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糖、韩糖和茶花女糖

如皋有水绘园，为冒辟疆与董小宛归隐处。我藏有冒氏书画扇，笔墨清疏逸宕，我很为珍赏。又看到吴湖帆所画《水绘园图》，古屋数间，围以短垣，修竹小沼，憀然有致，奈我生平未莅其地，深为遗憾。日前如皋友人馈其地土产董糖二匣，匣面一婵娟，柳眉樱口，佩带微飘，设计亦极雅好。据《崇川咫闻录》，载有：“精美者，首推董糖，冒巢民（辟疆的字）妾董小宛所造。”原来这时冒氏常集海内名流，觞咏其间，小宛玲珑纤手，亲制酥糖飨客，为客称道，遂以流传，称为董糖。制法以上白糖霜，和以纯净饴糖及褪壳芝麻，成寸许小方块，啖之，极酥松香甜之美，我食而甘之，引为口福不浅。

和董糖先后媲美者，尚有韩糖。曩时电影明星阮玲玉，以《挂名的夫妻》一剧驰名，此后频现银幕，与胡蝶并驾齐驱。初嫁张惠民，以性情不合而离居，犹月送惠民一百元。及随唐季珊，惠民控之法院，一时报纸纷载其事。玲玉时居沪市新闸路的沁园村，以人言可畏，服安眠药片自戕，殡殓于胶州路万国殡仪馆，吊唁者以万计，致胶州路交通挤塞。当时共舞台京剧院，由汪仲贤编《玲玉香消记》，演之红氍，作为时装京剧。当时饰玲玉一角的为韩素秋，演至服安眠药片，以糖片代之，但该剧很卖座，连演数旬，每演服糖片，韩为之腻舌。有某糖果公司，得知其情况，为制一种微甜而不腻之糖以供之，韩大为可口，某糖果公司乃公开出售，称之为韩糖。这时我供职共舞台，得先尝为快，果觉香生齿颊，异于常品。

南社僧人苏曼殊嗜糖，自称糖僧，喜吃苏州采芝斋的粽子糖，更喜吃粤式茶寮同芳居（设在沪市广东路河南路口）出售的舶来品摩尔登糖，这糖有红有黄，扁似围棋子，玻璃瓶装，我幼时也吃过，和现在的水果糖差不多，没有什么特殊口味。为什么苏曼殊的零用账目上，常有购摩尔登糖字样？后来才知曼殊同情巴黎茶花女的生活遭遇，茶花女是喜欢摩尔登糖的，也就对之有特嗜，称之为茶花女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