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后一赌
若敖子琰肃目微沉，剑眉微簇，如玉的指节轻扣在铜案上，发出“得得”之声。
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明显正在思考什么大事。
走近的成嘉执起乐锤，轻敲石磬，发出“噔”的一声轻响，引起他的注意，旦见对方看来，方才笑道：“不知何事能让我们的若敖少师眉头轻簇，真是难得！”
若敖子琰闻言，收了思绪，换上一脸笑意看着一身自在的男子，同样笑道：“你如今倒是无官一身轻？如何，对宫里所言大王病倒之事，你难道事先没有一点消息？”
“这次，事先我还真没有收到消息。”
“后宫那两位，你也不知。”
“不知。”
“既如此。”若敖子琰一手按住他的丰肩：“你这千年老二，卧槽已久，还不准备随我一同入朝？”
成嘉白衣长衫，负手而立，举目遥望着帐外山河夜色，直如一色，微薄而浅淡的唇瓣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自嘲道：“有你子琰在的地方，岂有我子孔用武之地。”
“今日若不是应你之邀，父亲还罚我继续闭门学习，也不至于非凑这热闹，又被取笑一回。”
“还在在意上次赌约？”
“胜败乃常事。”若敖子琰神色轻松一言带过。
“那不如你也输我一回，我也就能平心静气道：胜败乃常事。”成嘉并没有因为被提及赌约输了的事而一脸恼色，反是轻笑着回应。
“呵呵，看来真置气了。”若敖子琰大笑。
成嘉略略沉吟，笑而未应。
就在这时，一人披着毛皮斗篷闯了进来。
二人惊诧看去，只见李氏不挂一丝的掀开斗篷立在二人身前。
成嘉当即背过身去，不敢看：“小姐，请自重！”
李氏却一丝不挂，直直朝着若敖子琰走去，待及他跟前，跪地尚右手，行女拜：“我愿为你妻子，求若敖公子聘之。”
“呵，聘则为妻，纳则为藤，奔则为妾。李氏小姐三更半夜，奔入我账中，赤身露体，自荐枕席，我却不愿收你为妾。”若敖子琰看着低下赤裸的女体毫不心动的说到。
“你若不娶，明日我便将我失身与你之事告之于众，到时，你不想娶也得娶。”李氏抬头道，“我申地李氏好歹也是芈姓分支，再不济大王也会把我赐予你为媵陪嫁。”
指尖“得得”地敲打在冰冷的铜案上，若敖子琰看着她道：“那你就试试吧！”
“来人，把李小姐包好，完璧归于李氏。”
一队甲士冲了进来。
“啊！”
“不要！”
李氏一声尖叫，来不及披上斗篷，护住身子，就被他们用一张草席直接卷起打包扛出。
待帐内动静平息，成嘉幽幽回转。
“非要做到这一步吗？”
“看光她身子的可非我一人，还是你想弃周氏而娶李氏？”若敖子琰挑眉看着成嘉。
成嘉：“你知道的，我都不想娶。”
“那是你也想娶一王姬？”
若敖子琰悠然沉声问道。
“不想。”
“你不想不代表有人不想。”若敖子琰道。
“我父亲的盘算与我无关。”成嘉看着他。
若敖子琰扬手，“好了，左右不过一个女人，不聊也罢。”
成嘉微挑眉宇，“对待大王姬，你也是这态度吗？”
若敖子琰道，“她不同，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谁也不能取代。”
“是吗？”
“自然。”
若敖子琰屈指击案，掷地有声。
少见的成嘉半倚在栏杆上笑着认真提议：“不若你我二人再最后赌一把大的。”
“何为大，何为小？”若敖子琰剑眉轻挑。
“国之大事。”成嘉回道。
指尖敲打在冰冷的铜案上，若敖子琰一副任凭你风浪起，他自稳坐钓鱼台的模样，端起碗中茶汤，轻嗫一口，看着他笑问：“好，赌什么？”
成嘉道：“令尹之位。”
若敖子琰落盏一笑:“选贤与能，正合我意。”
“看来你若敖氏再无令尹之才，是等着将这苦差事推与我，为你卖命。”成嘉同样指尖轻敲铜案，发出“得得”之声，露出三分浅笑，摇头说道。
“你应道输了又何妨！输了，你就是未来楚国第一异姓令尹，取我若敖氏而代之。”若敖子琰挑眉直言不晦。
“不好。我还是喜欢这等闲云野鹤的生活，若是哪天实在混不下去，再去接手我爹那闲职即好。”
“若是我将此道与你父亲，你说他会如何？”若敖子琰悠闲问道，眼中是难掩的风华筹算。
“定是将我早早地打包好，送到你面前，悉听尊便。”想到自家唯若敖氏马首是瞻的父亲，成嘉终于露出一丝无奈。
“呵呵，是叔爷会做的事。”若敖子琰笑而颔首。
良久，成嘉终于出声。
那轻浅的声音不急不缓，扣人心弦。
“好，那我依然压三王姬。”一脸笑意地压了芈昭。
从二人入上学堂那天起，他成嘉就压了三王姬，而若敖子琰则赌的大王姬，从此二人各为其主，不过那一局至今二人未输未赢，因为大王姬在这深宫大院里依然活的不好不差，而三王姬也没有失了大王的欢心荣宠依旧。
若敖子琰缓缓道：“这一次，你可以压大王姬。”
成嘉轻柔地掸了掸月白长衫上沾到的尘埃，一双修长的眸子轻轻看了一眼子琰，那一眼似有深意，但转瞬即逝，随意地说道：“若我能赢，压她们二人中谁又有何关系？”
“况且这个‘令尹’之位，我要，就要堂堂正正赢来，可不要输来！”
“哈哈……好，那我还是压我的凰儿。”
“好。”
成嘉双眸之中少露几分坚毅之色，隔着鼎中升起的寥寥青烟，直视此生宿敌慢声应道：“这回，你且拭目以待好了。”
湖光山色，秋林风染。
两个世所少见，风仪翩翩的青年男子。
一黑色骑服，一白色长衫，一正一侧而立，站在案前。
相视一笑，击掌为誓。
“啪——”
“一言为定。”
“最后一赌定输赢。”
“好！”
二人年龄，相貌，身份，家势，才华，样样都旗鼓相当，只是究竟到最后，谁才是胜者？然而，许多年后，当他们彼此回想起今日，会不会感叹一句，当时年少意气之争？
帐外中途跑来的成晴晴，偷闻此赌，却低语道：“你说我哥这屡败屡战是为何？”
从小到大，她哥输给子琰哥哥次数太多。
她都已见怪不怪了，而且他们还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她哥这一生想赢实在太难。
只要有子琰哥哥和他们的父亲在的一天，这“楚京千年老二”的名声，她哥怕是一辈子都摘不掉了。
周菁华却道：“若子琰哥哥能说服令尹选贤举能，推荐成嘉哥哥为令尹，输亦何妨？”
成晴晴瞅了一眼对方：“你倒是想的美。”
有些失魂落魄的王诗语却不在意这赌约，只是想着李氏就这样被打包送回李氏，只怕结局逃不过一个死，一个嫁……
……
帐内耳聪目明的二人，彼此轻笑一声。
成嘉苦笑叹道：“看来连自家妹子也不看好，难道这最后一次我又输定了？”
若敖子琰把玩着手中玉碗。
“呵，你觉得呢？”
成嘉望着席中之人拱手道：“未至终局，焉知结果。”
若敖子琰：“好，且等分晓。”
成嘉，笑看身旁一同长大的兄弟，清声应诺：“且等分晓。”
赌约毕，成嘉笑着告辞。
待他们离去，若敖子琰走出大帐，一声呼哨，苍穹之中一大鸟长啸俯冲而下，清浦扬起手臂接住振翅的大鸟。
若敖子琰从鸟腿上解下一片白绢，上书：“大王危在旦夕，令尹率文武入宫。”
他沉声道：“走，回城。”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