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求你放过我这棵老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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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束身就缚

揽月宫四大长老之一!

千面姥姥!

杀人?!

挖心?!

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字眼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气势汹汹地砸在了季玥头顶。

她心里震撼至极,手微微颤抖,但她不动声色,在少年奚落讥嘲,侍卫们也露出愤怒神色时,仍巍然不动,只绷紧了背脊。

光从这些字眼上,她已经能够猜测出这具身体以前十有八九不是那种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身份……

更何况,少年说起这具身体的身份时,那种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副剐了她的语气……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剔除少年的疑虑,再想办法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季玥一边思索,一边努力在脸上做出委屈表情。

“公子,我没有做戏,先前的一番话真是我的肺腑之言!那揽月宫宫主残暴无情狂妄自私,我早就想离开,但一直没有机会……”

迎上少年冷淡深幽透着凌厉与犀利的黑眸,季玥努力回忆着昔日看过的话本小说,寻找一个能让她与揽月宫撇开关系的理由,忿忿道:“……这几年,因为年纪大了,我时常感觉力不从心,所以有时候无法完成那个混蛋安排下来的任务,一开始他只对我藏怒宿怨,后来竟反面无情,想找理由杀了我好让其他人坐我的位置……前段时间有个下属叛逃,他污蔑那人是受了我的指使,我一气之下,和他大打出手,随后带着几个下属逃离了揽月宫……”

季玥不知道揽月宫是个什么组织,但里面的人既然涉及到杀人挖心这类血腥手段,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

“……他们怕我离开揽月宫后说出里面的秘密,多次派人追杀于我。我福大命大,数次躲过追杀,但却被下毒废掉了武功……公子,我现在只是个什么也做不了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废人,如今唯一的夙愿就是能有个地方安生度日。公子身份高贵,又风华正茂身手非凡,未来其势定然可期可畏。我愿投靠公子门下,为公子大业奉献绵薄之力,只盼公子大功告成扫平揽月宫杀了那混蛋宫主之后,能予我安身立命之地。公子如若不信,等我出了这牢笼可派人监管于我,一旦发现我有不轨之心,可随时取我性命。”

说实话,对着一个比自己原身小许多的少年说出一番低声下气表决心的叛变话,季玥有些佩服自己这一刻的忍辱负重,然而更让她钦佩的是少年在面对她说的那些话的时候那种无动于衷万事不惊的表现……

深沉、冷酷、淡漠……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在自己面前卑微祈求着一点安身立命之地,居然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到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得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到!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教育才培育出少年如此冷酷的心理!

地牢里沉寂一片。

除了火把偶尔的呼呼声。

谁也没有再说话。

少年漆黑的眼眸半垂,慢条斯理一下又一下地把玩着自己的指尖。

季玥心虚不已,就在她等得几近窒息,以为自己还需再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是一片诚心时,少年眼皮轻撩,侧头朝旁边拿匕首的大胡子侍卫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那侍卫接到眼神示意,很默契地收起匕首,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玉盒,双手恭敬地奉到少年面前。

少年拿起玉盒,神色清淡,白皙的手指几乎与那玉盒浑然成一色。

“我可以暂时相信你的话,也可以暂时保你性命无虞,”不紧不慢地打开玉盒盖子,他眼眸漆黑地看向季玥,寡淡无情的目光仿佛在打量案板上一块等待下刀的猪肉,“但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证明你说的那一番话不是托词,而是一个让我可以信任的人?”

季玥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说了几句表决心的话就获得少年的信任,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地就离开这个牢笼,除非……让少年手中拥有掌控她生死的筹码。

而这个筹码……

一粒红得近乎妖冶的脂丸,泛着珍珠般光润躺在白玉盒里。

季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到那肯定不是什么滋补良药,但此刻,季玥知道,自己除了吃下去以证明是诚心投靠,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可以让他们松手吗?”嫌弃地瞥了瞥胳膊上两只粗粝的男人手,季玥扭了扭身子,一脸凛然地看向少年,“这药丸,我自己吃!”

少年:“……”

估计没料到前面打死都不投降的季玥会有这么豪爽的一刻,少年一向老气地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孩子气地怔愣,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用眼神示意桎梏住季玥的两侍卫放手。

手腕间的铁链哗啦一阵响。

胳膊得到解放的季玥立即很主动地伸出手,欲去拿那粒脂丸,但却在半途看到自己的手后顿住了……

季玥的手,手指如同水墨画中的兰竹一般优雅修长,与她目前这具身体的年龄很有些不符,但谁也不能否认,除去那双手手背上苍老的肤色和褶皱,那双手手型很美,仿佛是一副经过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但现在……

血渍、脏污、伤痕……是那双手上所有的风景。

如果是以前,拥有一双这样的手,季玥一定会崩溃地尖叫,但现在……季玥只平静地思考了一瞬,就淡定地张开五指,将两只脏手举到了少年面前。

季玥的目的是想展示给少年看看,自己的手很脏,需要清洗,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刀刃摩擦刀鞘发出“噌”的声音,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刀精准地搁在了她的脖子上。

刃上冰凉,引得她重重一颤,差点尖叫出声。

太快了!

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季玥屏住呼吸,很想为大胡子侍卫敏捷的反应力,竖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但刀刃现在对准的是自己的脖子……感觉又不一样!

季玥很想骂人,可……哆哆嗦嗦地瞄了一眼脖子上伸出来的那把大刀,又瞥了眼大胡子面无表情地脸,她犹豫了又犹豫,最终眼睛望向少年,忍气吞声祈求道:“可以先让我洗一洗手吗?我的手太脏了,用这么脏的手拿东西,我吃不下。即使你们强迫我吃,我吃了也会吐出来的。”

季玥是个有洁癖的人。

前段时间身处黑暗之中,用这么脏的手拿东西吃,因为看不见,所以并没有太明显的感觉,如今站在光亮下,看见手上干黑的血渍和污垢,想到要用这么脏的手拿东西吃,季玥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拿大刀的侍卫警惕地审视着季玥的一言一行,其他几个侍卫也一脸虎视眈眈,手纷纷握住腰间的刀柄。

感受到周围侍卫严阵以待的架势,季玥不禁苦笑。

一个耄耋之年走路都气喘的老人!

展示一下……脏手而已,用得着这么的……大惊小怪?

难道这具身体……真的长了一副坏人相?

虽然季玥认为自己心里真的没有其他什么想法,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不给少年留下“别有用心”的坏印象,她还是调整了调整表情,尽量以诚恳地态度看着少年,再次柔声请求道:“我如今虽是阶下囚犯,却也有我的尊严。公子也是爱洁之人,定能体谅我的心情。请公子看在我一把年纪诚心投靠的份上,让我先洗一洗手再吃那药丸,可以吗?”

季玥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和少年对峙较量的时候,但要她用那双已经看不清肤色的脏手拿东西喂进自己嘴里,她也实在无法忍受,于是一边说话,一边将摊开的双手再次往少年面前递近了一些。

季玥知道,少年很爱干净,因为初见那日,摘到那棵草药后,少年宁愿冻得浑身发抖,也不愿将就着再穿那件沾满血渍和泥污的外袍。后面住在客栈里,每日的擦洗与对房间饭菜的挑剔更是验证了少年也是一个高度爱洁之人。

季玥觉得爱洁之人相互很能理解那种看到脏污的不适感,所以毫不客气地在少年面前摊开她的脏手,差一点就放到少年的眼皮子底下了。

果然,触目看到季玥那双脏到极点地手,少年隽秀的眉立马狠狠皱起。

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传染病源,他迅速退后几步,远远避开季玥,神情寡淡的脸上划过一丝浓烈地厌恶之色。

“拿水来。”气急败坏地朝身后侍卫大吼一声,少年脸色铁青地瞪向季玥,寒星般凤眸里毫不掩饰地涌出杀意。

呵呵!这就沉不住气了!

季玥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心里划过一丝“打到敌人一次”的愉悦!

确实,能让少年那张从踏进牢房除了冷漠老成外再无其他表情的脸露出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急躁,季玥还是很有几分“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的。

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她混不在意地转身,假装没有看到周围人的不善,在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下,走回自己的专属“宝地”。她知道少年暂时还不能杀死自己,因为他还没从自己嘴里获得有用的信息,所以哪怕现在她把牢房捅个窟窿,少年也只能愤怒而无奈地忍下。

外面传来吩咐侍卫去打水的声音。

大约半炷香的时长后,一桶清水被提了过来,但是……清水被放在了距离季玥几米远的牢门之外。

季玥有些莫名其妙。

那清水不是给自己洗手用的么?

怎么放那么远?

一个年轻的侍卫用桶里的清水浸湿一块粗麻布拧干后,送到季玥面前。

季玥有些惊讶。

身为一个囚犯,居然还能享受这等待遇?!

虽然满腹疑虑,但落到眼前的福气不享受,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所以季玥毫无心理负担地伸出双手,接过那毛糙得几乎刺手的麻布。

尽管周围人眼神凌厉不善,被折磨过的双手也仍然伤痕未愈钝钝疼痛,但季玥还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缓慢仔细地擦拭起来。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清洗过,脏污很多,连指甲缝里也是厚厚一层污垢。季玥擦拭了一遍,麻布慢慢变得污黑,但手却还没变干净,于是,她看向那侍卫。

那侍卫很聪明,领略到季玥传递过去还想再擦一遍手的欲愿,立刻转身回到桶边,给她拧来第二块湿布。

季玥一只手接过第二块湿布,一只手将第一块湿布递还于侍卫,那侍卫却唯恐避之不及,并不抬手接,反而迅速退后几步,一下子离得季玥远远的。

见侍卫躲避自己,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还满目警惕之色,季玥额头上划过几条黑线。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的不招待见……不但先前的老鼠嫌弃不下嘴……现在连一个小小的侍卫也……

难道真是长时间没洗澡……脏到了人畜共愤的地步?

季玥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

虽然身上衣裳确实脏污破烂,乞丐一样,但也并没有到看一眼就恶心的地步吧?

还是……这身体的原主人不但杀人挖心,还做了其他让人避如蛇蝎的大事?

见季玥一脸“深沉”目不转睛地审视自己,避得远远的侍卫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又求助似的看向少年身边的大胡子侍卫。

“扔在地上吧!”最终,大胡子侍卫看不过眼,发话。

季玥狠狠瞪了那侍卫一眼,将那块用过的湿布扔在地上。

就这样,季玥用湿布擦,侍卫拧湿布送,来来去去,用了四块湿布,季玥才将手和脸擦拭干净。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侍卫宁愿来来去去的拧干湿布送过来,也不把那桶清水提过来放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洗。

而更让她疑惑的是,她三番两次地命令侍卫拿湿布,到后面几乎是故意刁难,不但拿湿布擦手,甚至将手腕间的铁链也用湿布擦了一遍,那少年却全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忍耐了下来。

然而,更让季玥震惊的事,居然在后面——对那些布的处理……

待季玥擦拭完毕,与少年交换了个眼色,大胡子并没有吩咐人将季玥用过的那些麻布直接捡起来,而是让侍卫去找了个竹篮。

将竹篮放在牢房门口,侍卫用木棍,将那四块用过的湿布,挑起扔进了竹篮里。

“拿出去撒上石灰后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记住切莫让任何人接触到。”仿佛那些麻布上布满了某种可怕的病毒,大胡子神情严肃地对两个侍卫叮嘱了又叮嘱。

而被指名去处理竹篮的侍卫,将刀收进刀鞘里,僵着胳膊,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木棒挑起竹篮,仿佛那竹篮里装着的不是布巾,而是几条一不小心就会蹦出来咬人的毒蛇,两人尽可能远地一人抬着木棒的一头,离开了季玥的视线。

季玥已经想不出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看到这一切的心情。

被人嫌弃……到这种地步!真的是毕生未见!

虽然她确实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没有换过衣服,但也不至于……连块擦手的布巾也臭气熏天到如此夸张的地步吧?

季玥不知是该佩服这具身体惹人嫌的本事,还是该嘲笑自己为人的失败……不过这些已经不是重点……

想起即将可以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即将可以吃到干净正常的饭菜,即将可以洗个澡换身衣……

季玥面上扬起热情谄媚的笑容。

像一个多年寻求仙药的忠实信徒,她跃跃欲试地看向少年,及少年手里的玉盒。

“我准备好了!”

估计没见过吃毒药还这么热情积极的,大胡子侍卫眼里划过惊讶之色。

而少年,冷冷地端着一张脸,即使季玥态度乖巧温顺,他也没有定点动容,只是别有用心地朝大胡子侍卫点了点头。

得到示意的大胡子连忙走过去,接过少年手里的玉盒,随后转身将之送到季玥面前。

拿起玉盒里的脂丸,季玥仔细端详了下脂丸里那隐隐流动的红色不明液体。强迫自己不要将那红色液体与人类身体里的某种物质联系起来,她故做好奇地摇了摇那颗脂丸。

“这玩意不会是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吧?”一脸玩笑地看向大胡子侍卫,她坦然地问。

大胡子侍卫见她一点也不像一个即将吃下掌控人性命毒药的人,有些意外。他瞄了眼少年的脸色,再次回头看向季玥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你不认识?”他语气怪异地问。

季玥抿唇顿住:“……”

“我应该认识吗?”她神色茫然地转头看向那少年,心绪一时间翻转个不停。

莫非……这毒药是原身制作的?

亦或是和原身有着什么关系?

还是……原身给谁吃过?

……

少年一动不动,站在距离季玥两三米的地方,目光冷冽地看着季玥。他脸色看似平静,可是,季玥却能够感受到他身躯压抑着的暴戾和不耐烦。

季玥知道,少年的耐性即将告罄。

于是她微微含笑,转目看向大胡子侍卫,柔声道:“大哥,求你告诉我这毒药的功效罢,吃了身体哪个部位会疼会烂,我心里好有个准备。”

手拿玉盒的大胡子侍卫:“……”

少年闻言,唇线一弯,嘴角噙起一丝凉薄诡异地笑。

“这可不是毒药,而是用人血养出来的蛊。”俊美的面容掩在光影里,他眼神晦暗地审视着季玥的反应,神情间颇有几分难以捉摸。

“蛊?”季玥瞪大眼睛。

手指间红色的脂丸隐隐散发着腥气。

季玥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但理智严格把控着她的面目表情,让她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那种传说中可以控制人行动的虫子?”

少年:“……”

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