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七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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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刀俎鱼肉(中)

天色已经透黑,阵阵寒气逼人。十月的朔风横扫燕赵大地,大都城外鸡栖犬伏,灯火稀疏,人迹罕见,满目苍凉。

此时的完颜德明,玄色衣袍加身、一块黑纱蒙面,变成一个孤独的夜行人,正悄然矗立在长春观后山的山顶。极目四望之间,天地交接、月隐星沉,北风肃杀、了无生趣。他的心好似被一块万斤巨石压着,真想运起神功仰天长啸,一吐胸中数十年郁积之块垒,而后抛下一切烦恼,散发扁舟、浪迹江湖,不再过问这许多许多的扰攘烦忧!

但是他不能。他完颜德明身系全真教之存亡、背负保存道藏之使命,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去做!而眼下,他必须尽快救回孟小七、尽快找到那本《洞真经》!

可是,到哪里去找孟小七?

完颜德明知道答案。

当汪赤威黄昏之时在老律堂的屋脊上大喊“被几个水贼抓去啦!”的时候,完颜德明就知道该去哪里找孟小七。

那地方离长春观不远,名叫水磨村,紧挨着小涧河。

水磨村里有个磨盘大院,明面里是个水磨作坊,暗地里却是运河帮通惠分舵的帮众集会之所。

他完颜德明三十年来虽然深藏不露、与江湖之人断绝来往,但江湖上的事,他却知道得非常多,特别是这京畿一带方圆五百里之内,有什么帮会、有哪些高手、藏着什么能人异士,他心里就像有一个账本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就是所谓的“处处留心皆学问”。

完颜德明之所以处处留心,不管是庙堂之上还是草莽之间的是是非非,他都要尽量去访求查探明白,更深一层的意思还在于保全他的全真教!自从全真教在元朝皇族之中失去往日的显赫地位之后,如何保全自己、甚至伺机复兴,是完颜德明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的头等大事。为了全真教的延续,为了长春观的安危,哪怕是万里之外的金帐汗国草原上,有一只蚊子突然被蜻蜓咬掉了一条腿,他完颜德明也想知道那是为什么、那跟他完颜德明有没有关联、那会不会给他的长春观带来影响。虽然今非昔比、江河日下,如今的形势对全真教越来越不利,但是完颜德明仍然相信,他还有许多办法没有用,有的办法他思忖了何止十年,一定可以帮助他在朝廷之内做最后的努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既然知道了孟小七的被抓,与运河帮通惠分舵关系巨大,完颜德明又为什么要来到长春观后山?

因为完颜德明很确定,孟小七是在后山被人抓走的。

虽然让孟小七到后山去玩耍的不是完颜德明而是焦德曜,但完颜德明在经楼之上与贾鲁谈话的时候,透过经楼紧闭的门窗,已经依稀听到了后山上的异动。孟小七的尖叫、彭玉谭和万俟详的大喊、刺耳的水哨声,虽然距离长春观已在十里开外,但这些声响全都被完颜德明听到了!他耳力之聪明,比之焦德曜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当时贾鲁与他说的话,实在是太重要了!

所以完颜德明虽然听见了那些响动,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更何况贾鲁所说的话,句句犹如晴天霹雳,早已经让他肝肠欲断,甚至有些举止无措。无论如何,在贾鲁没有告辞之前,他绝不能中断这次谈话,绝不能漏掉贾鲁所说的每一个字!

在完颜德明看来,孟小七的被抓,不过是一场大难来临之前的插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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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耳力聪明、神目如电,完颜德明更加是个绝顶追踪高手。借着极其微弱的天光,他不仅轻易发现孟小七被劫持之时留下的痕迹,而且很快就找到了劫持孟小七的水贼遁逃的路线。在遁逃的路线上,很多挡路的树枝都被人用短刀削断,那些枝杈断口的形状与砍削的手法越加证明,刀是运河帮使用的水手短刀、人是运河帮以外家功夫训练出来的汉子!从路线上留下的足迹、被树枝刮下的衣服破片、以及草木被踩踏后恢复原状的程度判断,这一群水贼一共有七八个人。其中还应该有一两个武功不俗的外家高手,因为有些茶杯口粗细的断枝,拿短刀的人一时砍削不及,是被人用手硬生生掰断的!

当他循着线索来到后山,站立在悬崖边上,摩挲着曾经捆绑过粗大绳索的一棵老松,忽然又狐疑起来。

在经楼之内,他看到了“赤胆淫魔”汪赤威手提二人、穿房越脊的上佳轻功,也看到了浮鹰岛酒仙何酒琮拍出三掌、潇洒救人的不俗武艺。这两个年轻人的功夫俱臻上乘,就算面对运河帮的外家高手,取胜也只在须臾之间。孟小七是不是已经被何酒琮和汪赤威救下了呢?

不对,如果孟小七已经获救,即便是与浮鹰岛这些女子有过约定,小欢喜烟之毒治好之后要归还孟小七,但无论如何,也该回来告诉他一声。这既是江湖规矩、也是人情世故。

天下知道他完颜德明武学高深的,除了浮鹰岛主没有几个人。能让浮鹰岛主看重的人,天下也没有几个。何酒琮断不会救下了孟小七之后就不辞而别,那样的话回去无法跟浮鹰岛主交代。更何况此事本来就不是浮鹰岛主亲自安排,而是这些侍女自作主张,之所以求到他完颜德明这里来为孟小七治伤,原因就是浮鹰岛禁绝一切男子上岛、哪怕是小男孩也不行!

完颜德明也正是因为浮鹰岛的这个奇怪规约,这才不但治好了孟小七的伤,而且收他为徒,与焦德曜一起传授孟小七道藏,本意就是收留下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悉心调教,成为他日后复兴全真教的希望。

再一细细探查,完颜德明忽然发现,这悬崖附近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他心中急道:难道说运河帮此次劫持孟小七还有高手做为强援?何酒琮和那轻功极佳的男子没能阻止得了他们?孟啸诘,你这孩子到底脱离了险境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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