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引论彩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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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初步的假说与释梦的技术

如果我们想要在对梦的研究上取得进展,那我们就必须努力寻找一种有效的方法。所以,为了使研究有据可依,我建议你们可以作这样的假设:梦是一种心理现象,而不是生理现象。你们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这一假设有什么意义呢?或者说这一假设有什么理由呢?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没有理由。我们只是在做一次尝试,这种尝试是没有任何限制的。我们可以自由操作。以我的观点:如果梦是一种生理现象,那么我们就没有研究的必要了,因为它是生理学家的事情,所以,为了我们的研究,我们就假设它是一种心理现象。不管这一假设是否正确,我们只有在这一假设的基础上研究,才能获得我们需要的结果,一旦有了结果,我们自然也可以验证这一假设是否可以作为一种理论来遵循了。在有了研究基础后,我们就要明确我们的研究目的和研究方向了。实际上,我们的研究目的和其他学科的研究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通过对诸多现象的观察分析,获得他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并对他们进行归纳总结。

阴谋 詹姆斯·恩索尔 比利时 布面油画1890年 布鲁塞尔皇家美术馆

画家本人是一个对生命充满质疑的人,所以他描绘的众多人物都有着复杂的和夸张的面部表情。这幅作品正好描绘了画家本人对周围人合谋对付他的心理感受,同时也表现出人们的一种心理现象。画面中的人,仿佛都如木偶一般。站在中间、戴着高帽子的男人,看起来像一个弱智一般,他的两侧则是两个虚张声势的妇人。画面虽充满了丑陋,但画家生动的笔触和颜色的运用,使得这幅作品成为一部矛盾修饰法的杰作。

现在,我们的研究基础就是“梦是一种心理现象”这一假设。梦是做梦人的梦,我们这样的外人并不能了解,所以我们需要做梦人向我们叙说他们的梦。我们听不懂他们的叙说,那该怎么办?需要他们进行解释吗?与其这样,为何我们不直接询问他们对于自己做的梦的看法呢?

对话 亨利·马蒂斯 法国1909年

想要获得梦的本质,一般情况下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通过其他许多事例来证实,第二种就是直接询问当事者了。画面中妻子和丈夫在对话,丈夫居高临下,妻子郁郁寡欢。他们四周仿佛只有敞开的窗户才是一条出路,但也有铁栏杆的阻拦。丈夫似乎在询问妻子一些问题,但我们却不得而知。

这种方法我们在前面讨论过失的意义时也曾用到过。当时我在给你们讲一个舌误的事例。事例是这样的,一个人说:“于是这件事又发肮了。”于是我就问他,不对,不是我问他,幸亏不是我们这些作精神分析的人在问他,而是一些毫不相关的旁人,不然他肯定要反感的。于是旁人问他,这句话可有些奇怪,是什么意思呢?那人立即醒悟自己说错了,便回答说,他本想说,那件事非常肮脏,但是在临出口时却又克制住了自己,想换成柔和一点的词汇,将语句变为,这件事又发生了,于是便产生了舌误。当时我们已经讨论过研究精神分析所必需的技术,就是在允许的范围内,让当事人自己解释关于他们的问题,这也是精神分析的技术要求。所以,做梦的人也应该亲自为我们解释他们自己所做的梦。

想要求得解梦的本质,那程序是相当麻烦的,这是你们也可以体会到的。前面我们求解过失,通常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通过许多其他事例来证实,第二种就是直接询问当事者了。当然,有时候当事者不愿回答,如果我们替他解释了,他也会愤怒驳斥。而对于梦的求解,第一种方法完全无效,因为我们已经证明了,只研究梦的内容根本无法获得梦的本质,至于第二种,做梦人通常都会说对于所做的梦一无所知,而我们也不可能替他回答,虽然他没有表示反对。既然是这种情况,那我们是否还要坚持对梦的求解吗?当事者一无所知,我们也不清楚,其他人更不知道,所以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你们不能持之以恒,那就算了,如果你们仍有进取心,那你们就可以继续研究了。我要对你们说的是,做梦人是知道所做梦的意义,他之所以认为自己一无所知,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事实。

可能你们已经注意到了一点,以上我为你们所讲的关于对梦的求解,已经作出了两个假设,其一是假设梦是一种心理现象,其二是假设做梦人知道所做梦的意义。所以,你们肯定会忍不住怀疑,我所说的这两点是否值得相信?接下来我是否会再作其他的假设?你们的疑问当然是合理的,不过,我要你们相信一点,那就是,我所说的两种假设是可以共存的,只要你们仍然对于梦的求解感兴趣,那么你们就会得出有价值的结论。

我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你们,我为你们讲解“精神分析引论”,可不是想宣传上帝的意志。我是希望能讲述一些生活常见的事例,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那些艰涩的科学理论浅白地表达出来,使你们能很方便地获取新的知识。也许我前面说得有些杂乱,那是因为你们刚入门,我迫切地想让你们对这门科学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包括它的难解之处和发展阶段,还有它对于我们研究所提出的要求和社会可能对它的批判。你们要知道,对于任何一门学科的初学者来说,他都要经历一个学习上的磨合期,所以,你们现在所有的困惑,都是很正常的。我一直在期望给你们讲解时尽量从一些浅显的知识入手,好使你们能保持对这门学科的兴趣。然而我不能一直这么讲,这是由精神分析的性质决定的。所以,我作了两个假设,而这两个假设可以同时成立。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觉得这种假设不足信,或者认为应该根据确凿的事实或者精密的演算来求证,那么你们不需要再听我讲课了。不过我要给他们一个劝告,如果你们要再做研究,千万不要选择心理学领域,因为在这一领域,很难找到一条对于他们切实可行的道路。任何一门具有历史进步意义的科学,都会以“理”服人,而不是强迫人们接受。所以,对于我们研究的精神分析来说,要使大众相信这门学科的价值,我们就要做出成绩,而且我们要耐心。等我们的研究取得了有意义的成果,别人自然就会关注它的。

弗洛伊德在伍斯特克拉克大学 1909年

最左边的是弗洛伊德,最右边的是荣格,坐在中间的是克拉克大学的荷尔教授,后排的是费伦齐、琼斯和布里尔。他们在精神分析领域多年的努力,首次得到了公开承认。

如果你们还愿意保持对于精神分析的兴趣,那么我就继续讲解了。有一点我必须说明,前面我所作的两个假设,它的性质是完全不同。“梦是一种心理现象”这一假设通过我们的讨论已经得以证实,而第二个假设“做梦人知道所做梦的意义”,我们在过失的事例求得了相同的结论,我将这一结论移到对梦的研究中,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去证实。

到底我们为什么要假定做梦人实际上知道他并没有意识到的梦的意义呢?可以这样说,这一假设,或者这一事实,是十分奇特的。我们对于精神生活的观念将会因了解到这一事实而改变,而且似乎对于他人我们无法以“一无所知”而隐瞒了。不仅如此,一旦这一事实被公诸天下,即便它是确凿真实的,也会引起人们的普遍质疑,不会赢得大众的信任。人们会说,做梦人根本就没有必要隐瞒他所做的梦,他所说的即他所梦到的。我们不必由此而认为公众无知或者漠视科学了,也不能由此而怀疑我们的研究成果了,因为心理学的问题都需要长期的观察和分析方能求证,而人们往往忽视了这一点。

那么我们如何来验证第二个假说呢?可以从催眠实验中求证。1889年,我在南锡见过伯恩海和李厄宝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他们先使一个人进入睡眠状态中,并使他在睡眠中产生种种幻觉。当那人醒来时,伯恩海便请他说出催眠过程中他所见到的经历,那人似乎对于他的经历一无所知,称什么也不记得了。然而伯恩海多次请求,不断提醒他,总该知道一些,总应记得一些。那人犹豫了片刻,就开始回想睡眠中的经历。他先说起了伯恩海暗示给他的事情,然后又记起了另一件事情,就这样,他的记忆逐渐打开了,以致后来他竟然将整个经历完完全全叙述出来了。他所说的经历全是他自己记起来的,当时没有任何人再给予他提示。由此可见,那些事情一直留在他的记忆中,只是他没有努力去回忆而已。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知道这些,所以便认为自己一无所知。这个人的情形和我们所猜测的做梦人的情形是一样的。

教堂幻觉 弗兰提斯克·库普卡 捷克 布面油画1913年 私人收藏

作品细看有种近乎催眠的性质,这幅画画面沉暗,以斑点的纯粹的颜色画成几何系列来构图,作垂直和对角配置,破碎的颜色则持续地显露出彼此交融或分开的现象。我们看到画家不仅想要画出教堂的外观,还想从画中传达出教堂的光亮以及教堂的印象。

我们这第二个假设如果成为事实,那么可能你们就会对我提出这样一个疑问:“前面你讲述过失时说,一个人舌误的背后必有其用意,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所以全然否认,当时你为什么不举出这样的事例来为我们证实呢?如果某一事情存在于一个人的记忆中,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一事实,那么他这种不知道的心理会一直持续着,很难再改变。如果你早些提出这一论据,我们也能早点信服,并对过失也能有一个更彻底的了解啊。”你们若有这样的疑问,那么我的回答是,我也曾想过早些提出,然而我却将要这一论据留到将来更需要用的时候。对于过失的论证,大部分过失是很容易理解其背后蕴含的意义的,而其他的过失,我们则要先假设当事者存在一种他没有意识到的某种心理,才能解释它们的意义。而对于梦的论证,我们几乎不可能从梦的事例中求得解释,只能借助于其他的论据了,譬如说刚才讲的催眠实验,这个事例不仅易懂,你们也会接受的。发生过失的状态和发生催眠的状态时不同的,前者存在于日常生活中,而后者在只能在特定条件下。梦的一个普遍特性就是睡眠,而睡眠和催眠之间明显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催眠通常被称为非自然状态下的睡眠,我们催眠一个人,对他说:“睡吧。”所达到的效果和处于自然状态下的梦很相似。两者的心理情境也十分相似,处于自然状态下的睡眠,人们已经停止了与外界的交往,被催眠者除了需要与催眠师有某种互相感应外,就和睡眠一样。而睡眠也可以看作是催眠,譬如说保姆的睡眠,就是一种自然状态的催眠,她虽然入睡,却在和孩子互相感应着,一旦孩子有了动静,她立刻就会被唤醒。所以,我们将催眠与睡眠相提并论,似乎也说得过去。至于我们的第二种假设“做梦人知道所做梦的意义,只是他没有意识到,所以就认为自己不知道”,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凭空的捏造了。对于梦的研究,我们尝试过从侵扰睡眠的刺激和白日梦两方向求证,如今在催眠中由暗示而引起的梦,可以成为我们研究的第三个方向了。

我们已经找寻到三个研究方向,那么现在让我们再重新来解梦,可能就比较有信心了。我们已经相信做梦人内心是记得所做的梦,那么我们该如何使他们说出梦的内容与我们分享呢?如果他愿意说的话,我希望他按照这样的顺序说:先说梦的起源,再说在梦中引起的思想情感,最后讲梦的意义。对于过失的解释很简单,我们发现一个人说了“发肮”,就为他怎么会出现这一错误,他就会告诉他们想到的第一个缘由,而这个缘由足以对他的舌误作出解释。其实对于梦的解释也很简单,过失的事例就可以作为借鉴,我们询问做梦人为何会有这样一个梦,他的第一个想法就可以被视作对梦的解释。也许做梦人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知道更多,不过关系不大,我们都应该同等地对待他们。

实际上,解梦并是不件难事,只是我担心最初说它很容易,你免不了会有异议。你们可能会说:“为什么还要再作假设?光靠假设来证实,根本就不靠谱。我们询问做梦人对所做梦的看法,难道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们需要的解释吗?或许他根本没有去思考,即便他思考了,或许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的这一结论到底有什么依据呢?我们并不知道,但是,这一结论绝对不是值得可信的,它有很多问题可以让我们批判。还有,梦的构成很复杂,和单单由一种元素构成的舌误是不同的。对于梦的联想和对于过失的联想是决然不同的性质,我们到底该相信哪一个呢?

冥思 威廉·斯坦利·海特1972年 私人收藏

作品给人的感觉如同身陷漩涡之中,这些弯曲的带子连续不断,主导了这件催眠性质极强的版画的诞生。充满活力的色彩和天鹅绒质感的特点,是画家独特的设计。画家是超现实主义运动中最早的一位成员,却是在版画制作和雕版革新方面成就斐然的大师。

我承认,你们的质疑有很多都是合理的。譬如你们说梦和过失不同,它是有众多元素组成的,这一说法是对的,我们运用解梦的技术时,也当然会考虑到这一点。通常来讲,我们都会将梦的各个元素拆解开来,逐个分析,那么我们就可以求得梦和过失的相似之处了。还有,你们说如果我们询问做梦人在梦中的所有经历,他可能会说自己没有任何联想,这也是对的。对于有些事例,做梦人的回答是可以接受的,至于是哪些事例,以后我会告诉你们。有一点你们要注意,就是对于某些事例,我们都会有自己的看法,而通常,如果做梦人说自己没有引起联想,我们就会反驳他,并再三请他回答,提醒他应该有一些联想的,客观来讲我们的做法是没错的。于是做梦人便会引起一个联想,不过这个联想所讲的是什么事情,与我们则毫无关系。经历过的事情很容易被想起,做梦人可能会说:“那是昨日的事情。”或者说:“那是最近刚发生的事情。”所以说,梦的内容经常与昨天的事情产生联系,这与我们最初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做梦人如果以梦境为出发点,可能会记得早些时候的事情,甚至更遥远的记忆。

梦魇 傅斯利 水彩画

画中的女子在梦中挣扎,一定是做了噩梦,在她的身上压着一个魔鬼,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似乎是它最大的享受。人在睡眠的时候,大脑处于休眠状态,中途会做梦。一般人只有在大脑处于浅睡眠的状态下,才会做梦;深度睡眠,是没有意识的,就像是在深海中一样。发生梦魇通常是在深度睡眠醒来之后。

不过,在一些重要方面,你们的质疑不能算对。做梦人引起的第一个联想可以看作是对梦的解释,或者是解释梦的线索,你们认为我这一假设是荒唐的。你们觉得人的联想很随意,跟我们求解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如果我们想要求得其他事情的解释,或许会有获得正确答复的可能,若是我们盲目地相信做梦人对于梦的解释,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过,前面我已经对你们说过,你们有一种坚定的信仰,这种信仰使你们相信自己对于精神生活的选择和判断,而我也指出你们这种信仰是不科学的,应该用支配心理活动的决定论来代替它。你们应当尊重做梦人在被询问时所引发的第一个联想,为什么是这个联想,而不是那个联想,这其中是有特殊意义的。当然,你们不要误会我是在打击你们的信仰。所求得的第一个联想,并非做梦人刻意挑选的,也不是凭空而来的,所以它并非与我们期望的解释毫不相干,这些观点我们都可以证明。在实验心理学中,我们可以找到相似的论据来证明。

下面我讲的非常重要,你们要特别注意。如果我询问做梦人他对于所做梦的某一元素有什么联想,他就会在心中去思考这一元素,并任意联想,这种联想叫作自由联想。自由联想与反省是完全不同的,它需要一种特殊的注意。可能有人会觉得这种联想很难实行,其实它并不难,大多数人都可以做自由联想。只要我我所提示的不是一些偏僻词汇或者将做梦人的联想限制在我想要的某类元素内,如要做梦人回忆某个人名或者某一数字,那么做梦人的自由联想将会上升到一个广阔的时空。所以,相比精神分析法,自由联想的选择性更大一些。不论在哪一个事例中,做梦人的联想都会受到其心情的影响,而且我们并不知道其心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作用。那些引发过失和“偶然”行为的干涉倾向和这一特点类似。

诗人的易变 乔治·德·基里柯 意大利1913年

画面主体是一尊没有四肢、扭曲的无头女性雕像,它的旁边散乱地扔着几串含义暧昧的香蕉,不安的气氛充斥着整个画面。画家本人是一位超现实主义的践行者,我们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了神秘的梦幻世界和潜意识的重要性。画家也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在自己的作品中得到升华,而不受现实的任何限制。

斜倚的人体 亨利·摩尔英国 雕塑1938年 英国伦敦 特陈列馆收藏

这需要人类怎样的联想能力,才能创造出如此自然完美的作品来?这更像是一座大自然的杰作,而并非人工所为。流畅的线条、半抽象的形式,是这件作品的主要构成要素,同时你还会联想到这是一个柔软而又流畅的女性身躯的轮廓。艺术家的灵感大多来自原始雕刻的启示,只有自然的才是最具生命力的。

在过去我和我的一些学生曾对许多没有任何特征的姓名和数字做过不少研究,并取得了一些成果,这些成果已经发表了。我们是这样研究的:选择一个专有名词,根据它来做一系列联想,这些联想紧密连接在一起,没有一个是自由存在的。这个名词的联想其实和梦中各元素的联想是相同的。各元素的联想是前后一致,并连贯持续的,做梦人在这个联想中就会慢慢地由某一元素而引起梦中的所有元素,直至最终没有任何遗漏。所以现在,我们就可以明白对专有名词自由联想的意义了。每一个自由联想的实验所求得的内容都是相当丰富的,所以我们还要对每一个细节注意分析研究。至于根据数字而引起的联想,更容易说明某一结论了。这些联想衔接得快速而紧密,我们会觉得很有把握发现其背后所隐藏的意义,这真的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现在,我为你举一个关于人名分析的事例,这一事例比较简单,不需要对大量的材料作分析。

我看到了金色的数字5 查尔斯·代姆斯 美国 木板油画纽约都市美术馆

画家的这幅作品是献给与他深交25年的老友的礼物。它的创作灵感来自于威廉姆斯的诗句:“在雨和光中,我看到了金色的数字5,在一辆火红的卡车上,神秘而紧张地向前移动,随着汽笛的鸣响,车轮发出了隆隆声,它已驶入黑暗之城。”从这句诗里我们可以看到画家对朋友的情感。他用暖色调来提升画面的温度,有一种内心情感得到释放的感觉,使得画面就像是一支流动的乐曲。

以前我在为一个年轻人做心理治疗时,与他聊起过专名联想的问题。我说看起来我们在专名选择上有充分的自由,然而实际上我们能联想到的专名,无一不是受外界的环境以及被实验者的性格和身份所影响。当时在聊天时他对这种观点产生了兴趣,于是我们便做了一个实验。他有很多女朋友,但对每个人的喜欢程度却有所不同,于是我跟他说了他其中一个女朋友的名字,要他从这个名字出发,再列举出更多的女性名字。他按照我的要求去做,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并没有脱口而出许多女性的名字,而是先沉思了片刻,许久才说自己只想到了“albine(意为‘白’)”这个名字。我问他:“这是谁的名字?你们有什么关系呢?叫albine的女孩子你知道的有几个呢?”他回答说,他认识的人当中没有叫albine,这个名字也无法使他联想到更多。可能你们这次实验失败了,其实恰恰相反,这次实验的结果是非常完美的,它根本就不需要引起其他的联想。这个年轻人之所以说了“albine”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他的皮肤十分白净,而我在给他做治疗时,喜欢开玩笑地称他为albino(白化动物)。我为那名年轻人所做的心理治疗是关于他性格中的女性成分,由此看来,他心中最关心的女性其实是他自己。

蛋糕展览 维奈·塞鲍德 美国 布面油画1963年 旧金山现代美术馆

不知道读者看到这幅作品是不是食欲大增呢?从视觉的角度上讲,你会选择那一块蛋糕呢?蛋糕是美观的,同时可以唤起我们的感官欲望,画家用厚重且多汁的颜料表现这种甜品,使得蛋糕看上去更加真实,我们似乎触手可及,但白色的背景,枯燥无味,使得我们又不得不远离这些诱人的美食。

人的思想情感通常会使人蓦地唱起了某句曲调,可能当事者很诧异,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是被自己的思想情感所影响。为什么引起这样一种曲调,而不是那样一种曲调,则是由两方面因素决定的,一是曲调中的词,二是曲调的来源,这两个因素都可以通过事例来证实。当然,这一说法是有限制的,作曲家突然在脑海中呈现出某一种曲调,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这一曲调是有价值的。我对于音乐领域中的曲调没有做过深入研究,不敢妄下断言,所以作曲家所想到的曲调并不包含在上面的说法中。第一个元素普遍存在,所以易于理解。譬如说有一位年轻人在一段时间内对“特洛伊的海伦”(helen of troy)中的巴黎曲调非常痴迷,这一曲调的确很吸引人。后来我为他作了精神分析,他才意识到他恋上了伊达(Ida)和海伦(Helen)这两位少女,所以他才对那首曲调如此痴爱。

如果这些本可以自由发挥的联想,都要受到某种明确的因素所限制,那么那些由某种意念而引起的联想,也会受到同样的限制。根据我的研究,影响这些联想发生的,不仅有我们所给予的意念,还有我们内心潜意识的活动,也就是我们的思想和兴趣,或者说是情结。这些情结实际上含有强烈的情感取向,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罢了。

我们所做的联想实验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方法,它对于研究精神分析具有重要的作用。联想实验是冯特学派首创的,它的一般程序是:被实验者根据提供的一个“刺激词”,尽量去思考更多与之有关的“反应词”。在实验中通常需要注意一下几点:刺激词和首个反应词、反应词之间的间隔时差,反应词的性质,重复实验可能产生的错误等。苏黎世学派的领导人布洛伊勒和荣格在做联想实验时,通常都会在实验结束后询问被实验者引起某种联想的原因,或者通过重复的实验,希冀来解释被实验者所表现出的反应。通过这两种方法,他们慢慢发现,人们这些非自然状态的反应都是由他们的情结所决定的。无疑,这两位科学家的发现具有重要意义,它起到了沟通实验心理学和精神分析的桥梁作用。

如果你们接受了这一观点,可能就会说:“我们承认自由联想是受限制的,没办法随意选择,这和我们最初猜想的一样,我们也承认对于梦中元素的自由联想也是如此。不过,这并不是我们最大的争论点。你认为对于梦中每一个元素的联想都受到这一元素的心理情境的约束,那么,你并没有告诉我们所谓的心理情境是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种看法。如果说做梦人的情结是对于梦中元素的联想的决定因素,那么它对我们的研究又有什么帮助呢?我们根本不能据此了解更多。至多如联想实验一样,明白一些那所谓的情结的概念罢了。还有,人的情结和所做的梦之间真的存有联系吗?”

荣格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瑞士心理学家、精神科医生,分析心理学的创始者。他出生于瑞士一个凯斯威尔的村庄。父亲是一个牧师。荣格从小受家庭宗教气氛的影响,对宗教产生了一定的兴趣。但是由于他认为其父身为牧师却丧失真心的信仰且无力面对现实,只能讲述空洞的神学教条,再加上他本人在少年时期领圣餐时心中毫无感觉,不符他的期望,以至于他对基督教非常失望。

面包和玉米 萨尔瓦多·达利 西班牙

我们实在不能想到面包还有这样奇妙的艺术用途,但是在达利的眼中,却处处都是艺术。这个半身的裸体模型其实就是他的妻子加拉的裸体。她头顶的面包上插着米勒油画《晚祷》的小型雕像,脸上还爬满了蚂蚁,脖子上还挂着玉米。达利曾说:“我要用面包创造超现实主义物体。”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这个最多只是存在于梦里。

你们的质疑的确有理有据,不过,你们忘记了一个重要的因素,正是这一因素使我决定在我们的研究中不再运用联想实验这一方法。在联想实验中,我们选择刺激词是非常随意的,而被实验者所说出的反应词是由刺激词和他的情结共同决定的。而在对梦的解释中,刺激词是做梦人的某一心理元素,不过做梦人通常不知道这一元素的起源。一般来说,这一心理元素就可以被看作是人的情结的衍生物。如果我们假设人的某种特殊情结决定了他们对梦中各元素的联想,那么我们就有可能通过这些梦中的元素来发现人所具有的情结。

我现在从另一方面为你们解释。遗忘名词和对梦的遗忘差不多,只不过前者是一个人的事,而后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我忘记了一个人的名字,我仍然认为我是知道的,而伯恩海姆的催眠实验,则证明了做梦人对于所做梦也具有他们未曾意识到的记忆。我忘记了一个确实知道的名词,虽百般思索仍记不起来,我明白了努力记忆没有用,于是我便设法找到几个似乎与那个名词相关的其他专名,根据对这些专名的联想,很自然地便想到了那个遗忘的名词。这种方法同样适用于对梦的解释。我们对梦的解释并非是要发现梦中的元素,而是要通过对这种元素的分析以求得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件事情。不同的是,我忘记了一个名词,但我知道它并不是所描述的事物的真实名称,对于梦的元素来说,必须经过努力的研究,才能求得这种发现。如果我忘记了某一事物的专有名称,我会通过它的代名来求得这记忆之外的事物,包括它的专名。如果我对事物的代名多加注意,使它们在我的心中产生一系列的联想,那么我最终会记起那事物的原有名称。所以,那些事物的代名,不仅与原名的名称关系密切,而且还受原名的约束。

似曾相识 泰奥多尔·卢梭 法国 布面油画1855年 巴黎卢浮宫

这幅作品给人的感觉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但仔细看却发现这些树的形状都是画家仔细斟酌之后才画的,它们的每一个特点都被非常精确地观察过。卢梭是带着赞赏的心态,真实、准确地描绘这些橡树,它们也是法国被森林所覆盖的伟大遗物。这也是卢梭怀旧情结的一种具体表现。

以下这一事例可以很好地说明上面我的见解:有一天,我突然遗忘了位于里维埃拉河上的以蒙特卡洛为首都的一个小国家的名字。我对这个国家的事情还算了解,我期望通过一些回忆来记起国家的名字。我想起鲁锡南王室的艾伯特王子,想起了他的婚礼,想起了他对探险事业的热爱,总之,对于这个国家的一切,我都想过了,然而仍无济于事。后来,我决定不再回忆了,这时种种关于这个国家的代名迅速地浮现在我脑海中。先是蒙特卡洛,然后是Piedmont、Albania、Montevideo、Colico。我先认为是阿尔巴尼亚(Albania),然后又认为是蒙特尼哥罗(Montenegro),可能是黑白对比的缘故(Albania意为白,Montenegro意为黑),不过最后都被我否认了。后来我注意到这四个代名都有一个“mon”音节,于是立刻想起了这个忘记的国名叫摩纳哥(Monaco)。由此可见,代名来源于已经遗忘的原名这四个代名都还有原名的第一个音节,而最后一个代名包含了原名末尾的音节,所以从代名中就可以发现原名的全部音节。至于我为什么会遗忘这个国名,也很好明白,在意大利,摩纳哥是德国慕尼黑的代称,出于对慕尼黑有关思想的排斥,我也很自然就忘记了摩纳哥的名字了。

这一事例虽然比较典型,不过也很简单。如果你们期望求得更深入的解释,那就要分析哪些复杂的事例了,你们需要对事例中的代名作广阔而细致的联想,才能收获经验,以用来对梦的分析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我的经验。有一次一位朋友请我喝意大利酒,他对于某种酒有着愉快的记忆,所以在酒店中点了这种酒,然而他竟然忘记了酒的名字。于是他便引起了许多代名,由此我便推测他的遗忘可能与一名叫赫德维的女子有关。果不其然,他承认在初次喝这酒时遇见了一位女子,就叫赫德维,他也很快就想起了酒的名字。他之所以遗忘了酒名,是因为他不愿想起赫德维这个名字,因为他已经结婚了,而且生活得很幸福。

以上所讲述的几种情况就可以解释对专名的遗忘了,而对于梦的解释也可以运用上述的方法。以替代物为出发点,从而引出一连串联想,大致就能求得原来的对象了。如果对于名称遗忘的解释可以运用到对梦的解释中,那么做梦人对于梦中元素的联想,其决定因素除了原有因素外,还包括独立于意识外的某种情结。这种观点若能得以证实,我们对于梦的解释便有了强力的技术支持了。

摩纳哥

摩纳哥是位于欧洲的一个城邦国家,地处法国南部,是世界第二小的国家,但却是世界上人口最为密集的国家之一。摩纳哥除了靠地中海的南部海岸线之外,全境北、西、东三面皆由法国包围,主要是由摩纳哥旧城和随后建立起来的周遭地区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