇女。
1645年,董小宛22岁。清豫亲王多铎率军渡江,破南京。冒辟疆在逃难中患病,“此百五十日,姬仅卷一破席,横陈榻旁。寒则拥抱,热则披拂,痛则抚摸,或枕其身,或卫其足,或欠身起伏,为之左右翼”。董小宛辛苦侍疾,无微不至。
1647年,董小宛24岁。冒辟疆再病,“勺水不入口者二十余日”。“姬当大火烁金时,不挥汗,不驱蚊,昼夜坐药炉旁,密伺余于枕边足畔六十昼夜”。董小宛二度侍疾。
1649年,董小宛26岁。冒辟疆患病,董小宛三度侍疾。
1651年,董小宛28岁,因肺结核病医治无效,病死,时为顺治八年。这不仅有冒辟疆的笔记,还有当时不少文人学士的悼念诗词,均可证明当时董小宛确实死在冒府。
而这时的顺治帝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董小宛比顺治大14岁。显而易见,董小宛并非董鄂妃。
为什么将风马牛不相及的董小宛与董鄂妃扯在一起了呢?就是因为她们俩的姓中都有一个“董”字,两个人又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其实,董鄂妃的“董”是满语译音,“董鄂”也有译为“栋鄂”、“东古”、“冬古”、“东果”的。董鄂妃姓“董鄂”,而董小宛姓“董”,根本就是两个人。将董小宛说成董鄂妃,其实是一些文人写野史时移花接木的结果。
董小宛即董鄂氏之说实属望风捕影,不能成立。
红颜祸水
董鄂妃,又作栋鄂妃。《清史稿·后妃传》对董鄂妃有如下记述:“孝献皇后栋鄂氏,内大臣鄂硕女,年十八入侍,上眷之特厚,宠冠三宫,十三年八月立为贤妃,十二月进为皇贵妃,行册立礼,颁赦。”
从这段记述里,我发现有诸多问题,问题之一是晋升速度之快和典礼之隆重。董鄂妃在顺治十三年八月二十五日被册为“贤妃”,九月二十八日再晋为“皇贵妃”,相距仅一月有余。这样的升迁速度,史上十分罕见。并且,十二月初六日,顺治帝还为董鄂妃举行了十分隆重的册妃典礼,颁恩诏大赦天下。在清朝近三百年的历史上,因册立皇贵妃而大赦天下的,此为绝无仅有的一次。
皇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在册立皇贵妃时大赦天下,是极不寻常的迹象,顺治在八年、十一年两次册立皇后均未大赦天下,由此,我们不难看出皇贵妃董鄂氏在顺治心中所具有的独一无二的地位。顺治帝对董鄂妃可谓是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鄂硕隶属满洲正白旗,屡立战功,被赐予世袭子爵。他的这个女儿生于1639年,在盛行早婚的时代,13岁左右基本完婚,比顺治小一岁的董鄂妃何以要迟至十八岁才入宫?更何况,十八岁也早就过了入宫待选的年龄。
这里面必有原因,但在清代官方的记载中,对董鄂氏入宫前的身世一直讳莫如深。
越是这样,董鄂妃的传奇色彩就越重,在越传越神之中,董鄂妃于是就成了清代最具传奇色彩的红颜之一了。除了前面提到的董小宛说之外,在现代也有许多著述和影视剧,认为董鄂妃原为顺治的弟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妻子,后被顺治帝纳入宫中,成为宠妃的。那么这是不是真的?依据是什么呢?
可以断定,董鄂氏不是通过正常的渠道进入皇宫的。据考证,董鄂氏在顺治十年入选秀女,被指配给襄亲王,那年董鄂氏16岁。
襄亲王名叫博穆博果尔,是清太宗皇太极的十一子,是顺治的同父异母弟弟。生于崇德六年即1641年十二月二十日申时,其生母是皇太极并建五宫中的麟趾宫贵妃博尔济吉特氏。他是在顺治十二年即1655年二月二十一日册封为和硕襄亲王,翌年七月初三日己刻卒,年仅16岁。
顺治帝为少年天子,母亲孝庄文皇后对他管教极严,加之朝廷大权长期旁落于多尔衮之手,这一切,形成了他暴躁、猜忌的性格。
满蒙联姻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在位时定下的既定国策。大清帝国的建立,蒙古八旗也立下汗马之功,蒙古王公在清廷政治生活中,一直是一股倚为股肱的力量。为了确保这种关系代代相传,也为了保持自己家族的特殊地位,福临即位不久,孝庄皇太后就册立自己的侄女、蒙古科尔沁部卓礼克图贝勒吴克善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为皇后。
可以说,顺治帝的第一位皇后是多尔衮摄政时给包办的。对于这位“睿王于朕幼冲时因亲订婚,未经选择”的皇后人选,顺治并不想接纳,尚未合衾,已心存芥蒂。顺治对婚姻的抵触,同与多尔衮积怨甚深有一定的关系。加上顺治对汉族传统文化的系统学习,使得皇帝同皇后在文化上的差距日益扩大。来自科尔沁草原的皇后,连汉话都说不顺溜,还能指望她同皇帝探讨经、史、子、集、诗词曲赋、明清小说?据《清史稿·后妃传》所记:“美而慧”的皇后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皇帝的欢心,顺治曾直言不讳地这样说道:“自册立之始,即与朕志意不协。”
这位从大清门抬进来的博尔济吉特氏皇后虽然漂亮虽然聪明,即所谓的美而慧,但她自小生长在优越的环境中,以自我为中心,善妒、娇纵、奢侈、浪费、尖酸刻薄,令顺治十分反感。她非但不能体谅顺治帝的烦恼与痛苦,反倒常常与顺治帝口角,不用说,小两口的感情不好。两年后,这位蒙古知名的美人终因性情刁蛮、奢侈无度,而让顺治帝终于使孝庄太后同意,将这个皇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孝庄皇太后可以同意废后,但绝不会坐视满蒙联盟受到危害,在太后的主持下,废后的侄女——吴克善的孙女博尔济锦氏又从大清门抬了进来,成为了顺治的第二位皇后。但顺治对这位蒙古包里出来的漂亮姑娘同样不感兴趣。
清初有命妇轮番入侍后妃的制度,董鄂妃也不例外,她经常到后宫入侍,这是顺治帝与董鄂妃相识相恋的必要基础。
董鄂妃的美貌和才华强烈打动了少年天子;而董鄂妃的丈夫常年出兵打仗,闺中的寂寞让她常常进宫。
在频繁的接触中,两个人迅速坠入情网。
《汤若望传》中有这样一段记述:
顺治皇帝对于一位满籍军人之夫人,起了一种火热爱恋。当这一位军人因此申斥他的夫人时,他竟被对于他这申斥有所闻知的天子亲手打了一个极怪异的耳掴。这位军人于是乃怨愤致死,或许竟是自杀而死。皇帝遂即将这位军人的未亡人收入宫中,封为贵妃。这位贵妃于一千六百六十年产一子,是皇帝要规定他为将来的皇太子的。但是数星期后,这位皇子竟而去世,而其母于其后不久亦薨逝。皇帝竟为哀痛孝康章皇后所致,竟致寻死觅活,不顾一切。
那么,这位皇子是皇几子?生母是谁?汤若望没有明说。福临共有8个皇子,除玄烨外,在7个皇子中,皇二子福全、皇五子常宁、皇六子奇授、皇七子隆禧、皇八子永干等5人皆卒于康熙朝,勿庸考虑。这样只剩下皇长子钮钮和皇四子。钮钮生于顺治八年即1651年十一月初一日,殇于顺治九年,仅存活了89天,生母是庶妃巴氏,从未封过贵妃,因此,钮钮和巴氏不可能是汤若望所说的皇子和那位贵妃。现在只剩下皇四子了。该子生于顺治十四年即1657年十月初七日,殇于顺治十五年正月二十四日,生母是皇贵妃董鄂氏,即后来的孝献皇后。董鄂氏死于顺治十七年即1660八月十九日。由此看来,汤若望所说的只能是皇四子和皇贵妃董鄂氏。
顺治朝实录也的确留下了耐人寻味的文字: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在顺治十三年七月初三去世,七月初九“礼部择吉于八月十九日册妃,上以和硕襄亲王薨逝,不忍举行……”因襄亲王之死而不忍心册封董鄂氏,足以反映出顺治、董鄂氏、襄亲王之间存在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君王成情种
前面我们说过,已为人妇、不可能做秀女入宫的董鄂妃之所以在顺治帝的视野中出现,是与清代实行的命妇轮流到后宫侍奉后妃的制度有关。就这样,襄亲王妃董鄂氏作为命妇入宫,让她与顺治帝碰撞出了火花,自然也会有一些绯闻产生。当时的世人也许更愿意将这解读为一段风流韵事。
于是我们看到,一向不过多干预政务的孝庄皇太后在顺治十一年四月初五颁布了懿命,以“严上下之体,杜绝嫌疑”为由,停止实施这个历代都没有的命妇入侍制度。可见,这位皇太后是为了打消多情天子同弟媳的风流事而采取的行动。
切断顺治帝同董鄂妃幽会的条件,让这份恋情一点点冷却,直到淡化消失。但是,这样做会收到预期的效果吗?
从顺治十一年四月到顺治十三年八月十九的两年多中都发生过什么,已经无从考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太后的这道禁令并没有阻断顺治帝同董鄂妃的恋情。
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听到了风声,于是董鄂妃也就受到了丈夫的“斥责”,接着就是顺治帝打了这个满腹委屈的丈夫一个“耳掴”,为他的心上人出气。
博穆博果尔无法接受,“乃因怨愤”在七月初三去世。
丈夫一死,董鄂妃就自由了,27天丧期过后,董鄂妃就被纳入顺治帝宫中。当时还依照满族“收继婚”的习俗,因此可以公开纳入。
但由于博穆博果尔之死与妻子外遇有关,因此顺治皇帝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董鄂妃接到宫中的。
宠冠后宫
董鄂妃正式进宫后,立刻就被封为妃,次月被封为贵妃,同年十二月晋升为皇贵妃!速度如此之快,可以说是不符合常规,一般都是要通过若干年时间一步一步升上去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董鄂妃宠冠后宫。
当时这位少年天子对董鄂妃真是恩爱非常,真可谓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也就是说,顺治真正做到了专宠一人。
据当时的传教士汤若望记述,少年福临“和一切满洲人一个样,而肉感肉欲的性癖尤其特别发达”,结婚之后,“人们仍听得到他的在道德方面的过失”。可见,顺治帝福临确实沾染了满洲贵族子弟那种好色淫纵之习。可是自从董鄂妃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以后,放纵的少年天子用情专一。
事实上,我个人以为,这里面有几个问题需要详细说一下。
第一,关于这位少年天子的纵欲问题。其实,他的纵欲是有病理原因的。顺治在十几岁时得了肺结核,有时甚至吐血。结核病人在患病之初,表现出病态的亢进,用中医的观点来解释就是阴虚阳亢,而当时顺治又处于青春期,因此纵欲之事时有发生。
第二,关于董鄂妃与顺治朝夕相伴是肉欲需要还是精神需要的问题。其实,顺治帝病态的亢进耗尽了他体内的元气,以至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阴阳俱虚,气血两亏。所以,顺治对董鄂妃的宠爱并非一般人所想像的“独承雨露”,实际上皇帝同她经常“分床而居”,他们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沟通。
可以说,董鄂妃是顺治帝的红颜知已。他们俩人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爱得如痴如狂。
在悼念董鄂妃的“孝献皇后行状”中,顺治写道:“后至俭,不用金玉,诵《四书》及《易》,已经卒业,习书未久即精,朕喻以禅学,参究若有所悟。”对《四书》、《易经》的学习,对书法的精通以及对禅学的领悟都使得董鄂妃同顺治帝在文化上志趣相投,这是他们彼此间强烈吸引的一个重要原因。后宫佳丽虽多,但全是来自蒙古草原和满洲世家的目不识丁者。而他此时已经熟读经史子集,且正当年少多情,于是在一片文化荒漠后宫中,董鄂妃成为顺治难得的红颜知己。顺治是一位颇有作为的皇帝,他审时度势,更张成法祖制,且倚重汉官,整饬吏治,推行与民生息的政策,清代初期从他亲政开始逐渐鼎盛起来。他文采极佳,才情不凡。而能够用心灵读懂他的是董鄂妃,能够以学识与他交流的也是董鄂妃。
而顺治帝炽热的爱和情投意合的愉悦,也让董鄂妃沉浸到幸福中,她虽然入宫之名不太光大,但她最终还是得到了册封,堂而皇之地登上皇贵妃的宝座,要知道,越过贵妃晋封皇贵妃,在清代,这是唯一一例;同时大赦天下,也是清代绝无仅有;而她在顺治十四年十月初七生下皇四子,这孩子刚一出生就被封为和硕祚亲王,明明是第四个儿子,顺治却当着孝庄皇太后和诸宫人的面称这个孩子是“朕之第一子也”,也算开了清朝皇子一出生便为皇储的先例。
董鄂妃所受如此之殊宠,确实有必要探讨一下她受宠的原因,我们可以从其身后的行为录《行状》来分析。
宠冠后宫的红颜知己魂归西天,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痴情天子为了彰显其贤德、美言、嘉行,命大学士金之俊撰写董鄂氏传,又令内阁学士胡兆龙、王熙编写董鄂氏语录。他亲自动笔,饱含深情地撰写了悼念爱妻的《孝献皇后行状》。到这份以他的名义完成的董鄂妃《行状》呈现在世人面前时,内容十分丰富,洋洋达四千言,可谓极尽才情,极致哀悼,历数董鄂妃的嘉言懿行,洁品慧德。
现在,我们就以顺治帝追悼董鄂妃的《御制哀册》、《御制行状》中大量的具体实例,由其所展现董鄂妃的美言、嘉行、贤德,看看她之所得专宠实非偶然:
第一,董鄂妃孝敬母后。“事皇太后,奉养甚至。伺颜色如子女;左右趋走,无异女侍”。“自非后(《行状》中的后即董鄂氏)在侧,不乐也”。“凡出入,必偕”。
第二、董鄂妃关爱夫君。“其事朕如父”,“晨夕兴居,视饮食服御,曲体罔不悉”。“朕每省封事,抵夜分,后未尝不侍侧”。她婉言善劝福临要勤于政务,爱惜臣民,对刑狱尤要慎重。
所以说,顺治皇帝之所以专宠董鄂妃,也是有道理的。据顺治在这份《端敬皇后行状》中回忆,“他下朝时董鄂妃总是亲自安排饮食,饭菜做好后更要先品尝。当他批阅奏章时,董鄂妃常陪伴在他身边。更难得的是,她时常劝说顺治,处理政务要服人心,审判案件要慎重。连宫女太监犯错误时,她也往往为他们说情。”
第三,董鄂妃友爱后妃。“事今后亦如母”,董鄂妃闻听顺治帝福临欲废今后,则“长跪顿首固请”,说:“陛下若废皇后,妾必不敢生。”今后患重病时,“后则五昼夜目不交睫,且时为诵书史,或长谭以解之”。永寿宫妃有疾,“后亦躬视扶持,三昼夜忘寝兴”。悼妃薨时,后哭之曰:“韶年入宫,胡不于上久效力,遂遽夭丧耶?”“其御诸嫱嫔,宽仁下逮,曾乏纤芥忌嫉意。善则奏称之,有过隐之不以闻。宫闱眷属,大小无异视,长者媪呼之,少者姊视之,不以非礼加人,亦不稍有谇诟。故凡见者,蔑不欢悦,蔼然相亲”。
第四,董鄂妃抑待家人。顺治十四年(1657)九月初四日,鄂硕病故,谥刚毅。顺治帝安慰董鄂妃,董鄂妃擦着眼泪说:“妾岂敢过悲,厪陛下忧?所以痛者,悼答鞠育恩耳。今既亡,妾衷愈安。何者?妾父情性夙愚,不达大道,有女获侍至尊,荣宠已极,恐自谓复何惧,所行或不韪,每用忧念。今幸以时终,荷陛下恩,恤礼至备,妾复何恸哉?”因遂辍哀。
董鄂妃的兄长死了,因为当时董鄂妃正有病,顺治帝没有把这一消息告诉她。董鄂氏对顺治帝说:“妾兄其死矣。曩月必再遣妾嫂来问,今久不至,可知也。”顺治帝不忍将实情相告,还安慰她。董鄂妃说:“妾兄心矜傲,在外所行,多不以理,恃妾母家,恣要胁,容有之。审尔,讵止辱妾名,恐举国谓陛下以一微贱女,致不肖者肆行罔忌。故夙夜忧惧,寝食未敢宁。今幸无他故,殁足矣,妾安用悲为?”
董鄂妃担心父兄依仗自己的地位作出什么有违法纪之事,看来在董鄂妃这里不会酿成杨国忠的大奸恶来祸国了,这是完全值得肯定的。现在父亲、兄长没闯下什么大乱子就“以时终”了,所以也不必过于伤心。董鄂妃的这种心情未免有点自残的味道。
第五,董鄂妃谦恭节俭。“后天性慈惠,凡朕所赐赉,必推施群下,无所惜;封皇贵妃有年,乃绝无储蓄。后性至节俭,衣饰绝去华采,即簪珥之属不用金玉,惟以骨角者充饰”。“初,后于朕偶有未称旨者,朕或加谯让,始犹申己意以明无过;及读史至周姜后脱簪待罪事,翻然悔曰:‘古贤后身本无愆,尚待罪若彼。我往曾申辩,殊违恪顺之道。’嗣即有宜辩者,但引咎自责而已”。
《行状》的字里行间,充满着对董鄂妃的爱和敬。而且用事实说话,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溢美之嫌,但基本上还是属实的。这样一个懂道理、识大体,处处为爱人着想的贤妃死了,顺治帝怎能不悲痛?
由此可见,董鄂妃之所以深得顺治帝的宠爱,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貌美,最重要的是她饱读诗书,个人修养极高。后人论及董鄂妃时,多强调她倾国倾城之貌。从《行状》看来,顺治帝更看重的是她善良、高洁的品行。她入宫之后,时常随侍皇帝批阅奏章到深夜,对皇帝的起居饮食也照顾的无微不至。不仅如此,她也是一个孝顺的媳妇,皇太后患病时,她总是早晚陪侍。
皇家后宫美女如云,而性情相投、知情识趣的知己则可遇不可求。顺治帝与董鄂妃幸运地遇到了对方,他们不顾一切地相爱,生死不能改。
虽然皇四子不到五个月就夭折了,顺治帝为此破例追封这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的皇四子为“和硕荣亲王”,这可是在顺治诸子中第一个得到亲王封爵的;又建造了一座“荣亲王”陵园,此等待遇,世间罕见!但是无论怎样安抚,董鄂妃仍然在妃嫔们那些幸灾乐祸里,感觉非常失败,加上丧子之痛,董鄂妃很快就虚弱到难以再生育,谦恭平和的她,一再向顺治帝表示不必以己子为太子,因为皇帝坚持要以她的儿子为储君。
然而,顺治非但不改变这个想法,为了进一步安慰她,反而打算要再次废后了。为了日后董鄂妃能活得好一点,他打算让董鄂妃取代这个第二位皇后而正位中宫。
顺治十四年底,太后患病,“皇后身为子妇”,“起居问安礼节,殊觉缺然”,在“帝王以孝治天下”的社会,“孝道所关重大,子妇之礼,昭垂内则,非可偶违”。
于是,顺治在十五年正月初七下令:将“应进中宫笺奏等项暂行停止”。
这就意味着皇后已经徒有其名。
第二位皇后被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当太后在公元1658年三月二十五日,得悉已经悄然而至的再次废后波澜时,便以“皇后方在冲龄,未娴礼节”为由,而令对“中宫笺奏等项照旧封进”。
当时满蒙联姻的阴影笼罩着后宫,所有人都受到禁锢,包括皇太后,皇帝与他的心上人更不能例外。孝庄不能不顾及满蒙联盟,不能不顾及同抗清势力浴血苦战的蒙古八旗将士,不能不考虑在北部屏藩着大清王朝的漠南蒙古各部的情绪,废后之事有一次还勉强说得过,岂可再来一次?!
孝庄皇太后对顺治第二次废后预谋的坚决干预,使得母子之间的隔阂扩大,顺治皇帝甚至公然下令抠去太庙匾额上的蒙古文字。而那位生活在感情荒漠中的蒙古皇后,对于安排自己命运的同族婆婆并无丝毫感激,相反把不幸和怨恨,统统归集到太后身上,连太后病倒,也不去问候一声。对于这一切,孝庄都忍受了。
孝庄这种苦心,顺治帝与他那个并不相爱的皇后都不理解,倒是通达人情的董鄂妃能够体谅孝庄的苦衷,她主动周旋于皇后与皇帝之间,缓和调节双方矛盾,有时起到孝庄太后所难以达到的作用。唯其如此,孝庄有什么事总是找董鄂妃商量,有什么话总是找这个儿媳妇说,以至于到后来,婆婆对儿媳几乎到了不能离开的地步。
困痛于深宫阴谋、一言一行都慎之又慎的董鄂妃,在得知顺治已经停止向皇后进笺奏后,“长跪顿首固请”,并以“陛下若遽废皇后,妾必不敢生”,力劝顺治放弃废后之念。
孝惠章皇后好不容易保住了皇后宝座,但是实际上就是个名义上的皇后了,后宫之事已经由董鄂氏做主了。董鄂妃在宫中的待遇早就已超过这个平庸而妒忌的皇后了。
红颜薄命
宠冠后宫的同时,也让董鄂妃成为了众矢之的。
可以看出,董鄂妃在等级森严的后宫活得非常累。顺治“偶免朝,则谏毋倦勤”,惟恐落下“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指责;当顺治在“日讲”后,和她探讨“章句大义”时,“辄喜”;而当顺治让她一同阅奏折时,则起身谢道“不敢干政”。这是多么小心翼翼啊。
而对皇太后,董鄂妃更是全力侍奉,“左右趋走”,即使她在顺治十四年十月初七生子之后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连月子都没能坐,就要竭尽全力去侍奉生病的太后,而皇后却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尽为人子妇之道。当她在丧子之后内心痛苦不堪的情况下,依然要强颜欢笑,出现在太后的身边。
长此以往,董鄂妃又怎能不心力交瘁,她倒下是必然的,顺治十七年八月初八即1660年9月23日,这个悲情女子在东六宫之一的承乾宫辞世而去,时年不过22岁。
据顺治帝说,董鄂妃死时“言动不乱,端坐呼佛号,嘘气而死。崩后数日,颜貌安整,俨如平时”。
董鄂妃离世所激起的波澜比当年入宫还要剧烈,董鄂妃生病期间,顺治帝抛下朝政,求医祷告,日夜相伴,直至董鄂妃在他面前香消玉殒。董鄂妃死后,顺治帝辍朝五日,亲自守灵。
顺治的悲痛到了什么程度呢?那是真正的痛不欲生,“寻死觅活,不顾一切,人们不得不昼夜看守着他,使他不得自杀”。悲痛到了要自杀的程度,是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为了追封董鄂妃为皇后,悲恸欲绝的顺治帝闹到寻死觅活的地步。失去爱妃后的情绪失控,顺治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皇太极。
按照规矩,妃嫔只有在其所育的儿子继承了皇位情况下,才能母以子贵地被尊为皇后。显然,董鄂妃不符合这个规矩。但顺治帝完全失去理智,为避免他过激的举动,孝庄皇太后被迫同意追封董鄂氏为皇后。
顺治帝以超常的丧礼来表达对爱妃的哀悼。
董鄂氏死后第三天,即八月二十一日,顺治帝谕礼部:“皇贵妃董鄂氏于八月十九日薨逝,奉圣母皇太后谕旨:‘皇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朕仰承慈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
但在礼臣们议谥时又出现了问题,“先拟四字,不允。至六字、八字、十字而止,犹以无‘天’‘圣’二字为歉”。尽管已经增加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12个字,依然没有出现皇后谥号中所必须有的两个字——“天”、“圣”,如“承天辅圣”(顺治祖母孝慈高皇后)、“辅天协圣”(顺治嫡母孝端文皇后)。
为什么顺治帝以无“天”、“圣”二字为歉呢?因为清代谥法,皇后谥号的最后四字为“×天×圣”,“天”代表先帝,“圣”代表嗣帝,表示该皇后与先帝和嗣帝的关系。如孝庄文皇后在太宗时“赞助内政,既越有年”,以后又辅佐顺、康二帝。所以她的谥号最后四字为“翊天启圣”。而董鄂妃谥号的最后四字为“温惠端敬”四字,明显比有“天”“圣”二字的皇后低了一等,所以顺治感到内疚。在森严的封建礼数面前,顺治终于感觉到了无可奈何。
顺治帝命令上至亲王,下至四品官,公主、命妇齐集哭临,不哀者议处,幸亏皇太后“力解乃已”。
顺治欲将太监、宫女30名悉行赐死,“免得皇妃在其他世界中缺乏服侍者”,当然这也被劝阻。从这个细节里,我们可以读出一种残忍。
顺治十七年(1660)八月二十七日,董鄂妃的梓宫从皇宫奉移到景山观德殿暂安,顺治帝还命八旗中的二、三品官员轮流抬棺,这在清代,不仅皇贵妃丧事中绝无仅有,就连皇帝、皇后丧事中也从未有一例。
董鄂妃的梓宫移到景山以后,顺治帝为她举办了大规模的水陆道场,有108名僧人诵经。整天铙钹喧天,烧纸施食,香烟燎绕,纸灰飞扬,经声不断。在“三七”日(第二十一天),将董鄂妃的尸体连同梓宫一同火化,由溪森秉炬举火。火化后,将骨灰装入“宝宫”(骨灰罐)。
按清廷制度,平时皇帝批奏章用朱笔,遇有国丧改用蓝笔,过27天后,再用朱笔。而董鄂妃之丧,顺治帝用蓝笔批奏章,从八月到十二月,竟长达四个月之久。四个月后,顺治帝就撒手人寰了。这个小小的细节说明,他对心上人董鄂妃的哀悼是永远的,凡其生命之所在的时日里,他的悲痛就无法终止,只有死亡能够让他解脱。
顺治帝以最高的级别主持董鄂妃葬礼,亲自主持49天的景山大道场,从建水陆道场到“起棺”、“举火”、“收灵骨”、“迎神主”……一直到“断七”,顺治事必躬亲。按说到十月初八过了“断七”丧事也就结束了,但余哀未尽的皇帝在十月十六日及二十七日又在景山两次建“陟天道场”,十一月初八还在西苑及广济寺同时举办“仙驭道场”。这一切仿佛就是当年皇太极哀毁海兰珠的翻版,让孝庄无比地反感和伤痛。
皇帝出家
顺治既尊崇基督教又笃信佛教,他在这方面为明清两代28位皇帝中之最之唯一。
顺治帝曾写过一首《赞僧诗》:
天下从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
黄金白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肩难。
朕为大地山河主,忧国忧民事转烦,
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
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一回,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
不如不来又不去,来时欢喜去时悲。
悲欢离合多劳虑,一日清闲有谁知。
若能了达僧家事,从此回头不算迟。
世间难比出家人,无忧无虑得安宜,
口中吃得清和味,身上常穿百衲衣。
五湖四海为上客,皆因夙世种菩提。
个个都是真罗汉,披塔如来三等衣。
兔走鸟飞东复西,为人切莫用心机,
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
禹开九洲汤放桀,秦吞六国汉登基,
古今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土泥。
黄袍脱换紫袈裟,只为当年一念差,
我本西方一衲子,因何生在帝王家?
十八年来不自由,南征北讨几时休,
我念撒手归山去,谁管千秋与万秋。
在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出这位皇帝的多愁善感,而他的浪漫与惆怅,使得他完全不像一个政治家,因此可以说他在骨子其实是一位诗人。所以他专注地炽爱着红颜知已,并能为之生为之死。他羡慕出尘脱俗的僧家生活,不留恋荣华富贵、江山皇权。这一点在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中,也不多见。
大体说来,从顺治亲政算起,他前七年间受汤若望耶稣会士影响较大,后四年间则受佛教影响大。
汤若望,外文名字Joannes Adam Schall vonBell,耶稣会士,德国人,明崇祯年间被征参与天文推算,设馆于现在的北京宣武门内南堂。明亡清兴,北京内城原居住民要迁往外城。汤若望以馆内藏经、像为由,上书请求缓迁。他意外地得到谕准的满文谕告,贴在堂门,得以免迁。顺治元年(1644年),受命修正历法。新历法称《时宪历》,修成颁行。他因此得了太常寺少卿衔,成了清朝的命官,开创了西洋传教士掌管钦天监的先例。
顺治同汤若望交往之密切,超乎君臣关系。顺治允许汤若望随时进入内廷,他也常到宣武门内汤若望的住所研讨学问,参观书房,游览花园,共进便餐。顺治19岁的生日,是在汤若望的家里度过的。其欢洽之情,犹如父子。但在顺治帝死后,汤若望被杨光先诬告而下狱。康熙帝亲政后,给汤若望平了反。
而顺治成为一位笃信佛教的皇帝,与生活环境的影响有关。一方面藏传佛教在后金已产生很大影响,另一方面顺治的生母是蒙古族人,自幼受佛教熏陶,又年轻寡居,以信佛解脱内心的孤独与苦闷。再加上太监们的怂恿,顺治帝稍长便信奉起佛教来。
二十岁的顺治在京师海会寺同憨璞(pú)聪和尚见面,两人相谈甚欢。此后,顺治帝召他入宫,向他请教佛法,并赐以“明觉禅师”封号。他对佛教愈信愈虔,愈修愈诚,于是又召见玉林琇、木陈忞(mín)、(áng)溪森等和尚,在宫里论经说法。顺治为自己取法名“行痴”、法号“痴道人”。玉林琇称赞顺治是“佛心天子”,顺治在这些和尚面前则自称弟子。
爱子爱妃的接连死去,使顺治的精神崩溃。他万念俱灰,看破红尘,葬礼结束后,执意要出家为僧。
顺治皇帝一生壮志难酬,治国理念得不到支持,孝庄其实时不时在制肘;他无力自主婚姻,不能把自己最爱的人封为皇后,这些都让他无限伤感且无比痛恨。
一般说来,那些极受皇宠的女子,总是在史上留下骂名。但董鄂妃却是个例外,她在陪伴顺治皇帝时,顺治皇帝不仅没有怠慢国事,反而励精图治,安邦定国。所以在董鄂妃死后,顺治帝万念俱灰。因为董鄂妃是他的红颜知己,是他的精神支柱,随着董鄂妃的撒手仙逝,他的情感世界一片空白,所有的坚持与意志、所有在尘世中的留恋也都一同跟着消亡散尽了。
因此,顺治皇帝决意要遁入空门,要放弃皇位,身披袈裟,孑身修道了。有记载统计,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先后38次到高僧馆舍,相访论禅,彻夜交谈,完全沉迷于佛的世界。不用说,这又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他固执地让溪森和尚为自己剃度,以表示弃江山社稷如敝屣的决心。溪森开始劝阻不成,结果顺治皇帝就剃成和尚头了。
可以说,顺治的这个形象有些不伦不类,有一次,顺治和玉林琇和尚在万善殿见面时,因为一个是光头皇帝(新发尚未长出),另一个是光头和尚,两个都便都禁不住相视大笑起来。
后来溪森临终时作偈(jì)语说:“大清国里度天子,金銮殿上说禅道!”就是说的他同顺治的特殊关系。
顺治的出家其实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他平时同诸多高僧、禅师频繁接触、论道。礼禅是个双刃剑,顺治的思想一点点被引向了空门。顺治甚至拜玉林大和尚为师,法号“行痴”,用现在的话,也算得上是个在家修行的居士了,兼之又有红颜知已董鄂妃同他机锋问答,自是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他曾写道:
我本西方一衲子,
因何流落帝王家!
十八年来不自由,
江山坐到几时休?
皇帝居然净发,弄成了一个和尚头,这让皇太后又急又怒,火速叫人把溪森的师傅玉林琇召回京城。
赶到北京的玉林法师制止了顺治帝的出家之举。玉林这样说:如果皇帝不放弃出家之念,就要烧死弟子溪森。
玉林琇命人架起柴堆,并绝决地点上了火。
在熊熊燃烧的烈焰前,爱生仁慈的顺治帝让步了,决定留在尘世当皇帝。为此,他安排最得宠的太监吴良辅作为自己的替身在悯忠寺出家,以了结顺治皇帝的未遂之愿,并在十八年的正月初二御驾降临悯忠寺,参加吴良辅的剃度仪式。
此刻,顺治虚弱之极。在参加吴良辅的剃度仪式后的当天下午就感到有些身体不适。到了第二天即正月初三,就已经出现痘症。当时人把生天花称为出痘。
顺治在参加吴良辅的剃度仪式后五天去世。
既任性又脆弱、既多情又善感的性格,以及骨瘦如柴的身体,让这个“痴情天子”终因患天花,医治无效,崩于养心殿。此时,距离董鄂妃去世不过四个月,顺治帝也永远地离世而去了。
一直以来,有很多传说,说顺治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出家了。但现有的史料却证明,顺治是死了而非出家。
顺治帝患天花有历史记载,清廷还曾禁止民间炒豆。更直接的证据是顺治病危时,翰林院清孝陵掌院学士王熙起草《遗诏》。《王熙自定年谱》记载了这件事情:
正月初二日,顺治帝突然病倒,病情严重。第二天,召王熙到养心殿。初六日子夜,又召王熙到养心殿,说:“朕患痘,势将不起。尔可详听朕言,速撰诏书。”王熙退到乾清门下西围屏内,根据顺治的意思撰写《遗诏》,写完一条,立即呈送。一天一夜,三次进览,三蒙钦定。《遗诏》到初七日傍晚撰写与修改完毕。当夜,顺治就去世了。顺治临终前说:“祖制火浴,朕今留心禅理,须得秉炬法语……”
按照顺治帝的遗嘱:由溪森和尚在景山寿王殿举行火化仪式。溪森在四月十七日为顺治遗体举行了秉炬火化仪式,其遗体及生前御用物品全部焚烧。顺治的骨灰则葬在他生前择定的墓地——位于遵化马兰峪的清东陵。
溪森死后,他的门人编辑他的语录《敕赐圆照溪森禅师语录》记载了这件事。
所以,顺治帝确是死了,而不是出家。
后面传奇也惊悚
正月初六,顺治病危,这天凌晨麻勒吉与汉族学士王熙到皇帝病榻旁奉命撰写遗诏。
据王熙在《自撰年谱》中所记:在写完第一段后“遂奏明:恐圣体过劳,容臣奉过面谕,详细拟就进呈,遂出至乾清门下西围屏内撰拟,凡三次进览,三蒙钦定,日入时始完。至夜,圣驾宾天。”据清实录记载,顺治帝在正月初七子刻在养心殿去世,时年二十四岁。
不难看出,顺治的遗诏在去他世之前已经由本人审阅定稿,然而遗诏是在申时才公布的。公布遗诏时间是顺治去世之后的四个时辰八个小时,而且遗诏已经变成了罪己诏。
曾经参与撰写遗诏的王熙在遗诏公布后,便把自己保存的所有同遗诏有关的文字记录全部付之一炬,而此后对所有涉及的内容守口如瓶。
据孟森先生考证“其间必有太后及诸王斟酌改定之情事”,八个小时足够修改了。
在这份罪己诏中的第十条就涉及到孝献端敬皇后董鄂氏,“端敬皇后于皇太后恪尽孝道,辅佐朕躬,内政聿修。朕仰奉慈纶,追念贤淑,丧祭典礼,过从优厚,未能以礼止情,诸事窬溃不经,朕之罪一也”。
把对董鄂氏的葬礼逾度写进罪己诏,的确反映了孝庄的强烈不满,在她看来顺治如果不如此伤感、劳神,又怎能会染上痘症并因此撒手而去。
而《清代名人传略·福临传》中也有如下的评论:“在这份以福临名义发布的遗诏,把福临装扮成因为有某些过失而下罪己诏者,例如加予宠妃的那些破例的荣誉和为她的死而举行的奢侈的葬礼……可能是他的母亲孝庄皇后希望抬高她自己的侄女或侄孙女而坚决要加进去的。”
董鄂妃可以说是顺治的唯一,她的得宠使大部分的嫔妃都失宠,其中包括两任皇后。《罪己诏》完全不符合顺治的性格,孝庄擅自改动儿子的最后一份诏书,应该说此举也不值得恭维,此举向世人昭示了孝庄冷酷残忍的一面。她为了给不受宠的侄女或侄孙女挽回面子,同时也要出一出胸中的恶气,就做了这样一件不值得恭维甚至是很冷酷的事情——将遗诏变成了罪己诏,顺治帝泉下有知,不知将作何感想?
孝庄的情绪使得端敬皇后的堂妹贞妃董鄂氏陷入深深的恐惧中,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麻烦,为了董鄂氏家族不至于受到牵连,她决定牺牲自己,以为顺治殉葬来换取皇太后的宽恕,才二十出头的她就这样从容而悲剧地走了。
尽管康熙追封贞妃董鄂氏为皇考贞妃,但当两年后顺治的孝陵竣工之后,在地宫中同顺治合葬的只有孝献端敬皇后和刚刚去世的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氏。至于追随先帝而去的贞妃,则被葬在孝陵东边妃嫔陵寝。生前并未得宠,但却要成为堂姐的替罪羊;虽然殉葬,死后依然备受冷落;连名分以及合葬地宫的哀荣都同她无缘,这确是一个可怜人,可怜就可怜在从来没有人可怜过她。
董鄂妃虽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但她却留下一位为清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弟弟费扬古。费扬古他姐姐小6岁,办事认真、为人谦和。在平定三藩之乱时,年轻的费扬古在安亲王岳乐帐下效力,因战功卓著被授予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在清王朝抗击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的战争中,费扬古更是大显身手。
漠西蒙古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支准噶尔部,在首领噶尔丹率领下挥师东进,一路杀来,漠北各部纷纷南奔,占领漠北的噶尔丹愈发不可一世,康熙甚至两次御驾亲征。决战时,是费扬古率军同噶尔丹展开激战,噶尔丹的主力全部被歼灭。费扬古因在平定噶尔丹战争中的杰出贡献,被封为一等公爵。他果然没有辜负姐姐的希望,真正靠自己的实力打拼出业绩。
然而,令顺治帝没能料到的是,他逝后的谥号“章”也未能系在董鄂妃的皇后谥号上,这就意味着孝献皇后不可能配享太庙。这不能不说又是反感他们相爱的孝庄皇太后的意思了。
然而无论是礼教还是名分,对于紫禁城里所发生的这份惊世骇俗的生死恋也是不能夺其志的!
顺治帝与董鄂妃之间,已经不能看做是帝王与宠妃的情感,而是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爱情无过错。不存在谁对谁错,“爱情”是唯一的理由。
董鄂妃辞世不过百多天,少年天子就溘然离世,追随爱妃而去。她以超脱凡俗的魅力让至高无上的君主甘心为之生,为之死。董鄂妃是幸福的,因为她得到了一个作为皇帝的男人的真爱真情。
从来美人不乏得帝王殊宠者,可是请注意,她们得到的是宠爱而非真爱真情。包括四大美人们,尽管帝王是宠爱有加,但若是要帝王们以自身性命或者以皇位江山等为代价,这些帝王们还是万万不肯的。比如大家熟知的唐玄宗,虽然极度宠爱杨贵妃,却在安禄山之乱中,为了保住皇位,而赐无辜的杨贵妃一死。
对于四大美人们这类女子来说,皇帝迷恋的是她们的美貌,倘若将这算作爱情,那么无疑就是践踏侮辱了这个美好的词汇了。
但顺治皇帝却是一个例外。他的痴情到了固执程度,他不顾任何政治影响、不顾天下人唾弃,痴迷得难以自拔地深爱着董鄂妃。
顺治皇帝和董鄂妃是那么样惊世骇俗地相遇,尔后就谱写了这样一段刻骨铭心、悲壮而凄丽绝美的爱情故事。
他们之间完全不是帝王与贵妃,彼此倾慕,彼此相爱,与皇权帝位无关,与荣华富贵无关,等级森严尊卑贵贱完全不存在,一切世俗的东西完全不存在,爱情在他们之间是平等的,是真正原本意义上的。
正如一首专门写这份千古苦恋真爱的歌所吟唱的那样:
西风烈,残阳斜,生与死永相别。
来去之间,重重叠叠,
云中梦中不见天阶。
苍茫人生,古来阴晴圆缺。
爱过恨过,临行依然不觉。
笑声伴泪水,奔流年年月月,
此生悲喜难决。
但愿风雨路上独行夜,
你如花,我如叶,如泣如诉。
我是飘零叶,此去永相别,
来生相逢处,泪难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