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庭院深几许
凌晨时分,陆曦云在持续的颠簸下终于悠悠醒来。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颈,抬眼一看全然是陌生的景象,她定了定神才发觉自己竟在火车上,转眼一看,旁边的床铺上正躺着李婉伊和湘芩,两人都还没醒。
她下床挑了窗帘向外看去,不断倒退着的景物被蒙上了一层暗蓝色。
三日后。
“小姐,你多少吃一点儿,再这样下去身体哪里还受得了?”
陆曦云见李婉伊的嘴唇已有些干裂,心知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湘芩将陆曦云拉到一边,叹声道:“曦云,小姐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把我们绑到这个地方来,一直关在这里迟早会疯掉。”
陆曦云点点头,却同样无奈道:“我知道,但是他们不见我们,一切都是徒劳。他们一句话都不说,我也无可奈何。”
陆曦云又柔声安慰了她们两几句,可李婉伊还是在那里掉眼泪,湘芩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双拳紧握,想了想终究还是走到了门边,大声道:“你告诉你们管事的,今天若是他还不见我,就永远也别想得到他想要的。”
说完外面仍是十分安静,她有些气馁,可仍然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弟弟还在家里等着她。
湘芩疑惑地看着她问:“他想要什么?你怎么知道?”
“嘘——”
陆曦云细细一听,眼里露出了一抹喜色,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连忙转头对李婉伊和湘芩说:“你们好好在这里等我的消息,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们必须先要弄清楚是什么人抓了我们,为什么要将我们监禁在这里。你们暂时不要担心,先在这里等我消息。”
李婉伊擦了擦眼泪,她见陆曦云笃定的样子,心确实安定了不少。
紧闭已久的门终于被打开,强光顿时冲进了屋子,李婉伊吓得直往湘芩身后躲,而在桌边坐着的陆曦云微微眯起眼,便见两名身着军装的军士走了进来,厉声冲着她们三人说:“刚刚是谁在门口喊的话?”
陆曦云强压住心里的紧张,缓缓站起身道:“是我说的。”
那两人打量了她一眼,说:“有人要见你,跟我们来吧。”
陆曦云望了李婉伊一眼,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迈出了门。那两个人随后跟上,大门又一次在她身后关上。
陆曦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但这里的天气似与宛城的不同,风既干燥又寒冷,而天空像是被洗净了般,没有一丝杂质。走了几步她不禁双手抱住胳膊,打了个寒战。
她边走边打量着四周,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很少看到亭台楼阁,倒是真像军事要地,没有半分柔美可言,人走在这里自然就生出一种敬畏。
陆曦云不敢回头,只是沿着笔直的小道走。穿过一片较大的林荫,便见一幢白色的小楼屹立于眼前。楼里楼外都是看守的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军中服饰,陆曦云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她不敢去想这里是什么的地方,更不敢去妄断即将见她的是什么人,可是越往那房里走,心中的疑问也在不断加深。
领路的两人把陆曦云带到二楼的会宾室,然后便关了门走了出去。
陆曦云见那两人出去了,才发觉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她见这房里的地毯上绣着繁复缭绕的图案,四周摆设虽然简单,只有一组暗红色的沙发和红木茶几,但每一样东西都十分精致,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与奢华。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正是下午三点,房内暖炉烧得很旺。她如同猫儿般窝在沙发里,竟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柯北辰刚送走了两位司令,揉了揉眉心,一旁的副官张卫走上前来递了张电报,他接过只扫了一眼,眼中便闪过一抹异色。
“奉北的大元帅辜铭突然发帖至全国各地,邀请各军的高层人员都出席他的生日宴会,不知道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做生日所为何事。”
“听说那只老狐狸有意让贤,众人皆知他膝下无子,不知道他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得到消息,那老家伙从国外搬来了救星,据说还是留洋的高才生,上次我们的货被半路杀出的人搅了局很可能就与这有关。”
张卫还想说什么,却被柯北辰抬手制止。他看了一眼时间,慌忙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李国雄的宝贝女儿要见我吗?她在哪儿,我倒是想会一会她。”
“回副帅,她已经在二楼的会客室等着了。”
等柯北辰走进那个房间时,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穿杏色衣裳的女子半躺在沙发上,胸前搭着两根长长的辫子,平添出几分学生气。熟睡的她眼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这样看去倒像是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她睡得很熟,胸口微微起伏着。
待细细看清她的容貌,柯北辰只觉得身子猛然一震,他久久地凝视着陆曦云半晌,才试探着说:“曦云?”
可连叫了几声,沙发上的女子都没有半分反应,反倒是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毛。柯北辰伸出手探在她的额头上,竟有些发烫,他没再耽搁,连忙抱起她大步走了出去。
宛城,元帅府。
徐白拿着托盘上了三楼,他小心翼翼地,走路都轻手轻脚的。走廊的尽头一扇门上了锁,只有门的下面开了小窗,徐白将托盘放下,小声说:“小子,是我。”
里面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沈恪打开窗子,竖着眉毛抱怨道:“大叔你终于来了,他们做的饭菜可真难吃,你怎么不早点送来?”
徐白看沈恪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直摇头:“哪有人像你这样,自从上次跟老板闹了别扭便被关在这里三天了,可你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沈恪吞了一大口米饭下去,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气消了自然会放我出去,难不成我绝食抗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
徐白自知说什么都是废话,他将一份报纸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沈恪:“你自己看,这是今天的报纸,看来你离自由的日子不远了,七天后的宴会上老板要给你正名!”
沈恪一怔,连筷子掉在地上也没顾得上,他一扫报纸上那排大字,心知这次自己真是好日子到头了,他一把将报纸攥在手里,又胡乱扒了几口饭。
“大叔,我拜托你一件事,在南边有一条最里面的胡同,那里都是小四合院,你找到陆曦云她家,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徐白惊讶地扬起眉毛:“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关心?李国雄和他女儿可早就不见了踪影,你居然还有空关心人家的丫鬟?”
“这你不用管,总之一定要记得去。”
徐白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瘪了瘪嘴说:“知道了。”
可当徐白后来找到陆曦云家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询问附近的邻居,邻居只说有人接走了陆名扬,还说那车子十分气派。徐白一惊,觉得不对劲,但他并不知道此时的陆名扬正被人送往北平,而陆曦云正躺在柯北辰的大床上。
柯北辰焦急地在床边来回踱着步子,见医生出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她到底怎么了?”
“回副帅的话,这位小姐应该是体质较差,再加上受了凉才会有些发热,一旦烧退了好生调理就没什么大碍了。”
柯北辰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些,道:“记住,用最好的药材。”
“我明白。”
柯北辰一步走至床边,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将陆曦云脸上的一缕头发抚到耳畔,副官见了这情景,便走出去默默地将房门带上。
“张副官,这位小姐可真是大本事,我可是头一回见到副帅这么紧张,就连那百里小姐也没有得到过……”
“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那守卫不禁缩着脑袋蔫蔫地溜了,而张卫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这件事究竟该怎么跟元帅说。另外柯北辰派给他的任务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眼下他只得尽快赶去宛城处理。
夜正浓。
“爹……爹……”
陆曦云这一觉睡得全身都是汗,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却只觉暖黄色的灯光铺满了视线。她打量了四周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见自己的手被人攥在手心,热得生了些细汗,她微微转头,只觉得犹如晴空霹雳,连忙一个激灵抽回了手。
柯北辰本就睡得极浅,他坐起身见陆曦云醒了,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极害怕的样子。
柯北辰连忙柔声说道:“你发烧了,好在已经退了,要不要喝水?”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倒了水端来。陆曦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你……”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颤抖得十分厉害。
“曦云,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你的萧大哥啊!”
陆曦云一愣,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萧大哥?萧大哥不是掉下悬崖死了吗?难道说你一直都活着?”
柯北辰点点头,看到陆曦云满脸的惊讶和恐慌,他这才取出一个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个“萧”字。虽然花的样子并不出彩,但是绣工很精细,可见十分用心。
陆曦云接过那个荷包,红底金线,想当初自己绣这个的时候还是十五岁的少女,不经人事,谁知转眼七年已过,见到此物只觉得恍如隔世。
柯北辰起身走至窗边:“那天我的确是坠落山崖,没想到却挂在了树枝上三天三夜,最终被人所救,后来我离开了乌镇,遇到了一个贵人,是她救了我。至于后来的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知道你是否能相信我说的话,但这确实是实情。”
陆曦云抱着杯子呆愣着,她不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细细想来,若不是因为他无端失踪掉落悬崖,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一切因果?
“可是当时你为什么会去山崖?”
柯北辰听了,脸上也是一片茫然:“那天记得我喝多了酒,可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就在山崖边,后来有人拿着刀追我,再后来我就失足掉了下去……”他见陆曦云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忍不住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吓着了?”
“不……不是的,可究竟是谁推了你,你真的没看清吗?”
柯北辰听罢只是摇了摇头,他似乎并不愿意再谈那段往事,陆曦云虽然十分想得知一些线索,但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陆曦云勾起嘴角道:“那不过是我为了能查出究竟是谁绑架我而想出的法子。可是你现在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柯北辰苦笑道:“瞧你,这么多年了,你瘦了好多,人也有些憔悴,可脾性倒是没改,老是这么问东问西的!好好养病。”
陆曦云听罢,神色间柔和了些,她忽然抓住柯北辰的手,道:“萧大哥,不瞒你说,我看你这副装扮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若是因为军政上的事将我们三人扣留至此,我真心求你不要为难我们!我的弟弟还在家等我的照顾,我求求你……”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将你的弟弟接来了,至于别的,我日后会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先把身子养好,我担心你没胃口,特地让人做了道你最爱的点心来,这可费了我不少工夫。”
陆曦云见他端来了白色的糖糕,心中不免一动,她拿了块咬下一口,只觉得唇齿间都是芙蓉的清香味。恍惚间,乌镇萧家大院里那一大片荷塘,孩子们嬉戏时银铃般的笑声连同清香一起飘了过来。
那时的陆曦云刚换了身粉色的新衣裳,她便冲到萧三少的房间里,萧三少却不见半个踪影,她有些失望地走出门,正巧遇上了萧知宸。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神里尽是大哥的宠溺。他说,曦云可真好看。
陆曦云拉着他的手去荷塘找人,可寻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萧知宸被萧老爷叫去后,她便有些气馁地坐在池塘边的木板上兀自发呆,谁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她被吓得一个激灵,跳开了一尺远。
“陆曦云,你吵着我睡觉了。”
陆曦云眨了眨眼,只见微风浮动,硕大的荷叶左右摇晃着,如同被风牵起了衣袂。一张白皙俊俏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睡在走廊的座椅上,被几片荷叶挡着,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哦……”陆曦云故意拖长了尾音,她狡黠一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偷懒,回头我告诉老爷去。”
那少年冷哼一声,不屑地翻了个身,又隐在绿荫下闭上了眼睛。
“啊!陆曦云,你干什么?”被冷水泼了个正着的萧知暮皱着眉坐直了身子,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此时他静静地看着她,倒叫她万分不自然。
“你不过是仗着他喜欢你。”
陆曦云得意地扬起下巴,说:“那又怎样?”
少年发出一声嗤笑:“幼稚。”
这是他在那个雷雨之夜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之后,陆曦云再也没遇到萧知暮与她作对的场景。
“天还未完全亮,你再睡一会儿吧。”
陆曦云点点头又躺了下去,柯北辰细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关了灯出了房门。
张卫本在外面打着盹儿,看见柯北辰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找几个人在门外好好守着,如果有什么事立刻来禀报我。”
“是,副帅。”
张卫见柯北辰又进了书房,说道:“禀副帅,大帅昨日刚回来,就指了名让您到他那儿去一趟。”末了,他还是迟疑地补了句,“大帅动了怒,似是对上次军火置办的事颇为不满。”
柯北辰自知这次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过的,虽说报纸上隔日就登出了一则消息,但也只是含糊地说那地方年久失修,又堆放了太多易燃的物品,有孩子在那旁边玩烟火,这才造成了事故,所幸无人伤亡。
如今仔细想想,定是奉北军的领头人派人搅了局,这样看来李国雄和赵良是被人给盯上了。
“我知道了,对了,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您放心,人已经安顿好了,并请了医生和看护照料着。但是有件事我觉得奇怪,因为按照您的指令我多留了个心眼儿,发现在我们接走陆小姐的弟弟后,也有人带着车去找他。我问四合院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只说不认识那人,只有一位老妇人说那车看着眼熟,像是来过。”
柯北辰略微沉吟:“嗯,这件事做得很好,你先回去,等天再亮一些,我会亲自去元帅那儿。”
“是,副帅。”
房门应声而关,柯北辰心中有无数疑问在打着旋儿,他倒了杯酒慢慢自饮着,天也逐渐转亮。
陆曦云自柯北辰走后辗转难眠,后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只觉得浑身是汗,十分不舒服。
门外响起敲门声:“小姐,您起了吗?”
陆曦云只应了声“请进”,就见一妇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她的左腿有些不利索,走起路来有些跛。她见陆曦云醒了,关心地问道:“小姐,我是徐妈,是副帅吩咐我来伺候您的,您是先洗个热水澡还是先洗漱用早饭?”
陆曦云想了想还是先去洗了澡,待她洗完已看到那妇人提前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在门边,是一件鹅黄色的旗袍,绣花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
徐妈见陆曦云下了楼,连忙走上前去引她去了餐厅:“陆小姐,副帅吩咐过,您可以自由地在这小楼和后花园走动,无论有什么需要和吩咐都可以跟我说。”
陆曦云有些羞涩地喝了一口牛奶,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元帅府吗?”
徐妈又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陆曦云面前,回道:“这里只是元帅府的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副帅也是考虑到小姐您身体不好,不宜被打扰,他还是很为您着想的。”
陆曦云笑着点点头,她看徐妈忙前忙后的,忍不住问:“您是在元帅府上侍奉的吗?”
“回小姐,我原先是伺候元帅夫人的,可夫人过世后我就一直跟着小姐,前些日子元帅带了小姐回老家,我一下子也空闲下来,副帅就让我来伺候您了。”
“副帅?你是说承东军的副帅……”
“对啊。这大帅现在只等着女儿、女婿完婚,自己就可以颐享天年了,但是这两年不太平,军阀混战,大帅总还是要等太平些再功成身退。”
陆曦云一愣,她虽看到柯北辰一身戎装,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已是副帅,甚至还有了婚约。她怕自己走神太久惹疑,只仰起头问:“那府上的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你在我这儿是不是也不太妥当?”
徐妈听了笑道:“不用担心,其实我们家小姐昨儿个下午就回来了,府中下人众多,还怕没人伺候小姐了?”
陆曦云低头没再答话,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她知道萧知宸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占据一方的承东军副帅柯北辰。虽然他没有跟自己解释这一切,但七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那名义上的丈夫恐怕只能成为过去,自己不提,恐怕是再不会有人想起。
百里惠刚起床用了早饭,正准备穿了衣服出门,却见下人禀报说是柯北辰正往百里严那里去。她有些犹豫,可心中浓浓的爱意已让她不能自已,心中一动便吩咐下人去厨房取一碟时令水果来。
她端着水果刚到门外,就听到百里严的怒斥声,她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太多忙推门走了进去。
柯北辰站在窗边,他微低着头,双拳紧握,脚边是一只破碎的茶杯,浅绿色的茶叶聚在一起撒在地上,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可见是刚煮开的热水。
“爸,您这是做什么?”百里惠连忙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快步走到了柯北辰的身边,心疼地问,“烫着哪里没有?”
柯北辰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说:“别担心,我没事。”
“惠儿,我和北辰在谈公事,谁让你进来的?还不赶紧出去!”
百里惠不满地嘟着嘴说:“我也是好心来给您送水果,谁知你竟然一回来就在这里欺负北辰,竟然让我看见了。”
百里严向来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原先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忙安慰道:“是爸爸错了还不行吗?你先出去,我再和北辰说几句话。”
“那你可得长话短说,我都好多天没见到他了。”
“是是是,我等会儿就把他还给你。”
百里严笑着送走女儿,眼里的宠溺溢于言表,他继而转过身,见柯北辰仍然站在那儿不卑不亢,心里仍是十分不满:“可调查出是谁从中作梗?”
“回元帅,那日只看清是两个男人,一高一矮,倒不像奉北军中的人,但此事又不可能是旁人所为,我想这两个人也肯定是与辜铭有所牵连。”
“不管怎样,你应该比谁都知道这批军火的重要性,虽然我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但你仍责无旁贷,以后做事更要小心谨慎。那个李国雄和他家里人都要严加看守,仔细盘问,问题指不定就是从他那儿出的。”
“我明白。”
百里严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先出去吧,不然外面那小姑奶奶又得闹腾死,你可要好好陪陪我女儿。”
“是,元帅。”柯北辰临走到门边又想起一事,“那寿宴,您打算怎么办?”
百里严无谓地笑道:“还能怎么办?他这次邀请了那么多人去,我怎么能缺席,旁人还当我怕他不成?就算是场鸿门宴,我倒要看看他玩的是什么把戏!”
柯北辰下了楼见百里惠在那儿摆弄花草,看着她纯真的笑容,柯北辰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百里惠听见声音,一把走过来挽住柯北辰的胳膊,撒娇道:“我那个老爸终于肯放你出来了?”
柯北辰点了点头,眼底里漫出一片柔情:“今天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好啊!然后一起去看电影吧?啊,你都不知道,老家一点儿都不好玩,连东西都不好吃,我在那儿可憋坏了。”
他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子,说:“好,今天都听你的。”
陆曦云本想去看看弟弟,但徐妈虽没明说,可总用一些借口把她挡了回去。她又担心李婉伊和湘芩,她们两个看自己出去了一天,肯定也不安心。她正心烦地在客厅来回走着,就听到徐妈的声音。
徐妈接过柯北辰的外衣和皮手套:“副帅,您来了,小姐刚吃了晚饭在客厅呢。”
“好,我去看看。”
陆曦云有些紧张,一时竟不知道手要往哪儿摆,她看柯北辰一身西装打扮,器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副帅。”
柯北辰看陆曦云这样拘谨,连忙柔声说:“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套了,我依然是你的萧大哥,而你还是我的小妹妹。”
陆曦云踌躇了一会儿,道:“萧大哥,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弟弟,他……”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让人带你去看他。”
陆曦云笑着点点头,可又有些局促地说:“那还有李小姐,我出来一天了,她可能会担心……”
柯北辰的脸上虽然有淡淡的笑容,但语气却骤然冰冷下来:“我记得你当初说你为自己开脱,便是与他们李家划清界限,以后他们的事你也不用再管,你和名扬住在我这里,就只当是自己家里,你我便以兄妹相称。”
陆曦云听罢,也沉下脸道:“当时我也是急着见弟弟才这样说,但毕竟李家有恩于我,我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我想你那么聪明,多少也能猜到那李国雄犯了什么罪,他和他女儿能活命至今,已经算老天爷开恩了。我希望你能体会我的难处,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还有军务要处理。”
陆曦云心中本也不快,索性冷冷地说:“既然如此,连我也应该一同关起来。如果她们家真的犯了大罪,我是小姐的近身仆人,是不是也有嫌疑,难逃罪责?”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怀疑你?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吧。”说完柯北辰便扬长而去,大门被紧紧关上。
徐妈狐疑地走了进来,有些后怕地说:“小姐是与副帅吵架了吗?看他刚刚的神色可真是吓人,我劝小姐还是多顺着副帅吧,何况他对您那么好。”
陆曦云蔫蔫地打断她,说:“我困了,先去睡了。”
她只觉得胸口很闷,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只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她忽然想到那个曾经救她两次的人来,可现在他又在哪儿呢?
“砰——”“砰——”“砰——”
漂亮的三连发。
不远处的沈恪正优哉游哉地站在那儿一脸坏笑,徐白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白眼:“大清早的你就找我麻烦,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沈恪听了哈哈大笑:“你看我哪里有忙的样子,只好让你替我忙了。”
“臭小子!我真不该陪你在这儿受罪。有本事你冲到北平去把李小姐给救回来呀,你之前可是给了人家无限的希望,可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砰——”
沈恪放下枪,走到徐白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看,这周围那么多的人都在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担心谁,你要是能帮我把他们解决掉,我就去北平把你的小情人带回来。”
说罢,他把枪丢给了徐白,谁知徐白怔怔地拿着枪,竟生生咽了口唾沫。
“得了,你也就这点儿出息!好了,大叔,我饿了,吃饭去吧。”
徐白看着沈恪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