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亲突丧
后来黄巾起义靖定后,朝野中外戚势力和宦官势力又争斗起来了。大将军何进密令董卓进京,企图剿灭宦官,然而董卓本人野心勃勃,在剿灭宦官势力后扶立傀儡皇帝刘协,也即汉献帝,然后独揽大权,号令百官。这一年是189年,司徒文十岁。
董卓麾下的西凉军遍满朝野,名为拱卫京师,实则施行恐怖统治。董卓本性险戾,公卿大臣凡有不顺己意者他皆肆行屠杀。另外,他还荒淫无度,夜宿龙榻,奸暴嫔妃,行如禽兽。他掌权后根本没有长期统治的深谋远猷,完全是为了一时的逸乐。他还放纵西凉军。这些西凉军来自北方边陲,正化不及,野性未脱,在董卓的纵容下也是残暴荒淫,无恶不作。如此种种,使得四海不宁,万民恐慌。
司徒忠本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在全国荡覆的氛围下,他更加每日忧心,加固了府上的防卫,时时叮嘱卫倩夫和司徒文不要外出,免遭危险。
“母亲,这段时间为何我们都闭居在家?父亲怎么不让我们出去呢?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十岁的司徒文整个人看上去已稳熟许多。
“文儿,朝廷现在被一个名叫董卓的人掌权,此人不理政事,专好暴虐,时不时游马于洛阳城的街道,随心杀人,任意奸淫,很多百姓都被他害惨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闭居家内。唉,不知何时才能除此巨奸,还天下以安宁啊?”卫夫人殷忧满怀。十年过去,卫夫人年三十余,褪去了娇嫩而更显风韵,成熟的美使她依旧倾国倾城。
“哼……”司徒文气愤填膺,拍案而起,“这等禽兽为人尚且不配,竟窃居龙庭,真是天理不容!”
“好男儿!我儿有此气概,真令为娘大感欣慰!”卫夫人备受振奋道。
“母亲,难道就任由董贼如此横行吗?四海英雄呢?他们岂能无所作为?”
“雄才大略者当然不乏,只是不知他们何时才会奋起,救黎民于水火?”
“哼……”司徒文再度拍案,此刻他胸中装满家国黎民之念,恨无毛羽,不能奋飞,否则必飞进龙庭,直取董卓项上人头。
再说这一日董卓又骤马狂奔,于洛阳城中风驰电掣,街上躲闪不及者惨死马蹄之下,尸曝于道。尾随的一彪西凉军披头散发,一路怪吼,使人骨悚!
“吁……停……”忽然董卓停下了马,原来是到了司徒府下。
“相国何故停驾?”一西凉军问道。
“这府第好生辉煌,何人居此?”
“禀相国,上标司徒府,然从未听说过,应是寂寂无名之辈,相国如感兴趣,卑职下马探问。”
“不,不用你探问。咱家整日枯坐朝廷,正闲得慌,难得发现这好去处,说不定里边儿还藏着美人儿呢?这样的事儿你也想占先哪?”
“卑职不敢。”那个西凉军吓得面如土色。
“哈哈哈……咱家只是开个玩笑,你却紧张如此,真是不中用。”
言讫董卓下马,下属敲门,门开,管家问客何来,一西凉兵士大呼:“董相国驾到!”司徒忠闻之大惊,赶忙出迎。众人皆伏地跪拜,唯司徒文站立不跪,义愤填膺,怒容满面。司徒忠发现后吓得不得了,赶紧使劲儿按下儿子的身体使他跪下。幸而司徒忠发现得早,否则被董卓发现司徒文的那个愤怒的面容,真不知此地又会如何流血呢!
董卓命他们平身。就在他们平身之际,董卓恰瞥见了卫倩夫容貌,但见卓双目圆睁,脸上肌肉上扬,显而易见兴奋之情在他心中蒸腾。如此顷刻,卫夫人被看得心中紧张,面色潮红。
“妙哉!”卓猛然击掌大呼,“吾此行不虚矣!来人,把这个女人带回去。”
士兵们闻令即从。
司徒忠急急说道:“董相国,董相国,这是贱妻,不知她犯了何事,竟惹相国生气?”
“他没有犯错,只是本相国见她长得漂亮,欲带回辅政,难道不行?”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然而她只是一介妇人,有何谋略?何以担当辅政之责?求相国放过她吧!”说着司徒忠又跪下,以头重重磕地。
“你休要废话,带走!”董卓没有丝毫怜悯,硬声说道。
卫倩夫哪里肯从,挣扎着呼救,司徒文早已忍不住,一个劲儿地扑上去,也不管自己拳脚稚嫩,想要打倒董卓。然而一介十龄幼童,如何敌董贼?未及近身,司徒文已被西凉军狠推在地。西凉军正欲拔刀杀之,此时卫倩夫忽来猛力,挣脱了西凉军的抓扯,以身护在司徒文旁边,然后苦苦哀求:“相国相国,我跟您回宫,我跟您回宫,赦我夫君和儿子,求您不要杀他们,不要杀他们!”说着满面泪流地磕地不止。
“行了行了,本相国最看不得女人哭啼了,只要你回宫,他们便无事。”
“谢相国……”
“母亲……”司徒文泪眼婆娑。
“夫人……”司徒忠心痛如绞。
“闭嘴。”卫倩夫朝着他们父子俩狠狠说了一句,然后似欲推搡地说:“相国,我们走罢!我们走罢!”
他们就此离开,司徒文悲哭着想把母亲抢回来,被司徒忠拦住,因为司徒忠十分清楚这样于事无补。
卫倩夫乃是贞洁高尚,宁死不辱的烈女,哪堪他董贼玷辱。那日回到宫中,董卓淫兴大发,直接把卫倩夫扛进房中,而卫倩夫已做好一死的准备。在房中,就在董卓转个身的瞬间,卫倩夫一头撞在房内的柱子上,当场即殁。
自从卫倩夫被董卓带走后,司徒文每天都吵着要把母亲救回来,血气方刚,十分冲动,司徒忠安排了好几个家丁才看得住他。其实司徒忠又何尝不伤心呢,他虽非什么君子之士,也无悲天悯人之怀,但心地决然不恶,更兼他深爱妻子,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用尽关系,使尽手段地打探消息。终于这一天他探知了妻子死去的消息。
他如雷轰顶,心志惘然,步履沉重地进了家门,犹如老态龙钟的老人。
“父亲,你怎么啦?”司徒文发觉不对劲儿,便问道。
司徒忠仿若无闻,神情木然,模到椅子像打盹一般坐在。
“父亲,父亲,你到底怎么啦?”司徒文见父亲这个样子心里着急起来了。
“儿啊……”司徒文叫了好久,司徒忠才说了一句,此时他眼睛依旧恍惚无神,徐徐说道,“儿啊,你母亲死了……”他仿佛是憋了好久才把这句话倾泻而出,眼泪也随之纵横于脸。
“什么……”司徒文陡然激动,双眼圆睁,身体倒退了一大步,急急追问:“母亲什么时候死的?是谁……是谁杀我母亲?”他情绪越加激动。
“自你母亲被带走后,我就托人日夜打听消息,今日人来告我,你母亲不堪被董卓所辱而自杀了……”司徒忠说到此处,泪水又夺眶而出,稍停顿,忽变得更加激动,“而且,董贼竟将你母亲的尸首,与朝中那些贱奴贱婢的尸首一同投放荒野……”说着他握拳捶案,愤慨填膺!
司徒文早已潸然泪下,此时更是身体一软,瘫坐在椅,心痛如万箭攒心,忽而他仿佛被震了一下,站了起来,问:“父亲,母亲尸首现在何处?我要找回来。”
“我已令人找了回来,现安置在一个偏房内。”说罢带司徒文到偏房。
阴风惨惨,珠帘飘飘,暗影浮动,卫夫人被一袭缟素覆盖,房子显得冷清阴僻。司徒文进了房门,急扑到床畔,战抖的手不堪举起,他终于掀开了白布,母亲苍白的遗容显现眼前,泪水无可抑制地倾泻下来,他伏在床上大放悲声。
“文儿啊,逝者已矣,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去报仇啊,董卓是什么人,他身边遍布侍卫,我们如何斗得过?如果你轻举妄动的话,必然被他杀害的,你母亲在天之灵决不希望你有事儿的!”司徒忠没有再哭,转而安慰和叮嘱儿子,他殷切的表情诉说着内心的恐惧。
司徒文依旧埋首痛苦,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司徒忠的话。
他们办了丧事,时间又过了几天。经过几天的调剂,司徒忠的心情才稍稍有所回缓,这一天他准备去看看儿子。到了书房,开了房门,却空无人影,司徒忠大惊,赶忙问门外的看守家丁:“我不是叫你们看紧少爷的吗?他现在人呢?”他声如巨钟,慌迫之极。
“老爷,不可能的,我们整天看守在这儿寸步不离,少爷不可能出得去。”家丁也是又慌又急。
司徒忠正欲数落他们几句,但又停止了,因为他知道万一司徒文找董卓报仇就危险了,此时找到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扫视一回房间,发现窗户洞开,顿时明白司徒文必是跳窗离开,于是迅速发动府上的人去找。
且说司徒文自逃了家后,携了一柄长刀,骑了一匹快马望京师奔去。此时的司徒文胸间载满了仇恨,恨不得一步而踏入皇宫,一刀而直取董卓人头。
到了京师后,从相距半里处观看着这片宫宇,峥嵘高矗,绵亘成片,司徒文不禁望而却步,他虽出身豪贵,但毕竟年岁幼小,阅历寡少,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不免惊惧的。他稍稍冷静了点,想:这次毕竟是皇宫,防卫森严,恐怕我没能砍下董贼头颅便身为齑粉了,怎么办呢?对了,那董贼是个淫贼,必常出宫,只要让我逮到他出宫的时候我便有机会了。于是司徒文决定等待。
此时已到了190年,是年关东十八路诸侯连兵一处,共伐董卓,董卓决定亲征,而出征的日期正巧就是司徒文来京的第二天。
司徒文就在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就在第二天,天色未明,残雾蒙蒙,号角声冲天,司徒文被吵醒,他听出了号角声来自皇宫,但不明所以。而在宫里早朝已然开始,群臣跪于廊下,献帝坐于龙庭之上,缄默无言,而董卓则盔甲整饬,在殿宇中央长身矗立,高声放言:“今贼臣叛反,荼毒天下,本相国奉天子之命亲征讨逆。尔等听到外面的号角声了吗?这就是本相国必胜的决心。哼,只要本相国旌旗一举,那些乌合之众定会望风而窜,不攻自溃,尔等就等着本相国凯旋吧。另外,在本相国不在的日子里,尔等定要好好辅弼天子,竭诚尽忠,若有敢生异心,作奸犯科者,小心本相国的这把刀!”言讫董卓把刀往地上一扔,刀入地半尺。群臣皆俯首听命。而后但闻小黄门一声破空长啸:“恭送董相国出宫!”群臣又跟着齐喊:“恭送董相国出宫!”董卓的声势煊赫如此。
司徒文就在不远处密切注视着这一切,不一会儿他见到董卓出来了。董卓的左右各有一枝亲随,后面还有王允等几位重臣恭送出门。司徒文瞅着董卓,仇恨再度袭上心头,他忍无可忍,擎着长刀径奔过去。然而这样荒唐的刺杀必遭失败。西凉军很快反应过来,一脚便把司徒文踢翻在地,正想举刀结果了司徒文,董卓叫了一声:“且慢!”
此时天色已明,董卓认出了司徒文,“你这个小畜生,竟敢刺杀本相国,你是活腻了吗?”
“董贼……”司徒文咬牙切齿,“你这个禽兽,今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他想挣扎而不得,因为西凉军将他紧紧按住。
“哼,乳腥未干的小畜生,竟想杀本相国,留你何用!”董卓挥刀欲下,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相国刀下留人!”
“王司徒,为何刀下留人哪?”董卓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允。
“禀相国,如今关东军奋臂一呼,四方雄杰响赴,若相国不杀此子,对外宣以仁义,则四境百姓必望风而附,如此则贼军孤立,我则马到成功。且相国方今出征,第一刀当驰骋沙场,手刃敌人,岂有在这京师皇宫杀人之理乎?是为不吉也。望相国明察!”
董卓愚蠢,竟信了王允的话:“嗯,王司徒所言甚善。那好吧,待本相国尽诛贼寇后再来收拾你这个小畜生。”言讫跨马引军而去,司徒文遂被打入监牢。
王允之所以救司徒文,别无他意,全然出于善良的心肠。王允为官仁惠爱民,颇受推戴,看到一个青壮少年马上就要惨遭杀戮,他又怎会不救呢?
王允来到牢里,司徒文见,乃问:“你是谁?为何救我?”
“呵呵呵,小子好血气啊,问人姓名竟然如此直接不讳。你先不要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何许人?为何刺杀董卓?”
“我叫司徒文,正是洛阳城中人,董贼杀我母亲,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在这京师皇宫之中,豺狼遍地之地,敢只身刺杀董贼,小少年你胆色不弱啊。我看你必成大器,如此死了实在可惜,所以我要救你出去,看守狱卒已被我支走,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记住,逃得越远越好。”
“你让我走?”司徒文迟疑道。
“是啊,大丈夫施为切莫犹豫,快走!”王允厉声道。
“多谢大人相救,只是小辈此番来京城,为的是杀贼报仇,而今贼未杀成,小辈定然寻机再来。”
“你找不着机会了,因为今日董卓已去远征十八路诸侯逆军,再说了,董卓身边甲士林立,你一个人断断杀他不成,你还是放弃吧,另寻他地,建属于你的功名大业吧!”
王允谆谆善言,令司徒文颇受感动,便不再迟疑,转身速走。
且说派去的人并未找到司徒文,司徒忠焦虑不已,正当此时,司徒文回来了。“文儿,你回来啦……”司徒忠欢喜不已,几乎要赶上去抱住司徒文。
司徒文面有羞愧,立马跪了下来,说:“父亲,孩儿不孝,擅自离家出走,让父亲担心了!”
“没事儿,没事儿,文儿赶紧起来吧!”司徒忠拉着司徒文起来,像久别重逢般认真打量起来,“文儿你去哪儿了?该不会真的去找董卓了吧?”
司徒文点了点头。
“啊?那你怎么会安然无恙?”
司徒文乃如实具告。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乃菩萨保佑也!”司徒忠心如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