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虎年——谁在狐假虎威?
每到虎年,中国的画家便争着画起虎来。虎是以凶恶为美的,因此无论是上山虎还是下山虎,一定都是瞪着眼、张着嘴,也自然还要露出那两颗剑一般的牙齿来,让人看了连汗毛都立起来。
人们对虎的欣赏正如对龙的崇拜是一样的,最初都起源于对邪恶的恐惧。人们喜欢挂一幅老虎在中堂,虽然算不上为虎作伥,但却大有狐假虎威之嫌。做皇帝的之所以要穿龙袍、坐龙椅,一是要让老天怜爱,告诉老天自己已心甘情愿做儿子;一是要让臣民害怕,告诉臣民自己虽是天的儿子却又是他们的爹,对于他们是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但最终,艺术将这一切都变成了美丽。这也正是人类永远也离不开邪恶的明证。
但画虎对于中国画家来说是要专攻的。有的中国画家可以一辈子都以画虎为业,这正是所谓的“一招先,吃遍天”,就如同西画搞得好未必国画也弄得好一样。但这样简单的道理却有许多在美术界名望甚高的画家还不懂得,也许是被画商们捧得太高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以为自己不仅可以画这个也还可以画那个甚至无所不能了,不知道一旦从高处摔下来是会将已有的声名也毁掉的。
首先是由版画转到中国画上来的黄永玉先生新年伊始在北京饭店展出的《虎年镇宅》,画的是一只呆坐着的老虎,虽然不失威严却绝无半点威猛之气;除了一张原作之外其余的都是这幅原作的复制品,原因当然是因为那原作太珍贵了。但恐怕稍懂绘画的人都会看得出那实实在在是一张劣作:是版画的中国化,因为那虽然像是版画却的确是用毛笔画在宣纸上的;是儿童画的老龄化,因为那太像是儿童的涂鸦但却又实实在在出自于老人之手。或许他也同黄永玉先生的书法一样是连他自己都并不认可的,之所以要拿出来只是因为商家要来炒作一番而已。
接着的就是由油画转到中国画上来并在不久前死去了的吴冠中先生用来贺年的《斑斓的山中虎》。虎画了全身,而且还画了三只,虽然足够斑斓却全无一点凶相,各个都像是贪吃的猫一样趴着。但却又有题词云:“山中虎,前后左右无敌,自在逍遥,威风显赫,入深山,幻想发现老死洞窟之虎,山大王自倾(倒),无此奇缘,虎年又至,虎视眈眈,横行大江南北,人人刮目相看。”不仅可以说是文不对题,甚至简直可以说是驴唇不对马嘴了;更不要说这题词的文学水平也许连小学生还不如和那老虎画得是怎样的畸形了。
吴冠中,黄永玉,范曾,在当今的中国画坛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更是艺术品拍卖会上的前三名。对于中国画来说吴冠中和黄永玉先生都是半路出家;只有范曾教授,虽然是由历史转到国画上来,但对于一个中国画家来说这并不是不好的事,因为中国画的创作历来是离不开文史哲之修养的。范曾先生是很少画虎的,但却和有“实力派”之称的冯大中先生合作过一张伏虎图。图中的虎自然是冯大中先生的手笔,一副已被降伏的姿态,边上站着的是一个裸体的美女,只是那最为敏感的部位还是被一缕红丝带隐去了:意思当然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这与虎年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许正是因为范曾教授太过于复古而并不像黄永玉和吴冠中先生那样创新的缘故。
但范曾教授近些年来似乎又有了更高级别的超越,先是将陈省身先生赞美数学公式的“简洁漂亮”拿过来解释自己的绘画,后是又将杨振宁先生的对称宇宙拿来旁证自己对美的解释,虽然还不能因此而说范曾教授是在狐假虎威,但也似乎要有了拉大旗作虎皮的嫌疑了。陈省身先生是去世了,但杨振宁先生不仅还在,而且生活的还很是幸福,那简直不能以似虎来比喻,而是要用如龙来称谓了。这是“中国”人,又更是范曾教授的荣幸。
但说这样的话也实在是要小心一点的。最近,有以秋雨门下走狗为网名者说他不喜欢杂文,原因一是杂文起源于嫉妒,二是杂文太不宽容,不如去踏踏实实的种庄稼。但我以为这实实在在是一种农民意识,甚至连农民意识也还不如,因为他或许是从没有种过自己的庄稼,因此也便以为别人也像他一样只是以在向别人的庄稼地里撒药或扔炸弹为业的。其实,即便是杂文也未必不是建筑,除非你所写的连杂文也称不上,只是所谓的帖子。那,或许就连秋雨门下的走狗也做不成了。
2010-12-26
谁是国王?谁是皇帝?
有消息称,刚刚死去不久的吴冠中先生已被国际艺坛认定为现代中国画的代表画家了。我们且不去追问所谓的国际艺坛是一个实在的组织还是一个虚拟的机构,也不必去了解这所谓的认定是一个怎样的过程,单说这所谓的现代中国画所指的是什么就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问题了。
如果说这个现代所指的是相对于古代来说中国画存在和发展一段时间,即从上个世纪初开始到现在的这一个百年,那似乎还是让齐白石、张大千、黄宾虹这样的画家来代表更好,因为相对于他们来说,吴冠中或许还只能是一个枝节;更不要说在他之前还有被他指斥为“美盲”和“格调很低”的徐悲鸿,和被他“更为喜欢”并认为老师的林风眠、吴大羽了。如果说这个中国画所指的是相对于新古典主义来说中国画正在发展和膨胀着的又一个派别,即从西方蔓延到中国来的后现代主义,那似乎还是让那些“要用阳具在女人体内作画”的年轻人来代表更好,因为相对于他们来说,吴冠中或许也只能算是个根须。
但在中国,更多的人所关注的并非是时间和主义,而是拍卖会上的纪录和生活中的隐私。吴冠中无疑是当代画家在拍卖会上的老大,但他自己却说那只是商家的炒作,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只希望自己的画可以抵得上几斤牛肉的。据说他是早就不卖画了的,也因此而既没有豪宅也没有名车,直到死所住的也还只是个两居室,还是到街边的发摊上去理发和早点摊上去吃早点。而他临去世前一次又一次近乎裸捐的大规模的捐画,更让所有的中国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时他的画作在拍卖会上早已突破了千万元的大关了。吴冠中也因此而得到了中国艺术家楷模的美誉,而在这之前盛传的被某集团以每年一千万的价格包下的事看来也似乎只是个讹传了。
与吴冠中的以捐画著称不同,范曾教授是以捐钱而著称的,在吴冠中先生得到中国艺术家楷模之美誉之前,范曾教授就早已被评为中国十大慈善家之一了,虽然比起某企业家的裸捐还差得远。但在艺术上范曾教授却算得上是吴冠中先生的劲敌。如果说经常出现在范曾教授文章中的未点名道性的批评还太过于温柔的话,那只须听一听范曾教授在他的名著《庄子显灵记·艺魔》一章中对毕加索所代表的现代主义和里德等人所代表的后现代主义的诅咒,就可以领略其对前者是怎样的深恶痛绝了。只是在分析现代和后现代主义的成因时,范曾教授却又说出了几乎与吴冠中先生同样的话,所谓“毕加索虽有他的过错,可是谁为他张起立体派的大纛,又是谁送上无尽的献词,那令他昏迷的毒药,追寻社会的责任,显然是以恶养恶”。在这里,吴冠中与毕加索的区别便只剩下一个是将自己推脱的一干二净而另一个是不仅欣然接受而且还要仰面大笑“人间世的愚昧迷惘”和“自己荒唐的胜利”,就如同一些娼妓,拿了嫖客的钱回过头来还要骂上一句“傻×”一样。
和吴冠中先生一样被范曾教授仇恨着的是至今仍然健在着的现代中国画的二号人物黄永玉先生。比起吴冠中先生和范曾教授的慷慨来黄永玉先生要吝啬得多了,不仅不捐钱而且也不捐画,而且偶尔的还要打一场官司来挣点外块,还有传言说虽然住在自己的庄园里但谁要是在买画时讨价还价就会有被狼狗追咬的危险,但这比起将钱锁在柜子里却要数着煤球烧火的齐白石先生来说恐怕是早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与吴冠中对自己的字感觉良好和范曾教授对自己的字有所保留不同,黄永玉先生对自己的字却是颇为自知的,因此当有人要买它的字时他会说那并不是自己非要卖而是别人非要买,而且还会告诫买者也许将来是要因此而后悔的。相比之下,这倒是更有一点君子之风度的。
吴冠中、黄永玉、范曾算的上是中国画坛的金三角,他们因为各自所占据的角度不同而相互对立着,也因此而使这个三角很不稳定;但也正是这种不稳定使当今的中国画坛显出了空前繁荣的景象。现在已经走了一个,谁能来代替这一个位置呢?也许是后后现代的某君吧,只要不因为喜欢胡闹而让这已经建立起来的高塔在一时间坍塌了就好。
吴冠中先生有言曰:“艺术家不会很聪明,他们往往更像一个孩子,一个非要说国王没有穿衣服的孩子。”范曾教授亦有言曰:“皇帝的新衣欺骗太久,正被人们扯剥。啊,那本是光腚的家伙,哪有衣服从身上脱落?”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是“没穿衣服的国王”和“谁是光着腚的皇帝”,正站在一边旁观着的黄永玉先生也许是比我们更为清楚的。
2010-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