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周介存①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②，足以定其品格。”刘融斋③谓：“周旨荡而史意贪④。”此二语令人解颐⑤。

注释

①周介存：周济（1781—1839），字保绪，一字介存，清代词人、词论家。著有《词辨》《介存斋论词杂著》。

②梅溪：即史达祖。史达祖词中用“偷”字例：《绮罗香》（咏春雪）：“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东风第一枝》（春雪）：“巧沁兰心，偷沾草甲，东风欲障新暖。”《三姝媚》：“讳道相思，偷理绡裙，自惊腰衩。”《夜合花》：“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等等。

③刘融斋：刘熙载。

④周旨荡而史意贪：指周邦彦词风放荡，史达祖贪恋权势。刘熙载《艺概·词曲概》云：“周美成律最精审，史邦卿句最警炼，然未得为君子之词者，周旨荡而史意贪也。”

⑤解颐：（因听到妙语或解开自己的疑问）开颜而笑。出自《汉书·匡衡传》：“匡说《诗》，解人颐。”

译文

周济说：“梅溪词中，喜欢用‘偷’字，这就足以评定其品格。”刘熙载说：“周邦彦的词作的要害是淫荡，史达祖的词作的要害是贪婪。”这两句话令人会心一笑。

赏析

史达祖的词多用“偷”字，用得过多过滥，就像是最美味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消化一样，使词失去了峻拔之势。周济凭一个“偷”字定史达祖词的品格，虽然不太合适，但也没偏离多少。不过这也不代表史达祖词中的“偷”字用得都不好，譬如这首《夜合花》中的“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两句，“偷”字把少女的娇羞之态很好地通过文字传达了出来，是很有韵致的。

周邦彦的词善于勾勒、妙于剪裁，精巧工丽，又多作艳语。譬如这首《少年游》：“并刀如水，吴艳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可以看出周邦彦不愧为“语言大师”。但他由于过于注重语言上的雕琢，追逐语丽形美，反而使词中缺乏格调和韵致。

王国维感觉刘熙载对史达祖和周邦彦两人这样评价还是比较有道理的，所以才会说看到刘熙载的评语让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