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代棋神——方新

方新是中国围棋史上的一位传奇的天才棋手，六七岁时便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与才智，是晚明时期的一代绝顶围棋国手，被后人誉为“明代棋神”。

童稚神技 大胜棋客

方新，又名方渭津[1]，江苏扬州人，生活于公元十六世纪的明朝万历年间，具体的生卒年月已无法查考。

方新自幼天分极高，过目不忘，聪颖过人。

他的父亲很喜欢下围棋，在扬州一带小有名气，经常与一些名手在家中对弈，往往是一边抱着才几岁大的方新，一边与人对弈。耳濡目染于围棋的攻守杀伐，孩童时代的方新便通晓了围棋弈术，在他只有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是身怀绝技、棋力惊人了。

小方新第一次崭露头角、初显身手便打败了一名围棋好手，而且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惊叹不已。

话说那一天，方新的父亲抱着六七岁的小方新，一边看护小孩子，一边与一位棋客展开了对弈。

那位棋客也是一位围棋好手，对自己的技艺向来颇为自负，当下施展平生所学，奋发神勇，一时间与方新的父亲在棋盘之上杀了个难解难分。

方新的父亲也不示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二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棋战正酣时，坐在父亲膝盖上玩耍的小方新突然把嘴凑到父亲耳边悄声说道：“你在东五南九置一子，顺势反攻，直取中原，便可一举取胜。”方新的父亲听罢，觉得儿子是在开玩笑，心想：你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当下“嗯”了一声，微带嗔怪地斥责道：“小孩子家别多嘴！”不予理睬，径自继续自己的棋路战了下去。

那个棋客这时也听到了小方新指点父亲的悄声话，心道：“一个小小的毛孩子家知道什么？！”毫不在意，当下冷笑了一声，手上的攻势愈发凌厉了。

结果这一局棋下来，方新的父亲输了。

方新拍着小手埋怨父亲道：“都怪你不听我的话，这局败了。若听我的话，你早已胜了。”

方新的父亲斥道：“别瞎说。小孩子家一边儿玩去！”

小方新颇不服气地噘起了嘴，显得很不开心。

那位棋客也笑道：“你一个六七岁的小小孩童也懂得围棋吗？我的棋术虽说不上称霸一方，但这些年来也是罕逢敌手。自信我的棋局无懈可击，难道你真能看出我的漏洞吗？我瞧你小娃子不过是信口雌黄，胡吹几句大话罢了！”

见他也小觑自己，小方新大是不忿，跳下地来说道：“你还不信，我这就摆棋给你看。”当下走到棋盘之前，取过棋子，随手便摆出了刚才的那一局棋来。

那棋客一见这孩童信手便可复盘，而且一子不差，毫厘不爽，顿时大吃一惊，瞪大了双眼，注目瞧着那局棋，心中暗暗称异。

小方新摆完了棋局，很有礼貌地说道：“大叔，来，我与你对局一盘便见分晓。”说着话，在刚才自己所指对方漏洞的东五南九处布了一子。

那棋客见这子平淡无奇，毫无威力可言，不禁满腹狐疑，但仍笑道：“好，我便与你对阵一局，瞧是谁赢。”

殊不知，这一着乍一看平平无奇，再弈几着之后竟境界大开，方新年纪虽幼，棋力竟是迅猛凌厉至极，妙手百出，仅仅数十着之后就把那个棋客杀了个大败亏输。

那棋客睁大了眼睛，惊奇异常，抚局叫绝，感叹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小小孩童竟有如此的修为，天才啊！我今天可真算是开了眼界了！日后称霸棋坛的棋王必定就是你这少年，前程不可限量！”说罢，告辞而去。

经此一战，小方新的名字哄传一时，震动扬州。

少年棋神 力挫国手

于是，十里八乡的一些围棋名家、高手也纷纷登门拜访，却都一一败在了小方新的手下，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几年之后，方新的年纪稍长，十余岁时便已经打败了扬州一带的诸多围棋高手，成了扬州一带最负盛名的“天才神童”。[2]所以，《江都县志》上也记载说方新“精弈有神解”，早在孩童时期就已经是扬州一带有名的少年棋王了，声名远播，驰誉遐迩。

这时，明代的大文学家王世贞有一次偶然路过扬州，听当地人说起有这样一个天才少年棋王，十分惊奇，便专程前去拜访方新。

与王世贞一同前往的还有他的好友李釜。李釜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围棋国手，素有“海内第一品”的雅号，曾与同时代的围棋国手颜伦齐名，威震京师。

这时的李釜与好友王世贞游历江南，一路之上，已经打败了无数围棋名家与高手，棋锋正锐。

待得见到方新，果然是只有十余岁的少年模样，一脸的天真烂漫，稚气未脱。

王世贞当即盛情邀请方新与国手李釜展开了一场围棋对弈。

第一天的对局，结果是李釜仅以胜一子的微弱优势打败了方新，却已颇感吃力，连称劲敌。

第二天，方新又来对弈，李釜不敢怠慢，凝神接战，二人各显身手，一局下来，竟杀了个旗鼓相当，战成了平局。李釜与王世贞都大吃一惊。方新愈战愈强，棋艺日进千里。二人交口称赞方新是一个聪明绝顶的神童，说他经此一战，日新月异，此时的棋力已然达到了一流围棋国手的水平了，大是不俗。

第三天，方新再来对弈时，棋术更上一层楼，精湛绝伦，妙手百出，锐不可当，把个驰名天下的一代国手李釜杀得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这一下，王世贞与李釜大开眼界，惊奇不已，连称天才，抚局叫绝。心知这个少年大不寻常，只需假以时日，他必是一代棋王。

一举打败了名噪一时的围棋国手李釜后，方新声名鹊起，大名响彻江南棋坛，成为名副其实的扬州棋坛第一高手。

神童雅聚 技高一筹

方新独步江南棋坛数年之后，持技北游，在易水岸边的一处道观之中，他结识了两位极有天赋的青年围棋高手，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第一个就是在当时极负盛名的棋坛新锐岑乾。此人乃浙江余姚人，字小峰，儿时即精通围棋弈算，天分极高。有一次，岑乾随父亲游历杭州，常常整日外出，傍晚才回到住处。他的父亲十分惊奇，问他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岑乾说是有一群儿童日日来招呼自己前去比赛围棋。从此之后，小岑乾棋艺突然精进，高超无比，打败了无数成名高手，在余姚一带称霸一方，无人可敌。后来，少年岑乾随着父亲游历到了京城，凭着他那精湛绝伦的高深棋艺，所向披靡，迅速成名，被京城的一些王公大臣惊为“围棋天才少年”，遂争相邀请他到自己的府第献技，还邀请了北京城里的许多围棋名家、高手与他对弈。岑乾棋力惊人，神妙无方，棋锋所指，当者披靡，逐一打败了所有对阵的高手，取得了辉煌的战绩，由此一举成名，声名鹊起，成为北京城里的一个不败神话，人们都对他刮目相看，亲切地呼他为“小岑”，声名直逼当时棋坛上称霸十数年的第一国手颜伦。

于是，那些王公大臣极力撮合，都希望岑乾与颜伦公开一战，决出高下。

不久，岑乾闭门谢客，养精蓄锐十日之后，一举击败了当时已届年迈的棋坛第一国手颜伦，从此声名哄传天下，饮誉大江南北，取代了颜伦的棋坛领袖地位，成了京城一带实际上的棋坛第一高手。

另一位天才少年棋手祝生也是扬州人，弈术精湛绝伦，威震四方。

方新与这两位少年围棋高手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相逢于易水岸边的一处道观之中，三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互称知音，大是投缘。

当时，此地的四五个缙绅名流躬逢其盛，热情设宴招待了这三位旷世不遇的少年棋手，并安排三人展开了一场盛况空前的棋艺交流友谊大赛。

方新与岑乾、祝生三人轮番对弈数日，战到最后，是方新技高一筹，胜多负少，从而在实际上打败了声名最响的岑乾，取而代之成为当时实际上的棋坛第一高手，奠定了他在中国围棋史上一代棋王的历史地位。

三人盘桓数日之后，这才各奔东西。临分手时，三人依依不舍，十分留恋，洒泪而别。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叫孙矿，此人是明万历年间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他目睹了方新、岑乾、祝生这三位少年棋坛高手对弈的盛况，即兴赋诗一首，名为《述棋赠汪生绍庆》，诗中写道：“颜叟京师技，足迹天下遍。晚与岑生角，一败至欲窜。岑乃吾姚人，儿年精弈算。随父游上国，尔时方弱冠。自弈胜颜后，声名胜里谚。无何方祝生，褰衣易水岸。不自道善弈，与岑遘道院。呼局便决敌，似乎方更健。于时四五公，好弈兼精馔。次第招三生，斗技竟昏旦。时写覆局图，或书赌墅券。快意难具陈，上马犹留恋。”[3]

王世贞把方新、李釜、鲍一中、颜伦、程汝亮、岑乾并称为当时的围棋六大国手。[4]

信手拈来 神鬼莫测

此后，方新与岑乾和福建人蔡学海三人驰誉棋坛，鼎足称霸，傲视天下，成为当时围棋界的一座高峰。而这三人当中，又以方新的棋艺最为精湛。方新经常战胜岑乾和蔡学海二人，但他为人谦逊质朴，古道君子，不喜张扬，为了保全岑乾与蔡学海的名声，后来就不在公开场合与二人对弈了。[5]

当时的学者冯元仲评价方新的棋术说他巧而善战，机变百出，大异常人。尤其是明末清初的大名士钱谦益和孙慎行对方新的棋艺推崇备至。孙慎行说方新临局斗棋时，看似漫不经心，信手拈来，随意布子，但腕下无一俗手，着着凌厉，势挟风雷，而且随机应变，成竹在胸，制敌机先，气势逼人，攻守杀伐，神鬼莫测，却又章法谨严，的确是一代大家风范。[6]

钱谦益著文说，方新为人质朴，心胸豁达，气度雅致，神情举止十分洒脱，超然物外。每到临局之时，对手往往被他迫得沉思凝想，手颤颊红，额头冒汗。而方新则好整以暇，闭目端坐，气定神闲，犹如僧人坐禅入定一般。待得对手的棋子才落，方新应变极快，毫不思索，信手落子，相随而发，旁观众人但听得“嗒嗒”两声相继响起，宛如同时落子一般，间不容发，一前一后，只是一瞬间的问题。仅仅几十个回合之后对手便被他杀得落花流水，满盘亏输。方新与人对弈，从来没有一着俗棋，也从来没有一手败着。[7]

从钱谦益与孙慎行等人的评价之中，我们不难想见方新的高超棋艺，的的确确是神妙无方，无愧于“明代棋神”的雅号。

一代棋神 过眼云烟

后来，方新与后起之秀林符卿之间展开了一场围棋搏杀大战。

林符卿杀法骁勇，长于力战，纵横捭阖，攻杀凌厉，刚猛无比，棋风狠辣，极是剽悍，素有“林善割”之称。

二人弈至中盘，林符卿忽然弈出了一手惊世妙着。方新一见，甚是惊奇，连声赞叹，称赏不已，却没有再继续下完这一盘棋。[8]

那个林符卿后来成为一代围棋国手，纵横棋坛多年，为群雄之冠。

根据现有的史料显示，方新曾与当时的多位围棋名家交手，但令人遗憾的是至今尚没有发现他的对局遗谱；似乎也没有听说方新有什么围棋著作传世，他在中国围棋史上宛如昙花一现，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的确是一代棋神的风范。

注解：

[1]方新就是方渭津，这个论断至今尚没有确凿的史料来证实。许多学者就是这么认定的。张如安先生在他的大作《中国围棋史》中经过分析辩证，也认定“扬州方新，幼年知弈…………晚明名噪一时的国手方渭津当即其人”。另外，见闻先生在《围棋史话》一书中将方新认定为方子振，似乎有失草率。明代的方子振应当是另一个著名棋手，并非方新。

[2]参见《江都县志》。

[3]此诗出自《姚江孙月峰先生全集》卷六。诗人孙矿生于公元1543年，卒于公元1613年，生活于明代万历年间，余姚人，十分喜好围棋，曾与永嘉陈谦寿结诗弈社，又在家乡与杨氏、邵氏等共举棋会，对推动围棋发展颇多贡献。而且，他还多有描写围棋对弈的诗句传世。

[4]明代王世贞《弇州续稿》卷一百一十七《布衣李地养墓碣铭》：“前李子（釜）弈而敌者鲍与颜，后李子弈而敌者程（汝亮）、岑与方国手六人耳。”

[5]《扬州府志》卷五十四《人物·艺术》：“而胜恒在新，两生护名，匿不与弈。”

[6]孙慎行：“渭津（据现代学者张如安考证，所谓晚明国手方渭津即是方新，参见张如安所著《中国围棋史》一书）忽漫布子，腕下无一俗着，殆仙人谪堕尔。”

[7]明末清初钱谦益《有学集》卷十五《棋局新谱序》：“渭津（方新）为人，渊静闲止，神观超然。对弈时，客方沉思怒目，手颤颊红，渭津闭目端坐，如入禅定。良久，客才落子，信手敌应，棋子声响铿然，目但一瞬尔。”又称：“渭津无俗着，无败着。”

[8]参见明末清初钱谦益《有学集》卷十五《棋局新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