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城隍暗记群贼
北宋年间,天下有很多豪强侠客,这些人我行我素,仗义疏财,扶贫济弱。不过,凡事都有高下之分,既然大侠如此之多,那些行为豪爽而又不成气候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东京汴梁附近的龙阳县就有这样一个人,此人名叫罗承仔,父母早亡,从小无人管教,长大更是不守法度,再加上家财殷实,房屋宽大,很快就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罗承仔经常和这些狐朋狗友在家里狂饮,或者聚众赌博,昼夜不息。亲朋好友看不下去,常常劝罗承仔不要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以免将来受他们的牵连。
罗承仔全不以为意,说道:“大丈夫处世,怎么能够挑挑拣拣,来者都是朋友,怎么鉴别谁好谁坏。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我行得正,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尽管罗承仔为人爽直,可他这些哥们难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因此当地人把他当作一大祸患。
龙阳县有一个大户,名叫卫典,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豪。一天夜里,一伙强盗手持刀枪火把,冲进大门,将卫家的金银财宝抢劫一空。到天明官兵赶来救援,强盗早已不知去向。
卫家遭了这样一场惨祸,亲朋好友以及四近邻居都赶来慰问。罗承仔恰好路过那里,站在旁边观望,看见众人都在安慰卫家,不禁感叹道:“哎,一县的首富,自然远近闻名,遭到这样的劫难也在情理之中。要想晚上睡得安稳,除非甘守清贫。”
这话很快传到卫家人的耳朵里,卫典对儿子说:“我们遭到抢劫,街坊邻居哪个不表示同情,唯独罗承仔幸灾乐祸。我琢磨劫贼就是常在他家赌博的那帮无赖,这些破落子弟,缺吃少穿,所以合伙前来打劫我。我要是不告他,难解这心头之恨。”于是写了状子,告到开封府衙门。
包公已经知道龙阳县有人聚众抢劫,现在看到失主告状,立即派人把罗承仔捉来审问。此案关系重大,包公见罗承仔不招,吩咐动用大刑。
罗承仔遭受严刑拷打,就不肯承认,咬着牙说:“卫典家里遭劫,官府没有抓住劫贼,却拿我开刀,小人不服。大人既没有在我家搜出赃物,又没有劫贼招供我是同伙,平白无故陷害我,打死我也不服。”
卫典在一旁听了,对包公说:“罗承仔不务正业,既不耕地种粮,又不经商交易,一天到晚聚众赌博,那些人都是一些来历不明的破落子弟,他家不是贼窝能是什么?大人,这样的祸患怎能不除掉!”
包公听了很不高兴,对卫典说:“罗承仔不务正业,难免铤而走险,谁不怀疑这事与他有关呢?聚众赌博,这些赌徒肯定有人参与了抢劫。但是,人命关天,现在既无赃物,又无人证,怎么能够认定他就是同伙呢?你告他参与抢劫,只是出于猜测罢了。”
包公随即把罗承仔释放,令其在家候审。卫典被强盗打劫一空,诬陷罗承仔又没有得逞,心中怨恨不已,整天在家里痛骂官府。
包公断定罗承仔不是盗贼,放他回家。他走下公堂,心里琢磨着怎样破获此案。当他得知卫典整天在家里大骂官府,心生一计,立即派人把他抓来。包公擂鼓升堂,拍着桌子大骂卫典:“你这昏庸刁蛮的老奴才,为什么咒骂本官?你说说,这个案子我哪里审理错了?你自己不好好看守家宅,所以才被强盗劫了,如今盗贼早已不知去向,你不怪自己命该倒霉,反而怨恨官府,是何道理?”
包公怒不可遏,不由卫典分说,命手下差役将他拉下去,责打二十大板,押进大牢以示惩戒。随后张贴告示,胆敢藐视开封府邸衙门的人,无论是谁,都与卫典同罪。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大家都说土匪已经逃了,官府找不到线索,打算就此了结此案。打劫卫典的四五十个强盗听到这个消息,个个松了口气。两个贼头铁木儿、金堆子召集同伙,买酒买肉,到城隍庙烧香,感谢城隍老爷的保佑。其后几天,这帮强盗在城隍庙里大摆酒宴,通宵痛饮。
再说包公关押卫典之后,料定盗贼会出来活动,于是分派探子四处打探。这天夜里,包公从公堂退下,换了一身便衣小帽,独自到街市上探访。半夜时分,包公走到城隍庙西墙下,正好听见这帮强盗在里面饮酒作乐。包公悄悄摸进去,藏在暗处,只听一个贼头笑着说:“人人都说包黑子断案如神,原来也不过如此,但愿他子子孙孙都是公侯,而且就在我们这里做官,这样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安心享乐了。”
包公心里说:但愿我子孙都享富贵,倒是不错,只是你们要自由自在,恐怕没这么容易。随即拿出一个小锥子,在墙上刻了三个“钱”字。随后包公摸到观音殿,听见里面吆五喝六,一个贼头高声叫众人停下,念出一段顺口溜:“城隍爷爷真灵,包公爷爷真好,要是他不糊涂,我们都有烦恼。”
包公听了心里好笑,暗自想:说我好也行,只是要想没有烦恼只怕不行了。随即摸出三个小铜钱,插在窗缝里面,然后返身回衙门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包公乘上大轿,率领开封府衙门大队人马到城隍庙进香。走到城隍庙西墙,包公看见墙上划着三个“钱”字,就命人把房子包围起来,捕役连拖带拽,从里面拉出二十八个人,这些家伙个个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包公接着向东转过去,来到观音殿,找到窗缝里的三个铜钱。捕快上前围住,从中捉出二十几个醉汉。包公吩咐把这些人带回衙门,随后进城隍庙烧香。
包公回到衙门,首先将铁木儿等二十八个盗贼提来过堂。包公指着铁木儿骂道:“大胆奴才,卫典与你有什么冤仇,半夜带人抢劫他家财物?”
铁木儿哪里肯承认,包公笑着说:“你但愿我子子孙孙都在这里做官,好自由自在,安心享乐对不对?可你就不该做盗贼呀。”
铁木儿一伙人听了这话,如雷轰顶,胆都吓破了,哪个还敢不招,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张嘴。随后,包公喝令把金堆子一伙押上堂。
这伙盗贼还以为没有露出什么把柄,连声叫屈。包公说道:“你们不是说‘城隍爷爷真好,包公爷爷真好’吗?今天要是不听我的话,老实招供,你们个个‘都有烦恼’呢!”这伙盗贼一听,吓得直尿裤子,哪里还敢抵赖,一一把所犯的罪行供认出来。
包公将贼首铁木儿、金堆子斩首示众,追回财物全部归还卫典。罗承仔经受了这场磨难锐气大减,从此安守本分,再也不敢狂言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