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九日2

对于刘二喜来到这个世界这件事，脏老太太永远是上帝一般的主宰，她运筹帷幄，决胜所有事情。

此时她端坐在炕上，泥胎似地从一个姑娘手里接过不落地的脸盆，所谓不落地，就是从水井里打上来的水，直接倒进脸盆里，不能先把水桶放地上再倒，也就是水不能落地。

脏老太太像接生那天一样用手伸进脸盆试试水温，然后用手指弹一点水在刘二喜的脸上、肚子上、小屁股上，依然念念有词：“洗洗脸，当模范，擦擦屁，当兵去……”。

刘二喜也真给她面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小嘴儿使劲一嘟噜，给了她一个最高的奖赏，吐沫星子喷洒在老太太脸上像细雨润干田。

脏老太太大声呼喊：“好哇，咱坏蛋好大的脾气啊”！

随着她一声呼喊，围了一炕的花花绿绿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而脏老太太脸一阴沉：“笑什么笑，看谁还敢笑，谁笑就别养活孩子，要不等你养活孩子的时候，请我去接生，我可不去。”

“哈，不请就不请，不请也得养活孩子啊，我就不信哪个孩子不见你就不出来了呢”。一个稍微上岁数的媳妇坏坏的大声喊，生怕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听不见。他的喊叫自然又引来一阵哈哈的笑声

刘二喜父亲一定是喝多了，他歪斜着身子钻进屋里来，举着酒杯，望着脏老太太汗津津的额头干瘪的腮，口齿不清地喊起来：“感谢啦，敬……您老一……杯。”

脏老太太客气的回应着：“甭，该俺恭喜你们！”

“哪儿……的话。”刘二喜父亲一边说一边把大嘴咧成水瓢一般，顺手把一瓶汽水递给脏老太太，“来，您老喝点水润润嗓子，看看，嘴巴干得都裂口子了。”

脏老太太翻着眼皮惺了刘二喜父亲一眼，而后接过汽水咕嘟咕嘟可劲儿灌。她没想到灌得太急，嗓子眼儿里像塞了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的，噎住了。她被憋得满眼流泪，抻了半天大公鸡似的脖子才上来一口气。满炕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更加不顾及她不给谁接生做九日的要挟了，更加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你小子成心噎死老太婆俺呀？”脏老太太擦擦眼泪，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父亲的耳朵拽过来，小声嘀咕着说：“这几天可别和你媳妇再闹事了啊，养活了孩子那玩意受伤咧。”

本来脸就紫红了的刘二喜父亲，听脏老太太这么一说，脸色马上变得猪肝一样，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

入夜，喧闹的刘家老院子安静了下来，流水似银亮亮的月光从窗户外边泻进屋来，照着熟睡的刘二喜的小脸儿。

父亲收起盯了半晌的刘二喜小脸儿的眼光，身子往后一仰，平躺在大炕上，头枕着双手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三更灯火四更鸡，五更有人要……，唉，给孩子起个啥名儿哩？”

“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刘二喜母亲停下嘴里的小曲儿，仍然用舌头舔着指头摸索着数着锁儿钱：“你的小子，你说吧。”

“叫二蛋行不？”

刘二喜母亲楞了一下，翻身朝向刘二喜父亲这边：“满大街都是叫二旦的，你还叫二蛋，能不能叫个新鲜点的，没用的东西。我看还是叫二喜吧。一来今年丰收了，是一喜。二来是老二，又是一喜。”

哦，对了，光顾着聊刘二喜的事了，竟忘了交代在刘二喜之前的哥哥刘大喜了，真是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