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言:不一样的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3)
但是,在曼联队和其他英超顶级球队以及其他英国球队之间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观众数量的巨大差异证明了在足球界,亦如几乎所有其他有组织的活动,胜利的果实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也许曼联队的球场能够在每场比赛座无虚席(这座梦幻剧场就像是一个国际化大教堂),但是往下数15个球队,西布罗姆维奇足球俱乐部(West Bromwich Albion),平均观众人数仅有25,000位;再看英超联赛以下的英冠联赛,观众人数骤降至15,000位。因此,也许曼联队看起来很好运营,但是对于其他球队来说,要想运营好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同时,让球队长期保持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也需要面对更多的挑战。能够保持这样一种优秀的水平绝非侥幸可为之。
胜者和败者的差异同样存在于技术世界。在技术世界里,市场主导型公司能够占有最多的战利品——客户、红利、自由现金流和市场价值。试想一下巅峰时期出售大型主机的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当个人电脑涌入各行各业,进入千家万户时的微软公司;当线上拍卖成为最新流行品时的易趣;几乎与“搜索”成为同义词的谷歌以及在社交领域处于关键地位的Facebook。或者在中国,阿里巴巴拥有繁荣的市场和缴费业务,腾讯的信息服务网络,百度的搜索服务。当然还有苹果公司,它虽然不像上述几家公司具有垄断的特性(这也使得它的成绩更加令人震惊),但是苹果公司的成绩比这些公司都要好。
英超赛场上的竞争虽然会很激烈,有时甚至是世俗的,但是和技术公司的创办者之间的竞争比起来要绅士得多,也更为有趣。在技术世界,恶意诽谤、诉讼、商业机密盗窃以及对于其他公司工资单的针对性攻击简直是家常便饭。也许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技术竞赛的胜利者(从法律观点来看,这些领导者通常垄断了一切)不仅能够获得部分利益,他们所得到的相当于所有英超球队的电视转播费、门票费、广告费、啤酒和热狗方面的收入(包括番茄酱和芥末酱)。微软、英特尔、亚马逊、彭博资讯(Bloomberg)、谷歌、苹果、Facebook、甲骨文、高通公司、阿里巴巴、百度、腾讯、思科和易趣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如果有人觉得加利福尼亚的竞争环境很激烈,那他们应该去中国看一看,那里的首席执行官是如何对竞争对手的行动恶语相加的。这些技术公司的创始者宁愿跟自己的主要对手分享那一品脱的松节油,也不愿意坐下来喝上一杯天娜葡萄酒改善关系。这种葡萄酒也正是亚历克斯爵士的最爱。甲骨文的创办者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也许只是半开玩笑似的说他想一枪打死仁科(PeopleSoft)的首席执行官,当年他经历了2年痛苦的斗争才于2005年收购了仁科。
虽然亚历克斯爵士和我所在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氛围,但是在我们合作创作这本书的过程中有两点是很明确的。第一点就是,职业足球队的主教练和喜欢风险投资的投资关系工作者有着一个共同的追求——都向往青春永驻。这2位在保证自己的集团内部井然有序的同时,其对于成功和市场领导的追求并不会受到技术公司最终不得不面对的那种限制——增速放缓,他们所受到的限制部分来自规模的大小,更多的则是市场的巨大变革。我们还有另一方面的优势,对于足球俱乐部来说可以派上年轻的球员,而对于风险投资人来说,则可以不断与那些渴望利用新想法留下自己印记的年轻创办者建立合作关系。无论是足球教练还是投资人,在很大程度上都不必面对产品过时和劳动力老化的问题。我们始终能够与年轻人为伍,这真是莫大的享受。
第二点也很清楚,那就是领导的原则是不受时间影响的,很多管理书籍上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无非就是一些营销策略。其诀窍并非在于记住领导学的基础知识(任何一个聪明的14岁的孩子都做得到),而是拥有不断将其付诸实践的毅力、知识和技巧。如果让亚历克斯爵士用3个词总结他的领导策略,他会选择:准备、毅力和耐心。如果要求他用一个词来概括,他会选择:始终如一。
五、
伟大的领导者身上有很多特点使其与优秀的管理者区分开来。他们的共同点在于:都会把工作放在家人和朋友前面、忍受睡眠不足、一辈子总是在坐夜晚的航班。但是如果你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伟大的领导者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重要特点——他会以所有者的姿态,或是企业大股东的角度去思考和运作,虽然无论是从财政角度还是法律角度,他既不是所有者也不是大股东。像亚历克斯爵士这样被公司雇用的人当中,拥有这种特点的人堪称凤毛麟角,虽然在硅谷中这种长期所有权的感觉正是那些最优秀的公司创办者的与众不同之处。这类人永远都不会忽视自己业务中的紧急状态,但同时他们脑子中也装着更大的目标。他们的态度和处事方法是其他薪资不菲的企业领导者所不具备的。有时我在想,这些美德在中国比其他地方都更加鲜明。不妨看一下马云和阿里巴巴、马化腾和腾讯、刘强东和京东,很难想象其他人来运营他们的公司,直到有一天这些创始人耗尽了他们最后一分气力。
伟大的领导者喜欢大胆的和不可思议的想法,他们也会毫不避讳地做出那些具有争议、不受欢迎的决定,并且对自己的信念抱有不可动摇的信心。他能够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终极目标,并且能够将这一目标清晰地传达给他人。他的工作可能很复杂,但是他能够抓住事情的本质。伟大的领导者不会编制出无休止的出发令,他们更喜欢让自己的追随者们的眼光盯在不超过两三个目标上。他拥有实现最高理想所需的耐心,同时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急躁。他会像临床诊断一样审视自己的同事,无论他们在过去有何贡献,如果严重跟不上节奏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这些人说再见。伟大的领导者乐于相信别人的判断,不畏惧授权,尽量避免微观管理,也不会强迫自己去主宰每一次谈话或是坚持要在辩论中做最后的决定。伟大的领导者明白,大部分成功都来自少数的重大决定,而不是试图参与到众多小的选择中。他明白在自己的组织中有的人在某些方面能够做得比自己好。与自己取得的成就相比,他能够从组织取得的成就中得到更多的满足,同时也不会为自己索要离谱的报酬。他会把组织的钱像自己的钱一样看待,却从不需要媒体的聚光灯对他有过多的关注。他会花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和聆听,而不是去讲话。他会在危急时刻面无惧色。他很清楚自己不了解什么并且展现出一种迷人的谦虚。如果他把工作干得很出色,那么人们会觉得他是严厉且公正的,而不是任性又善变的。他绝不需要人见人爱的感觉。在任期结束时,他知道自己的时代已经画上了句号,优雅地放弃手中的权力,不给自己的继承者带来一丝苦恼。
对比一下伟大的领导者和有能力的管理者,后者得到自己位置的途径往往是通过集团内部的自然减员、政治上的可接受性或作为一名忠诚坚忍的仆人。在苦苦追寻多年后,终于坐上这一位置时,他会集中精力确保在他的监督之下任何事情都不会出问题。他会小心不去冒犯别人,他会为做出一些困难的决定感到难为情。他能够接受妥协所带来的不完美,也能够允许其他人传达他的策略。他会在平和中寻找避难所,并且会追求周围的人对自己的喜爱之情。当他退休时,他所在的集团跟他当初来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两样,更不会有什么杰出的成就可言。
伟大的领导者还具有两种特质将他们和其他舵手区分开来。其一是痴迷。痴迷者无法想象自己这辈子会去做痴迷的事情以外的任何事。与那些被要求从事某一职业或是所从事的职业并不能牵动自己情绪的人相比,痴迷者总能够在工作中得到更多的满足。对于亚历克斯爵士这样的人来说,他们痴迷于自己的追求,生活和工作之间并无界限。他们主宰着自己的人生,而并非觉得自己必须靠工作博得尊重。与那些在集团中往上攀爬并且在职场的进化论中幸存下来的人相比,痴迷者更容易保持自己对工作的热情。痴迷者们很自然地就能够实现努力、决心、内驱力和雄心的统一,这也正是领导能力的基础。当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时,你就更容易去应对种种失败、逆境和管理上的挫折。而这种感觉是大部分普通管理者很少能够体验到的,甚至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
让伟大的领导者卓尔不群的第二特质是与人交往的能力。领导者能够让自己的雇员和同僚做出非凡的表现和奉献。其中部分是通过树立榜样实现的,但是大部分情况下是通过对雇员性格的深刻了解实现的,并且在雇员遭遇困境时表现出感同身受。他们能够将亲密关系和雄心结合在一起。
聆听亚历克斯爵士,观察他跟别人在一起时的样子,你就会发现他和曼联队的中流砥柱具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韧性,对成功的渴求根深蒂固。这种内在的坚毅来自逆境、苦难、挫折和对失败的恐惧;这种坚毅还得益于局外人、黑马和移民者所习以为常的社会上的不公;来自永不言败的倔强和让同伴失望时的羞耻之感。这些同样也是企业家们所必备的本质上的基础,也是我所敬仰的人所具备的品质。大约在10年前,我在红杉资本的网站上张贴了一条信息,对那些我们渴望合作的人进行了总结。这条信息是这样的:“创新之精神。黑马。坚决的人。有决心的人。不屈不挠的人。目中无人的人。局外人。独立的思考者。敢于斗争的人。真正有信仰的人。”现在读起来,我想这正是亚历克斯爵士的曼联队的写照。
在硅谷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雅虎的联合创始人杨致远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父亲在他蹒跚学步时就过世了,他在10岁那年和母亲、弟弟一起从中国台湾来到美国,那时他还不会讲英文。谷歌的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Sergey Brin)和WhatsApp的联合创始人简·库姆(Jan Koum)虽然来自东方,但是他们与杨致远有着类似的经历。谢尔盖和他的家人为了躲避前苏联的宗教迫害来到硅谷,简和他的母亲也由于同样的原因于1992年离开乌克兰。2014年2月简将自己的公司以190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Facebook,而合同的签署地也颇具心酸意味,那里正是当年山景城(Mountain View)外简和他的母亲每周排队领取食品券的地方。我并不是说童年的贫困是企业家获得成功的先决条件,但是那些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企业家——微软的比尔·盖茨、Facebook的马克·扎克伯格和Snapchat的伊万·斯皮格尔(Evan Spiegel)——仅仅是成功的技术创业者中的极少数人。那些最成功的创业公司几乎不可避免地雇用着移民、那些出生在美国的人,抑或是那些在公司早期困难时期就出现的人。
当然,在中国艰难困苦的故事对于几乎每一位公司创始人来说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些成长在中国东海岸大都市的人现在还太年轻,他们甚至回想不起来食物短缺,没有供暖,缺少汽车,飞机场和铁路都很简陋的那个年代。然而他们的父母和祖父母则能够很快回想起这些事情,这些记忆依旧是深刻的:用过两到三次的茶叶包;午餐时间灯光昏暗的服务中心里,员工们趴在自己的手上休息;在拥挤的小会场举行的一场场会议;或者是对于很多人来说都要照常上班的周末。
硅谷中大部分的企业家都是自学成才的。他们并非商业院校的产物,而且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未曾在大公司里工作,接受他人的塑造。他们自己塑造了自己。他们并非在他人的训练下成就了今天的自己,像亚历克斯爵士一样,他们是痴迷的产物。硅谷有很多娃娃脸的领导者,那是因为他们在世界意识到他们的潜力之前一直走着自己所痴迷的道路。对于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他们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着,他们要么被那些大型公司所忽视,要么被当作怪人而不被理睬。这一点适用于个人电脑软件、短信息、文件分享软件、音乐流、用黑车替代出租车和空闲房屋的租赁等领域。这些创始人像亚历克斯爵士一样,在工作中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领导者,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在他们第一次的全职工作中进行学习的。
相比之下,亚历克斯爵士在穿着长裤去上学前就发现了自己的职业道路。他选择了足球,这一领域的变化更为缓慢,而其中的伎俩也广为人知。这就意味着对他(以及其他顶级球队的教练)来说,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积累作为领导者所需的经验和知识,而不是像硅谷年轻的创始人那样在最新的突破还不为人知时迅速崛起。亚历克斯爵士在去曼联之前曾经度过了很长时间的职业球员生涯,而且他在苏格兰执教之前就已经获得了教练资格。为了抓住老特拉福德球场的这次机遇,他准备了足足30年的时间。但是无论是在曼彻斯特还是在库比蒂诺,精通某一领域始终是领导能力的先决条件,因为这是自信的源泉,权威的基础,也是赢得他人尊敬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