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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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与印度及中国的关系

孩提时起,我便从外部熟稔印度的气韵,我的外祖父、母亲和父亲都曾长期生活在印度,会说印度的语言(马拉雅拉姆语、卡纳达语、印度斯坦语,外祖父还懂梵语),我们家里有许多印度的物件、衣服、织物、图画,等等,不知不觉中我已汲取了如此多对印度的认识。让我尤为难忘的是母亲讲述的她在印度度过的那美好动人的时光。我的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是传教士,外祖父在印度传教几十年。但是他们三人都不是那种普通的传教士,他们喜欢印度的语言和灵魂,并且颇有研究。我记得父亲有一本手抄的书,里面记录着他在印度期间写下的许多东西,我特别记得,书中有许多佛教的祷告词,是父亲翻译的,有的译成德语,有的译成英语,他偶尔会读给我们听,看得出他对这些祷告词的虔诚和诗意饶有兴趣。

我的父母和外祖父母很喜欢印度,也非常乐意去了解印度,然而他们的基督教信仰是他们的障碍,他们肯定印度和印度的思想,不过有所保留,他们认为只有耶稣的教导才是神圣并且有决定性的,就如他们也敬重歌德和其他西方的智者,却始终带有那种让我不快的保留。

自从离开祖宅,我再没有接触过与印度有关的事物,那时的影响全然留存在潜意识中。二十七岁左右,我开始研习叔本华时,才再次接触到印度的思想,随后几年中,我经常碰到一些探求者,他们的思想大部分或多或少都带有神智学色彩,我通过他们也越来越多地接近印度的本源,了解了《薄伽梵歌》的译本,从那时起开始熟悉印度思想。很快,我又接触到诺伊曼翻译的《法句经》以及奥尔登贝格著的《佛陀》,后来又读了多伊森翻译的著作。

我当时的哲学思想是一种虽然成功,却备感疲惫并且生厌的生活哲学,我把整个佛教理解成顺应天命和苦行,理解成遁入空门,无欲无求。这种观念持续多年。

我的东方知识和思想因中国人而充实并且得以修正,这些中国人是我通过卫礼贤的译著逐渐认识的。之前我已经从父亲那里对老子有所了解,父亲又是从蒂宾根的格里尔教授那里得知老子的(格里尔自己也翻译了《道德经》)。父亲一生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但是始终在探索并且绝不恪守教条,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深入研究老子,并且经常把老子跟耶稣进行比较。我自己则是几年之后研读老子,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带给我最重要的启示。

在其他方面,例如在从一些心理分析学说得出的结论中,我也越来越多地看到一种我心目中的智慧典范,看到那种对综合思维的认识,一种双向的,而非单一的思维。简短的文字难以阐明我这一思想发展的各个阶段。虽然我的人生经历越来越沉重,并且带给我巨大的痛苦,但是顺应天命却越来越远离我的思想,我自己有时也把这一思想转折称为从印度到中国的转折,也就是说,从苦行的印度思想转向接近生活的、“肯定式的”的中国思想。

对我而言,重要的东方书籍有:《薄伽梵歌》、《佛陀语录》、多伊森翻译的《吠檀多》和《奥义书》、奥尔登贝格的《佛陀》、《道德经》(我读过所有的德语译本)、《论语》和《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