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榻之人
男人走出医院后感觉身体很累，眼睛很疼，耳朵也疼，但他还是一步一步走回家中。天色已晚，这一天仿佛过了好久。他刚坐下，他的妻子走到他身后轻声说道：“清，你这一天去哪了？我很担心你！”男人叹了口气，语气严肃道：“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又回来了！”
男人的妻子一脸惊恐：你说的是他？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男人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中也夹杂着恐惧，他的眼睛开始不断地上下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凌，你还记得市郊区的那座荒山吗？曾经的清风阁还记得吗？”
时间倒流回到三年前，那是一个寒冬季节，凌冽的寒风刮在人的脸上都觉得像刺刀划过一般。
男人继续道：“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或许是他心中的亏欠，或许是他深深地自责，至今我也不清楚他找我的原因，他的名字永远无法从我的脑海中抹去，他呼唤我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
曾经的那座荒山叫“紫山”，后来不知何故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那个出现在山顶的男人没有人愿意提起他。
当阳光倾洒在大地时，有多少愚昧无知的人经历了夜的黑暗洗礼变得豁然开朗，有多少人迷失在夜的黑暗，能看得见清晨第一缕阳光的人，必定经历了许多难忘的事情。
生与死的意义，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在此时握的更紧。他站立于‘紫山’山顶，望着眼前那缓慢升起的太阳，眼眸中泛着泪光。在这座城市里，他失去了太多，当心中的感受再也无法言表的时候，静默才是最好的选择。一夜无眠，他就站在山顶吹着寒冷的风，感受着孤夜的静谧，任时间肆意流走，在他想来，再也没有比看日出这件事有意义了。
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那个人我找到了！”他“嗯”了一声，没有转身。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忍住了，轻咬着红唇，左手一挥，身旁赫然出现一只浑身黑毛的猫，只见白光一闪她们瞬间消失不见。他紧闭双目，耳畔响起厮杀声，那些流血流泪的日子历历在目。犹记当年，青春年少时，一腔热血澎湃，朋友和敌人之间正与邪的较量，都不过是杀人眨眼间的事，那一年流了太多的泪，那一年也流了太多的血，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回头的路。漫漫长夜已过，他心中暗想：是时候返回那座征战多年的城市了。对错是非，人心再也换不回人心，但那些还未完成的事情必须要做下去。因为执念，所以执着。男人脚下升腾一阵黑风，又渐变成一团黑雾，他心中默念：“张清，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他睁开双目，两抹血红的颜色一闪而过。
风吹过，人心落。故地之城，繁华的街。熙攘的人群，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之处亦藏着无声的呐喊。
在一座大厦内，第二十四层，某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屋内两人一人落座一人站立。两人四目相对，落座那人，是东明集团的董事长，程东。而站立不动的那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可以开口说话的“死尸”，称为赵焱。程东率先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赵焱答非所问：“那个人我找到了！”程东又问：“菲尼斯死了？”赵焱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手中的银色吊坠扔在桌上。‘咚’的一声，程东注视着眼前之物，伸出手犹豫了会，问道：“你我还剩下几天的时间？”三天！赵焱的话，冰冷刺骨，毫无意义。那个人叫什么？程东将吊坠握在手中，站起身慢慢走向落地窗，声音冰冷。这时，赵焱身旁出现一位身着紫衣的长发女子，紫色的光芒慢慢退去，待她身型站稳后，程东又问了一句：“你也回来了？”紫衣长发女子嗯了一声便走到程东身旁，说着话从腰间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章铭让我交给你的，他还让我转述给你一句话大战在即、生死殊途。”程东瞥了一眼纸上的字，讥讽道：这是你们‘幻’和‘天蝎神族’之间的恩怨，与我何干？他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你们拥有异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杀人不过眨眼间，这场纷争我不想再被卷进去了，我不过凡人而已，只想过着平淡的生活，现在的生活对我而言已经再好不过了，什么金钱权利我都无所谓，在我眼里，那些都是浮云，不值一提。”“真的不值一提吗？”赵焱反问道：“程东，你还记得三年前，是我的灵魂寄居在你的身躯里，向他们挑起争端，我一个四处飘荡的游魂借用你的身躯完成我的复仇计划，这对你而言确实不公平，如果不是六年前我跳桥自杀时你罔顾我的性命，视而不见不说，又终结的我生命，我也不会念着对你的恨在‘幻’域里忍受菲尼斯的无尽折磨，你的灵魂也在那里苦苦挣扎过，你敢说你不痛苦吗？那些经历你能轻易忘记吗？”赵焱的双眼渐渐变成血红色，说出的话语字字戳痛程东的心。
程东没有反驳他。的确，事出有因，不然他也不会被卷入其中，他深谙幻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在平凡人的眼中，那里是天堂也是地狱，对于一个从未进入‘幻’的人而言，一切都不再真实，与其说是死亡后带来的无尽痛楚不如说是灵魂又一次历经折磨，万物轮回，在那里，说不通。他的身躯里曾经有过两个灵魂，两段回忆，两个人的人生重叠在一起，两个人的痛苦叠加，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生不如死？或许连死都称不上。行尸走肉？菲尼斯的傀儡？呵呵，我难道只是个傀儡吗？转眼间六年已过，那年二十六岁，如今我三十二岁，时光荏苒，往事不堪回首，倘若我再趟这浑水，再陷入万劫不复当中，我的世界又该是怎样的黑暗？此时他的内心无比焦虑，是对生死有所恐惧吗？经历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他在沉默而赵焱盯着他。气氛降至冰点，比屋内开着的空调还要冷。两人沉默场面略显尴尬。
站在程东身前的紫衣女子开口化解尴尬：“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眼前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天蝎神族’的人，如果我们现在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渔翁得利的是章铭，试想一下，如果让他掌握‘幻’，那我们一族人将彻底屈服在他脚下，不仅仅是‘幻’，这个世界也将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你不要再说了！我表明立场，绝不再参与此事，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他要想将我置于死地的话，那我毫无一句怨言！”程东将纸攥在手中看向赵焱：“他向我宣战我可以避而不战，而你现在身为‘幻’的新首领，自己拿主意吧！”
“可我要说‘菲尼斯’还没有灰飞烟灭身形具散的话，你信吗？”赵焱问道。
“什么？”程东惊愕，心中暗骂：该死的！该面对的永远逃避不了，他清楚，自己的灵魂在这躯体里还能再待三天。三天后，又会是个怎样的结果，是和赵焱的灵魂一同湮没于尘埃，还是？他扭头看向上官紫嫣！你？
紫衣女子应声看向他，静等他发话，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天空传来一声惊雷响，三人同时望向窗外，只见窗外的天色渐渐黯淡下来。这一声惊雷巨响过后，顿时天色渐暗继而乌云压顶，霎时间狂风袭来吹得高楼大厦摇摇晃晃。原本晴朗的天空一时间变得愈加的黑暗阴沉就像天黑了一样。行走在路上的人们仰望着如夜般的天空，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快看那朵黑云里是什么啊？”这声如重磅砸在人群中激起强烈的反应，人们纷纷驻足仰视寻找着那游弋于黑云间的怪物。轰鸣雷声不绝于耳，众人见天空爆裂开来，一条黑色巨龙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人们惊讶不已。黑色巨龙穿梭云间、张牙舞爪，一团团火球从它嘴中吐出从天空顺势而下，人们见状四散逃离。在众人惊慌逃离间也有人不幸遇难，痛苦的叫喊声撕心裂肺，响彻天际，原本熙攘的街道犹如炼狱。
目视天空。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在黑色巨龙的头顶，未见人却先闻其声。
可笑至极的人们。
一位身穿黑色长袍手持龙头权杖的白发老者，漂浮在空中。那条黑色巨龙口中又吐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球，以极快的速度砸向人群。灾难突如其来。很显然这老者与这条黑巨龙都不是好惹的，天降异象必有祸端。
这时天空中有一道红色光芒划过天际。赵焱大喝一声：“菲尼斯，你快住手！”可他却阻止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俯视地面的惨状，听着人们的惨叫声，地面爆炸声四起，他心里暗骂，早知今日结果悔不该当初为它卖命，可现在又能怎么办，以他的能力根本打不过眼前的这个恶魔。
白发老者叫菲尼斯，它的眼眸闪烁着蓝光，只见它手举权杖，口中念念有词：幻灭重生，境由心生，幻灭幻生，幻由心生，无尽幻境，无尽重生，天地为幻，幻梦之生。黑色巨龙腾飞直冲云霄。放眼天际，无数道刺眼闪电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倾盆血雨滴落人间。该来的最终会来。
大厦内的程东一把拉住想要冲出去的上官紫嫣，示意她不要去送死。上官紫嫣转身质问他：“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死一次吗？”只听程东摇头道：“你连我都打不过，你就这样冲出去难道不是送死是什么？以我和赵焱两个人都打不过菲尼斯，你不要忘了，你们都来自于幻，在幻里，你们都受命于菲尼斯，你们的能力都是它赋予的，当然我也包括其中，我们打不过他的！”上官紫嫣挣脱他的手，怒目圆睁，眼眸变成紫色，红唇轻启：“可我们还是要拼尽全力去打败它，不能让它肆意妄为，你永远都不了解我们的族人是怎样饱受它的折磨，那种感受，你无法感同身受。”说罢，她双手紫光一闪，两把弯刀出现在手上，微微用力，一道紫光飞出窗外。
漂浮在赵焱身旁，上官紫嫣说道：“让我来帮你助你一臂之力。”
菲尼斯将龙头权杖横在胸前，念道：“幻生！”只见它周身卷起黑风，继而消失不见。可天空依旧黑暗，电闪雷鸣，血雨瓢泼，眼前的一切还在发生着。
程东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眉头紧皱，暗叫不好。他所看到的景象是，眼前的一切正在变的黑暗，正在被黑暗吞噬。握在手里的银色吊坠变的灼热。
天地间尽是黑暗，身处其中，赵焱和上官紫嫣对视一眼，二人的眼眸皆是闪烁着红光，赵焱伸出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别怕，我带你逃出菲尼斯的幻境！”
上官紫嫣莞尔一笑，一把弯刀横在赵焱脖颈上。他迟疑间，她竟手起刀落。她望着眼前的无头尸体竟然呵呵的傻笑着，眼眸失去颜色，头颅低垂，紫色长发飘飘，弯刀脱手，只见从她身体慢慢爬出一只硕大的头颅。“恐怕谁都逃不出我的幻境。”
一抹红光刺入上官紫嫣的身体，赵焱一袭红衣漂浮着，手持一把长剑，念念有词：“无尽深渊，无尽重生，无尽幻象，无始无终。”长剑一挥，红光冲散上官紫嫣的身躯，紫色尘埃消散，赵焱身形一定，长剑飘回身后，双手升腾起红色火焰，周围的景象慢慢的被照亮。幻境中一切都是假象包括自己。
谁在谁的幻境中，谁又在谁的世界里。
赵焱低头望着身下的滚滚洪流，上面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回首过往烟消云散。他突然感觉身躯一沉，一只从洪流中飞出的血手，将自己使劲地往下拽，耳边响起一些熟悉的声音，眼前的景象随之一变，突然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居住过的房间。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环境。
赵焱躺在床上，伸展双臂，盯着天花板发呆，房门被推开，房间出现亮光，妈妈推门进入，温柔的声音响起：“焱焱，我回来了！”
妈妈，这是妈妈的声音！
赵焱循声望去，是妈妈的身影，妈妈！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风吹过脸颊，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儿时的梦再也回不来了！”赵焱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服，赤脚走向窗前，外面雪花纷飞，在这寒冷的冬天，好冷！身处黑暗，不见光亮。
赵焱单手一挥，眼前的景象变换，上官紫嫣出现身前。只见她身穿白色连衣裙漂浮空中，双目紧闭，背后山峦叠起，一轮红日渐沉，眺望天际，大雁排队飞过。大雁哀鸣，眼前景象消失，上官紫嫣睁开双眼，紫眸晶莹，她张开双臂抱紧赵焱，抽泣着：“我，我害怕，怕！”
菲尼斯手持龙头权杖现出身形，一股强劲的黑风吹向赵焱。
赵焱周身散发着红光，大喝一声：“菲尼斯，咱们是时候做个了断了，灭了你我要执掌幻域！”
菲尼斯仰头大笑：“蝼蚁之命！口出狂言，就凭你，我杀你不费吹灰之力，你可别忘了，你的能力是我给的，想造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过是个早已脱离凡身的孤魂而已，也许不及你上万年来摄取天地精华的能力强大，但你也别忘了，你也不过是个灵魂而已，因此而言我们都是一样的！”
“在我的幻境中还不知好歹，找死！”菲尼斯爆喝一声，两条黑色巨龙喷着火球飞向赵焱。
赵焱双眸凝聚血色，身后长剑脱鞘而出，在他头顶盘旋着，瞬间变幻出无数飞剑，飞向巨龙，只见他抱着上官紫嫣消失在菲尼斯眼前。
“剑引天光！”一道闪电击中菲尼斯。
菲尼斯毫发无损的倒飞着，并讥讽赵焱：“雕虫小技！我看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在我的幻境中做垂死挣扎毫无意义！”
程东立于窗前，握在他手中的银色吊坠光芒四射，驱散周围的黑暗。三道光芒出现在他的身后，片刻，三个身影出现，两男一女。
刘殷儿正欲开口，程东转过身说道：“你们三个快去帮助赵焱！他们在菲尼斯的幻境中！”
刘殷儿和天业、一刀齐声答道：“知道了！”
程东暗想：菲尼斯、赵焱、上官紫嫣、刘殷儿、天业和一刀，这些来自幻域的死后亡魂，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恐怕还不止这些！眼下再也不是那个时代，靠谁的人多取胜的时候了，这几年死去的人，恐难安息！原本以为流血的事件不会再发生，可利益驱使的背后只能用鲜血换得眼前短暂的安稳，无辜的人到最后也会变的麻木不仁。
天为盖地为床你我皆有可能成为这病榻上的瘫痪者，在这无力改变的世界法则中生存，纵使哀声叹气又能怎样，活下去操纵自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