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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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现在,我只需要开锁了。我的手紧张得发抖,怎么都停不下来。我强迫自己平缓地呼吸,发觉自己又哼起了《邦妮与克莱德小调》。这一次,我还想着“真漂亮”,而这个念头好像和我在做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努力镇定下来。我悬在空中摇晃,位置太低,看不见锁,于是我用手指摸索着它。要打开这个开口,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可行的方法。

当我终于不再发抖的时候,我把铁环从腰间解下来,连着上面的细线一起从栅格的洞里递出去。铁环一端有两个搭扣别针,这是用来把皮带的两层卡在一起、让它保持固定用的。当时把它从皮带上解下来可费了我不少力气。而现在,这两个别针可能就是我能否成功出去的关键。

铁螺栓是通过三颗铆钉固定在栅格外侧的,做工很粗糙。螺栓的边缘并不和它所固定的铁条齐平,于是我把别针卡在它们之间的缝隙里。我转动着别针,想看看能不能把铆钉撬松。

最右边的铆钉看起来比其他两个松一些,于是我开始撬那一颗。

我和铆钉做斗争的时候,忽然想到,把我关在这里的人大概预料不到一个21世纪特工的聪明才智。这个想法很奇怪,但不过是我头脑中各种各样念头中的一个。还有一个令我相当困扰的问题:我到底是怎么到了这个秘密地牢里来的?还有,为什么我刚醒的时候感觉那么昏沉无力?是有人给我下药了吗?

我继续撬着铆钉,感到越来越心烦意乱。忽然间,我猛地震了一下,往下降了六英寸,差点从皮带圈上掉下去,摔到底下离我相当远的地面上。我还没从这一次令人心悸的猛降缓过来,就又被震了一下!

绳子要断了!

我等着皮带圈摇晃着回到原位。它仍然能承受我的体重,于是我屏气凝神,继续干活。

在我拼命努力和不断咒骂之后,铆钉终于变松了,于是我开始撬下一颗。一开始,我的进展缓慢,但随着铆钉一颗一颗慢慢变松,我发现我可以把别针伸到螺栓和铁条之间的缝隙里面、更深的地方,就能更好地用上杠杆的原理。我不得不隔一会儿就停下来休息,因为一直仰着头,我的胳膊酸痛,上气不接下气,十分痛苦。我能看到血珠从我受伤的手指上冒出,沿着我的胳膊一路流下来。突然,螺栓从铁条上脱落了,响起金属相撞的“砰”的一声。我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开口的底部。我的体重还吊在它周围的栅格上,但我打开了开口,把它推上去,直到它翻转过来,“咣当”一下撞在石板地面上。

我从皮带圈里站起来,胳膊撑在打开的出口的两侧,感到浑身无力。我深吸了一大口气,咕哝着下定决心,开始向出口挪动,把身体从栅格的边缘撑上去。我拼尽全力挣扎扭动,终于躺在了地面上,气喘吁吁,筋疲力尽。

我感到一阵自由,但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自由。

我终于能喘过气来了。我勉力站了起来,又绊倒了,撞在一扇带铁箍的木门上。房间里唯一一束暗淡的光线就是通过门上的缝里透进来的。

我仔细观察了这扇门,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突破的地方。这扇门嵌在一个铁框架中,上面有三道横条、十道竖条,中间的间隙都用橡木板填住了。就算我把其中一块挖开,间隙也顶多只有四英寸宽,太小了,我不可能从这里出去。铰链和门锁在另外一边。我没有看到可以送食物进来的小窗口,只有这些栅格,但上面的洞太小了,我穿不出去。

一股挫败感扑面而来。我思考着,自己能不能把拆下来的螺栓塞到门四周的缝隙里。就算塞得进去,我也不确定这有什么益处;但不管怎么说,值得一试。

我试着把螺栓塞进门缝里去,弄出一大堆噪音来。偶然间,我停下来,听到了些别的声音。我想那大概是房间外面某处脚步的回声。我的胃里一阵倒腾,屏住呼吸,躲在铁格后面。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然后径直经过了房门。等脚步声逐渐减弱时,我从缝隙向外偷窥。眼前的一幕吓了我一跳。门外是一个穿着锁子甲上衣、带着铁头盔的守卫。他身上的盔甲让我很是惊讶,但盔甲的成色让我更为吃惊。盔甲上新磕的凹坑和才划上去的擦痕闪闪发光,证明它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战役,受了些伤,需要重新打磨。他脖子周围的金属链圈上散落着没洗的头发,已经打了绺。这是个在仪表上不花心思的人。但这么说来,他,难道……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清晰的框架:也许我的的确确身处中世纪。从他的盔甲来判断,我觉得现在一定是13世纪。但这么说的话,我又是谁?我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内裤;这可是20世纪才发明的男士三角裤!

太奇怪了。

守卫的脚步声渐渐弱下去,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就在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孤注一掷的新方法。

我在门边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有一处;那是一个窄窄的壁架,大约有四英寸宽,架在门梁顶上。壁架上方四英尺左右就是天花板,但在我看来,这堵粗糙的石墙上有些可以抓手的地方。如果拿铁栅格踏脚的话,要爬到门上去容易得很。我希望守卫巡查的间隔时间是固定的。

我把皮带解下来,从地面上的栅格里把拼凑起的吊带拉上来。我把绳子也一并拉起来,轻轻关上栅格,把坏掉的螺栓放回原处,让一切看起来保持原样。

之前,我想着如果能逃出来,我的鞋还能接着穿。现在,它们有了个更好的用处。

我决定等下次守卫过来的时候,好好算算间隔的时间。也就是说,我要等着伏击守卫,用不着在壁架上蹲太久。

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再加一秒,两秒……

我数到三十五分钟的时候,守卫又出现了。

还不赖。

等他一离开,我就把两只鞋子都从栅格里扔出去,丢在门口的地上。

然后我静静等着。我把几条质地不同的绳子和各式各样凑合拼起来的小工具都缠在身上,不是因为我觉得它们能派上用场,而是为了把它们藏起来。

我数着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的时候,我又听见了远处熟悉而慵懒的脚步回声。我爬上壁架,等着守卫过来。

脚步声来到了门口,然后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

我听着守卫咕哝着什么,之后又是一阵长长的寂静。接着,我听到一阵摩擦的声音,猜想着守卫一定是捡起了鞋子。他又把鞋子扔在地上,然后是他拔剑出鞘时金属相撞的声音。然后又是长长的寂静,接着是一大把钥匙的当啷声。

就是现在!

守卫把一把钥匙塞进大锁,使劲拧开它。我紧张地蹲在上面的架子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我听见门闩松开的声音,之后是短暂的停顿,然后地牢的门被推开了。守卫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踏进了房间。就在我的正下方,我能看见他头盔的顶面,上面并没有插著作战时的羽饰。他的剑刃微微闪光,反射着走廊上幽微的光线。他环视房间,把门推开抵着墙壁,走向房间的角落。他向铁栅格走去——那可是通向我坟墓的大门。一时间,他像雕塑一样僵在原地,然后他俯下身,移开了脱位的螺栓,又站起身来。

“Le Sorcier! Le Sorcier! Il 's'est échappé![5]”他用尽全力高喊着。我绷紧身体,跳了下来。我跑出门外,在守卫追上来之前关上了门。钥匙还插在锁孔里。

白痴!

我拧了拧插在锁孔里的大钥匙。然后,我沿着走廊向前跑,转向了有光照来的右侧。

“Aide![6]”守卫还在地牢里大喊。“Aide!”

我来到了一个天花板上的铁栅格下方,光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

我一定要找到楼梯,继续向上走。他们一定想不到。

我注意到了从四面八方的每条走廊里传来的回声。我继续跑着,直到来到了一条弯曲的走廊。

我现在很有可能是在塔底。是件好事。很快就应该能看到楼梯……那里!

右手边出现了一个楼梯井,我猛冲上逆时针上升的阶梯。我几近全裸,这为我逃命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我登上第二层,明亮刺眼的日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开始流泪,但还是不顾一切地从一个射箭孔觑着眼睛往外看,想要弄清城堡的周围环境。一瞬间,我瞥见了射箭孔上方的树冠。

我努力钻进射箭口,但它太窄了。在我头上的某个地方,钟声大作。

天哪!我真希望这里能有条壕沟!要藏起来吗?等到风头过去?荒唐!继续往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