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宣宗皇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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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如果有来生

夜晚,浩空月色清冷朦胧,万籁俱寂,地上路边草丛里凝着霜露。陈家庄园宽阔的堂屋里却灯光昏暗诡异,不时发出阵阵骇人的响声。

是女人在哭泣哀求:

“儿子,---我的儿子,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就见不到老娘了---呜呜呜--”。

时而夹杂着,

“啪!---哗啦!---咕咚咚!”

瓷器碎裂,物件横掷,古色古香的博古架被拉倒,摔成数块,尘土飞扬,满地狼藉。

“啊!---血!鬼!---有鬼!---别找我,---不是我,顾老爹!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凄厉的惊叫声划破夜空,令人不寒而栗。

灯影暗处,枯瘦憔悴气喘吁吁的陈老夫人陈王氏满脸是血,披头散发衣衫破烂不整地跪在地上,“砰砰---砰砰---”不停的拼命磕头,浑身颤抖,地砖上血迹斑斑,她黑洞洞的一双眼睛里充满绝望和恐惧。

“闭嘴!你个死老太婆,尽胡说八道---你疯啦!---”

怒气冲冲闯进来的陈山人,发抖的手,指着陈王氏,惊慌气恼的叫骂着,一边恶狠狠咬着牙,

“啪啪!---”

扇过去两个耳光。

陈王氏捂着红肿的脸颊,嘶声大叫:

“我疯了!---疯了!人人都知道,是你这个昧着良心的老不死的,都是你造得孽!呜呜---儿子来!诬人谋反,害了顾家沈家这么多人,---陈山人!你不得好死,断子绝孙,要天打雷劈遭报应啊!”

疯疯癫癫几个月弱不禁风的老太婆突然利落的跃身而起像着了魔,母豹子一般冲上去撞倒陈山人,弯起长长指甲的一双手扑过去一阵又抓又挠又咬,顿时陈山人的脸上脖子上一片鲜血淋淋。

“住手!你---你这个该死不死的疯婆子!---”

陈山人一脚踹翻老太婆,挣扎着起身面色狰狞的怒骂着,气极了的老男人喘着粗气双手用力掐住了陈王氏的脖子,直到她失去知觉终于不动了。

夜深沉,银河里大大小小远远近近无数的星辰一如既往的眨着眼睛闪闪烁烁,夜空茫茫寂寥无边。

“啊!---”

陈山人发出了一声惊悸苍凉的哭喊。

“姆妈!---”

小达成被吓醒了,抱紧母亲。

“别怕,儿子。---达成,不要怕,睡吧,有娘亲在。”

隔壁的梁媛,抱着八岁的儿子小达成娇软的小身体,轻声安慰着。却忍不住浑身颤抖像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湿的完完全全,冷的透透彻彻,直达骨髓。

自从陈公子死后婆母陈王氏就变得疯癫不正常,夜晚不睡觉外出游荡哭喊找儿子,回家也是与陈山人吵闹不休,今晚尤其是闹得厉害大约是又受了刺激。这几天街面上出现了大批气势汹汹举矛带刀的军卒和锦衣卫,他们包围了顾府和沈府及两家的所有店铺货栈,无一例外的抄家封门,并以谋反大罪将顾家和沈家悲伤哭嚎的男女老幼八十多口人尽皆绑走押入大牢性命难保。看到曾经风光无比富贵一时的顾家和沈家,好事不出门,祸从天边来,竟无端遭人举报参与“蓝党谋反”,落到如此凄惨境地。路人乡邻无一人敢问,只有个个心惊胆颤,噤若寒蝉。

今晚听清了婆母陈王氏的一番疯言疯语,梁媛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果然,不出所料,够狠!够辣!那个暗中向锦衣卫衙门举报诬陷顾学文参与“蓝党谋反”的人,真的就是公爹陈山人!

好似灵魂出窍,又似心已被挖出,空空的,变成了一具僵尸。梁媛睁着眼一动不动到天亮,唯有滚滚的泪珠不断涌出破碎后砸到枕上消失不见。

这些年不管自己如何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遮掩保护着与心上人顾学文之间的爱和过往,只专心抚养着他们的儿子,以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愿意因此给他带来哪怕一点点的伤害,可是事到如今到底还是自己害了他。

自从顾学文出事后就日夜担忧,惶惶不可终日的梁媛,听说顾父和顾学文的兄弟随后也被逮捕入狱后,就情知事情难以善了。便不断花费重金托人走动私下打听,得知顾学文遭人诬陷案涉“蓝党谋反”重罪,在狱中遭到严刑拷打,已被折磨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却宁愿一死不肯认罪招供。梁媛痛不欲生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她打定主意,即无力相救,唯有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不负顾郎情义。

第二天一早,新来不久的年轻管家王洋匆匆来见少夫人,有些惊慌的来报:

“少夫人,昨夜老夫人疯癫病发作不慎被老爷掐死身故。今晨老爷又不知怎地突然昏厥倒地,醒来口不能言,半身不遂,已经请郎中看过,说是急中风,脑子里的病不能治了,让准备后事。在下听侯少夫人示下。”

梁媛一怔,眼光茫然地沉默了一会,无动于衷地说:

“哦,知道了,后面的事你和琼花得多操心了。老夫人的事只说是病故就好。既然郎中说要给老爷准备后事,你就准备好了。”

这天,梁媛有条不紊的安排好店铺账务和家事,笑嘻嘻地送儿子去上学,告诉儿子说:

“娘亲有重要的事情要离开几天,我会请外祖母来陪着你。达成是个小男子汉了,打今儿起要自己睡觉,好好读书,长大做个有本事的人。”

临别时她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儿子是她的心头肉,是顾学文留下的一点骨血,把他交给大家出身身体尚健壮的母亲抚养,又有琼花的帮助,自己很放心。婆母死了,公爹陈山人已是个废人,去日无多,陈家商务上的事有管家王洋照看,年轻人稳重有才,原是沈家的教席王先生的儿子,很值得信任。

打发琼花出门去接母亲梁老夫人后,梁媛回房关上门给母亲留下遗书,然后身穿红彤彤耀眼的崭新嫁衣站在凳子上,将一条白绫抛过房梁仔细挽了一个扣套进脖颈,她面容安详微微而笑犹如初升的朝阳般璀璨,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越女西施。她头发高挽,粉颈修长优雅,长裙衬托出她身材的高挑玲珑,纤手握住白绫心中默念:

一过千年,顾学文,我会在菩提树下为你守候,再等一世尘缘相见,哪怕是只为再看你一眼!

为了你,我不惧赴汤蹈火,烈火中,我愿陪你焚成灰烬。再轮回,我陪你跌落尘埃。徒步人生,我希望阳光普照,微风温暖不燥,我与你牵手白头,时光不老,你我安好!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一身长衫,儒雅倜傥的顾学文正朝自己走来,他也在微笑。梁媛忽然记起,有人说,如果你笑看他人能得到他一个回应的笑,这人不是傻子,就是一个爱你的人。可是他俩同样都傻,傻的可爱,可亲,可悲!也爱的如痴如醉,天人皆妒,可歌可泣!

梁媛向天双手合十,喃喃低语祈祷:

“神佛保佑,如果有来生,让我早日找到今世的顾学文,我要名正言顺地嫁给他,与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抬着头,睁大一双美目,微笑嫣然,红红的唇大声喊:

“顾学文,你听得见吗?我梁媛先走一步去忘川河畔等着你,我绝不喝忘川河水,你也不要喝啊?我们来生相认,不见不散,你一定要娶我,我们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

“啪!”

凳子倒了,一滴泪珠从梁媛的眼角滑落,晶莹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