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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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缘份只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5)

他这一开口,售货员便把他当沐阳男朋友了,笑脸迎人地说:“是好看嚜,我是没见过谁戴这条手链比这位小姐好看伐!”

介桓听了,低头又把沐阳的手看上一遍。兴许是因为售货员的夸奖,那双白皙的手还真是漂亮极了,手腕儿像是玉瓷瓶颈,平滑润泽;指缝闭拢,手掌伸展平了搁在柜台上,仿佛是玉雕出来的,指甲也像嵌在指头上的水晶片,亮灿灿地发光。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她的侧脸,脸上的皮肤也水灵,他靠得近,眼神也好,能清楚地看到她耳下细黄的汗毛。他费了大劲才掉开目光,正对上眯眼冲他笑的售货员,他心虚地觉得那售货员就是在笑话他一般,讨厌极了。

沐阳一无所知地为买哪条链子在心里拔河——戴了这条手链,漂亮自是不用说的,起码能吸引云舫的注意;手机链子买了给他,他也肯定是高兴的,生意人都喜欢带财气的黄水晶。买手链戴上,自己多了件宝贝,买手机链他多了点好运,都是个心理安慰,她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眼经理,见他目光游移不定,这才想起自己竟迷糊到把经理拖来这店里陪她耗时间。她最后看了眼两条链子,狠下心跟售货员说:“要这条手机链!”

付了钱出来,街上像刚刮过一场飓风,行人竟少了九成。路面宽了,两人走到路中央,沐阳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看我都忘形了,害经理陪我逛那没趣的店子!”

介桓摆摆手说:“你别那样想,女孩子都是一见商店就迈不动腿的。”

沐阳更是羞愧了,又为自己辩解:“其实我不喜欢逛街,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店就钻进去了。”

介桓心想,这样说倒是他的错了,他带过多少个下属,只要是女孩子,出差带她们去逛街,都是会兴奋地买这买那,一些性格沉静点儿的,虽不怎么表现出来,眼睛却是盯着商品犹豫不决,就是没遇过像这样的——东西买都买了,却说自己不想逛街,可她要是说慌,他不会看不出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忽视这个不怎么精明的下属了,那些看似聪敏,实则给些甜头便能掌握,而这个却是买一条手链都要斟酌上许久,仓促下的决定,也不是两条都买。她为人处事必定是脚踏实地,不贪婪,不挥霍,这种人最不好收买,却使他欣赏得很。

“不喜欢逛街,那平时都做些什么?我记得你也不怎么爱参加部门的集体活动。”他状似闲聊道。

“平时就在家里睡觉,上网。” 其实不参加公司的集体活动,原因在于那些活动都安排在假日,她一到假期便想睡个懒觉,所以能推则推。以为他有责备的意思,她又说:“难得休息就连门也不想出,以后的集体活动我会勇跃参与的。”

“集体活动是要多参加,同事间的关系好了,工作起来也方便得多!”他很少说这些空泛话,只是遇到一个承认自己不愿参加集体活动的人,他有威严扫地的挫败感。即便是因为她这点儿毛病,他看她不顺眼了,永远不提拔她,相信她就算是一辈子当个小职员,也是无所谓的。

“我知道了。”沐阳谦和有礼地回答。

介桓点了点头,这时已经走到街口,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窗帘只拉拢了一半,上海的深夜依然璀璨,介桓躺在床上,望着写字楼闪烁的灯光,脑子里却总是浮现那双修长的手,和耳侧细细黄黄的汗毛,以及那几句说敷衍不是,说诚恳不足的话。

在上海的最后两天,沐阳犯了错误。

两方商谈好的条件之一是,半月内,公司必须重新赶出一批货送到上海,运输时间也包括在内。但第一次会议并没有谈到运输时间,第三次重新修订了协议,而那之前,沐阳与公司内部沟通时,按照第一次会议的结果给工厂下单,日期是半月内生产完成,不包括运输时间,同时,海外市场部又接下国外客户的另一笔订单,生产线排满,协调几乎是不可能的。

沐阳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平时,订单晚个两三天,跟客户沟通还有希望,但现在好不容易才同客户达成协议,将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再迟了交货,损失已是其次,信誉受损,客户不再信任才是最严重的。

一向对公事严苛的介桓,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责备她,反倒是积极地与海外市场部沟通,让他们试图以各种条件说服国外客户。此路显然不通,国外客户注重信誉,海外市场部自是不会揽下这个责任的,而生产部向来与市场部水火不容,何况现有的订单已是加班才能赶完的,于是直接驳回了介桓的加班提议。

沐阳相当自责,面对介桓更是惭愧,一时间又想不出办法来。已经过了十一点,她坐在床边捂着脸,首次感到前途黯淡,这次事情若处理不好,虽不至于被公司开除,她自己却没办法安然无恙地面对客户和同事了,辞职是最坏的打算。

她心绪紊乱,这时只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可以把这些事说给他听,获得些安慰。女人在一无所有时,不就希望有个男人对她说:“没关系,还有我!”

她满怀期望地打电话给云舫,却关机了,若说打电话前她的心还是悬吊吊的,这下算是沉到了谷底。让女人伤心的或许不是男人不爱她,而是在她难过的时候,却找不到他;在她对他充满了期望的时候,他却让她失望了。

她从通讯录里找出云舫的电话,删除。

第二天一早,介桓去了客户公司,沐阳待在酒店里等消息。她的耳朵仿佛是落在门上了,只听着外面的响动。隔声设施良好的酒店,她仍是能听到走廊上不时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每当那脚步声似在门边顿住时,她便几步窜到门边,刚打开门,脚步声又清晰了,然后就见走廊上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弱。

如此反复许多次,沐阳已经对那脚步声无动于衷时,门铃响了,她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打开了门,介桓站在门口,她几乎说出“你终于回来了”的话,也许,就连云舫她也不曾这般想念过。

介桓进来后便拿了叠资料给她,让她去楼下商务中心传真到公司,自己连房间都未回,便坐在沐阳的笔记本前,用邮件跟部门员工下达通知。

沐阳出门前,他转头叫住她,几天来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应该是没问题了,晚上我们可以按原定时间回滨海”

那一刻,沐阳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她像木偶般的点点头,发自真心道:“辛苦经理了,我以后一定努力。”

事情圆满解决了,只相较于市场部而言。介桓直接向总裁递交了工厂加班的申请,并要求海外市场部与客户协调。一个小错误,导致了几千名工人在已经加班的基础上,每天还需延长一小时上工时间;海外市场部也因此担了风险,若加班赶不出货,必须与国外客户协调,延迟交货时间。

而有关此事,介桓对于沐阳的疏忽只字不提,自己揽下了所有责任。沐阳由此对他感激涕零,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扶摇直上,就快要超出上司和下属的那个界限。

可她也想不到,第一次商议出的结果不能为准,作为公司代表的介桓应该是一清二楚的,但他却故意没有跟她说起。

飞机在晚上降落滨海国际机场,机舱里的人涌堵在舱门,迫不及待地下机,沐阳跷着腿仍坐在原位,开了手机。介桓笑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想回上海?”

沐阳皱了皱鼻子,做出个避之不及的神色,忽又莞尔笑道:“我是怕了那些难缠的人,但也不没必要逃跑似的下机。”她朝那些堵在门口的人呶呶嘴,又道:“不是说滨海是个没归宿感的城市吗?你看那些人,那么归心似箭做什么?”

介桓突然觉得她连续的几个表情很是可爱,仰头笑道:“异地工作的城市,本身就是让人爱不起来,恨多少年,却也离不开的城市。”

沐阳正要反驳,来电话了,跟介桓致歉后才接,是韩悦打来的。这时候舱门口的人鱼贯而出,聚拢的人疏散了些,沐阳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拎了笔记本电脑要起身,介桓把电脑接了过去,他走先,她跟在后面握着个手机嘻嘻哈哈地闲聊,到停车场才挂了电话。

车子一路开到市区,介桓侧首问她:“送你回家?”

“哦,不用了,经理到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我同学邀我去她家吃饭。”沐阳道。

“说地址吧,我送你过去。”介桓热心,到了前面路口也没停车,只问了她走哪条路。

沐阳认为恭敬不如从命,便指了路,闲聊道:“我同学刚结婚,蜜月回来一直没请吃饭的。听说今天忙了整个下午,要做一桌子菜出来,待会儿有口福了。”她说完觉得不妥,说自己有口福,难道不邀了经理同享?若待会儿经理送她到了,难不成自己就开了车门便走么?可邀请他一起去,同学租来的小套房太寒碜了些。她顿时没了主意,介桓没接她的话,她想着他也不会跟着去,便硬着头皮邀请道:“我同学手艺还不错,经理一起去吧?”

“不太好吧!那是你同学。”介桓客气道。

“没关系,都是挺熟的人,就是条件不怎么好,怕你嫌弃了。”沐阳也谦虚道。

“说真的,我倒是很久没尝过别人亲自下厨的家常菜了!”介桓笑笑。

沐阳怔了一秒钟,立刻展颜一乐,心里却苦得很:“那正好,今天去尝尝吧!”

韩悦和周亮在旧小区租了套两房一厅,房子是很老的了,没有电梯,因为韩悦怀了孕,两人从原本的顶楼换到了二楼,房租相对高了点,租下来时也只带简单家私。简陋的客厅没装空调,他们只把卧室里的空调开了,放了些冷气出来,温度没低多少,倒是门窗全关着,房间闷得像个被烈日曝晒过的易拉罐,四壁都挥散出滚烫的热气。黑色的布艺沙发刚坐下去几分钟,便像是坐在暖炉上,全身烘得汗涔涔的。

沐阳是不易出汗的体质,但也受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介桓见她走动,也腾地站起身。周亮泡了茶过来,人高马大的身材,却窘红着脸地跟介桓道:“热得很是吧?平时没什么人来,就没在客厅装空调,委屈你们了!”

介桓脸上还流着汗,却面不改色地道:“哪儿的事,很多人刚来这里的时候,住的都是农民房,比你这条件差远了。”

周亮相信这是实话,谁刚到外地都是要受番苦,不是睡同学家的地板,就是睡招待所,运气好点儿的才能找到提供宿舍的工作。他把冰水给介桓后笑道:“要不这样,你跟沐阳去卧室坐坐吧,电脑在里面,网线也有多余的。”

站在门口的沐阳闻言便一步跨进了卧室,迎着空调出风口,自在地抹了把烫红的脸。介桓见她都那样随便了,也跟着周亮走进卧室里,出了太多汗,突然来阵凉爽,他忍住了才没哆嗦几下。

周亮疼老婆,客气两声后便去厨房了。

沐阳从没想过她会跟经理待在一间卧室里,一时半会儿还不知如何自处,便站在空调底下不动半步。半晌,冷气吹得她浑身僵冷。介桓忍住笑转身走到电脑前坐下,点开QQ游戏,玩儿起牌来。沐阳这才坐到床边,看他出牌。其实介桓的牌技不差,但沐阳也常跟周亮韩悦玩儿牌,于是,在介桓犹豫不定时,她便嚷道:“你手上留的顺子是大牌,快出啊!”

介桓依言出了,倒真是手大牌,只留了个对子脱手,沐阳得意忘形,拍了下床跟他道:“怎么样,我没得说错吧?”

“你的记性还真好。”介桓赞道。

“小学时就开始玩儿了,当然记得住牌啦。”

“小时候就开始赌?我小时候在干什么?跟父母种地。”介桓颇有些忆苦思甜的意味。“那时候上的是镇上的小学,离村子七八里路,每天走要走个来回。”

沐阳是城里孩子,听到每天走七八里路便睁大了眼睛,忘了谨守下属本份,不可思议道:“你那时才多大点儿啊?”

“六到十二岁都是,初中是在城里重点上的,就住校了。”介桓道。“你别觉得奇怪,我们那村里的孩子都这样的。”

沐阳面露敬佩之色,尔后便听他讲以前的事,大通铺,水煮白菜,汤上面被大师傅淋了层薄薄的油,每星期五块钱的生活费,月末为了省车钱不回家,去工地上帮人煮饭,赚点儿小钱减轻家里负担,后来国外一家学校给他全额奖学金,日子才好过了点儿。

她的手拖着下颏,手肘搁在介桓靠的椅背上,专注地盯着他。房间里细细的音乐声,还有介桓清亮的话语,电脑屏幕显示出牌桌上另外两人的催促,叫骂,无人理会后离开了,又进来了人,再离开,直到服务器自动踢了他出去,他们仍是没有转头看上一眼。

沐阳恍惚地有了个错觉,她和经理仿佛不是在公司里为了公事才说上几句话的人,反而像是多年的故友,她听他说着分别这么多年来的辛酸,为他的吃苦耐劳感动,更为他获得今天的成就而欣慰。

两人在和谐的气氛中任时间流逝,直到门铃声响起,沐阳看了时间,应该是佳佳到了,也没去客厅,直到来客的身影闪过门口,又顿下步子时,她才惊了一跳——竟然是云舫。

云舫似乎是知道她会来,见她并没有流露出惊讶,当他的眼光扫过她身旁的介桓时,镜片后的眸子像被针扎了一下,瞳孔紧缩,尔后掉过脸把手上的几盒进口奶粉递给周亮。

沐阳这才察觉到自己倾身向前,几乎是靠着介桓了,外人看来总是有几分说不清的暧昧,忙坐直了,尴尬地跟介桓道:“好像是周亮的老板,应该是快吃饭了,我们出去吧!”

她一边往外走,心里又狠咒周亮两口子,请了云舫也不说一声,原本是云舫若即若离地让她伤了心,这下在他看来倒是她三心二意了。到客厅时,她面上倒没表露出来,跟云舫即不熟络也不生疏地对上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然后把介桓介绍给他认识。两个社会菁英像模像样地交换名片后,倒是相谈甚欢。沐阳索性一个也不搭理地进了厨房帮韩悦的忙,一会儿路佳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