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犹为离人照落花
三千秀发飘拂,是对爱人最灵动的爱情表白。女人的头发,就像女人的爱情一样,为了男人的一句话,女人开始以长发为美,走到街上,一个个长发披肩,或以俏皮的马尾为束……直到某天,有个女人失恋了,她觉得头发是自己爱她的象征,越看心越痛,越看越容不下她,如是,狠下心,去理发店……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帅气的短发,既然为他留的发都剪了,就应该舍弃从前,如是,女人的生命中不再只有爱情。如今的女子是无法学古人,一气之下就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与尘世的恩恩怨怨做个了断,与青灯木鱼为伴,不再过问世事。
也许青丝就是爱情,一个尼姑之所以斩断青丝,说明已经断绝了一切与世俗的关系,但这种举动无不与红尘中的爱情有关,也许她们该得到的没有得到,也许她们因为爱情耗去了最后一丝美好的希望。
女人的新生活,也总从发型开端。晨起对镜贴花黄,迎接新一天的到来;诀别一段痛苦情缘,女人常以短发显示潇洒心态;找到新的工作,女人总以更精致的发型显示喜庆。女人通过头发传达爱情,也接收爱情。男人的手从秀发间飞过,是女人最幸福的时光。而遭遇重大变故的女人,也总爱借发抒情。轻则剪去长发,以示与往事告别;重者干脆削发为尼,从此割断与红尘的联系。
心情不好的女人,头发会略有弯曲,这种曲线在光下面会形成白灰感,令女人有一种沧桑状。而顺心女人的发质特别流畅,有音乐感,色泽也十分悦目,见到那发丝就会有一种想摸一摸的欲望。
“女人像头发一样纷乱”,作家陈染,偏偏做另类的譬喻,这头发,当然就不是秀发了,而有点朋克的味道,或者像是正在途中的流浪者,传递出来的是一种不堪承受的紊乱和疲累。陈染如此看女人,她是直入女人的内心,不是仅仅审美,而是感知,用巫师那样的眼神。这纷乱的,是女性的情感,正是它制造了女性的思维和神经,所以它既感性又无序。男人和女人,是亲密的敌人。当女人作为天然的情感动物去经历爱情,去寻找心中理想时,她们注定要在这长满荆棘的路途流血、流泪并且伤痕累累。只有极少数明智而务实的女人躲开它。当女人把感情与婚姻交织在一起,倾情投入,现实便有许多戏剧性的情节不遇而出,而且愈来愈曲折凄迷,最后的结局一般以悲剧而告终。这样的女人,是像头发一样纷乱的女人。
女人如水,那头发该是水上的涟猗吧!女人如诗,头发就是诗的韵角吧!女人像谜,头发就是难解的谜团吧!女人如花,头发该是那怡人的清香吧!头发乱了,心也乱了;容颜老了,青丝也染白霜了。女人像头发一样纷乱,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那是某类女人的宿命。女人的气韵是在这种纷乱的折磨中脱茧而出的。要么堕落,要么飞升总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着。我们的生活让我们脱胎换骨,让我们置于死地而后生,这样的女人最后不是一朵枯谢的花,而可能演绎成会有些缺页的神秘书卷。
女人毕竟是女人,心思纤细如发丝。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三千烦恼唯有将其紧紧编扎捆绑,一旦解开任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女人的感情也会如决堤的水流,失控狂泻,这是女人情感最迷乱最软弱之时,再有为、再成功的女人,都不会拒绝一双温柔体贴的男人的手,轻轻解开她们紧紧扎起的发丝……缘来是你院子里的走廊,是两人曾经谈心的地方;蜿蜒的栏杆,像往常一样,还留有自己抚摸过的痕迹;可是,眼前廊栏依旧,只不见所思的人。他的梦魂绕遍回廊,他失望地徘徊、追忆,直到连自己也无法摆脱这样悲凉的梦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就在关上房门的霎那,瞥见一束月光,于是,探出头搜寻天上的月亮,竟发现清澈如水。晚风轻轻拂过脚面,这样寂静的深夜,思念一个人,心里竟像一壶沸腾的水,直至无奈,冷却了思念的心。
月光将它幽冷的清光洒在园子里,地上片片落花,映出惨淡的颜色。花是落了,然而曾经映照在枝上芳菲的明月,依然如此多情地临照着,似乎依稀记得一对爱侣曾在这里海誓山盟。
今夜,像往常一样,是一个寻常的夜,一如既往地出门散步;在幽暗的碎石路上,影子相伴。看着不同方向亮着的光束,像是人生的几个侧面,快乐有时,悲伤有时;期盼有时,失落有时;花开有时,花落有时。风轻轻拂过,竟也有树叶飘落,朦胧中,叶子依然是绿色,仿佛在说,飘零不选择时节。月光、雾气交融在一起,诱人的幽静让我想起姜夔与柳氏姐妹凄婉的爱情故事。
姜夔在《淡黄柳》中云:“空城晓角,吹入垂杨陌。马上单衣寒恻恻。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凄凉犯》上阙云:“绿杨巷陌秋风起,边城一片离索。马嘶渐远,人归甚处,戍楼吹角。情怀正恶,更衰草寒烟淡薄。似当时,将军部曲,迤逦度沙漠。”春柳,秋柳,一样凄凉唯美,一样依依可怜。
“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姜夔曾在《淡黄柳》小引里这样提到;而在《送范仲讷往合肥诗三首》之二中又提到:“我家曾住赤阑桥,邻里相过不寂寥。君若到时秋已半,西风门巷柳萧萧。”文中的柳萧萧正是姜夔爱恋的女子之一,赤阑桥正是这段悲壮爱情故事的不朽见证。
有一段折子戏,还原了这场爱情故事的主要情节。姜夔落拓了一生,青衫一领,浪迹江湖,他终身未得功名。而他羁留在合肥的时间最久。
当时正处于战乱年间,姜夔气节清高悠然处世,正如戏中唱到:“我是孤苦飘零的布衣郎,迷的是浅斟低唱,写的是性情文章,见不得阿谀,入不得官场,做不了纳贿营私的纨绔膏粱。”客居合肥城南赤阑桥时,姜夔结识了桥畔柳下坊间善操琴筝的艺妓柳氏姐妹,从此陷入情感旋涡不能自拔。不久,柳氏姐姐病故,妹妹柳萧萧与姜夔将爱恋故事继续延续;而这为姜夔带来了大量的创作词曲的激情和灵感。
柳萧萧爱梅花,通身气质,犹如冰雪寒梅,遗世独立。像世间所有相爱的人一样,潇潇与姜夔的世界——我的歌里只有你。
他是深爱她的,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的饱满丰盈,了无缺憾;可惜,太完满的爱情往往会让当事人措手不及,以为命运另有玄机。
几年后,姜夔的夫人得知此事,千里迢迢赶到合肥,寻访了这位令丈夫魂不守舍的风尘女子。想必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既然爱着同一个男人,又何必为已成定局的事执拗呢?于是,她当即称赞柳萧萧的美貌和才艺:“果然冰清玉洁,果然品格超凡,果然技艺精湛,果然才貌双全。”为了留住丈夫,姜夔夫人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主动为丈夫纳柳萧萧为妾。
一世的相守,也只能如此。可是柳萧萧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她心中的情与爱岂能分享?泪水涟涟,心意彷徨,发现痴情竟是梦一场。就在当天夜里,柳萧萧倚在赤阑桥上感慨伤心,纵身跳入水中自尽:“赤阑桥啊!你是鹊桥还是断桥?我该举步向何方?自古来妻妾满堂是纲常,琵琶女心中情与爱岂能分享?”这一天正是柳萧萧的生日,随着这位多情女子的潸然离世,姜夔的浪漫情怀也释然而止。
爱,终必成伤,如同蚌用眼泪包裹伤口,生生不息,最后凝就美丽的珍珠。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尊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姜夔《暗香》萧萧一去,从此姜夔一生,怅对梅花。
“当时相候赤阑桥,今日独寻黄叶路。”如今赤阑桥已不复存在,脑海里再现数百年前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一位素衣女子,手抱琵琶,耳边分明听见哀婉的歌声:“红梅淡柳,赤阑桥畔,鸳鸯风急不成眠;琵琶解语,声声魂断,裙带怎系住郎船?”
“今天,我盘起长发;今天,我穿起嫁衣;今天,我为你翩然而舞。今天,我是你的新娘……”多年以后,你还记得深爱的那个人,还记得曾经有过的约定吗?你还会继续那个约定吗?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张泌《寄人》
也许一切都已经事过境迁。张爱玲的一篇叫《爱》的文章中,有这样一个有关相逢不如偶遇的故事: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在某个春天的晚上,手扶桃花,对面走来一个从未打过招呼的后生,轻轻说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彼此再也没有什么话,站了一会儿,各自走开。女子历尽人生劫数,到老仍记得那一瞬间,那春日的夜,那娇艳的桃花,还有那个羞涩的后生。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人的一生总会演绎许许多多的故事,不管你担当什么角色,都需要和另外一些人共同演绎。舞台就那么大,辗转之间,难免会再次相遇。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你,原来你也在这里。”仿佛前生相识,仿佛梦里相遇,仿佛有人在暗暗决定,仿佛早已心领神会。
有一首歌“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原来你也在这里。哪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半生回忆,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原来你也在这里。”曾经,痴迷地相信,再走一步,真的只有一步,就能够到达那个地方;而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传说,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轮回。惊诧,生生世世的蜕变,何苦如此顽固而执着?只因为爱,爱得惨烈,无法放弃,只要有他,生死轮回,必将追随。又是一个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喜欢悲戚的故事,正如张爱玲说过的她喜欢苍凉,因为苍凉有一种参差的对照体。“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乏人性。悲壮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唐婉,犹如她的名字,文静灵秀,不善言语却善解人意。虽在兵荒马乱之中,与年龄相仿的陆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谙世事的两个少年,度过了一段纯洁无暇的美好时光。渐渐地,一种萦绕心肠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滋生。
他们擅长诗词,常常花前月下,吟诗作对。宛如翩跹于花丛中的一对彩蝶,洋溢着幸福的笑颜。在两家父母眼中,他们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陆家以一只精美的家传凤钗当作信物。成年后,唐婉便成了陆家的媳妇。
这对有情人整日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忘记了尘世的繁杂,什么功名利禄,在爱情面前毫无珍贵可言。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的眼中只有你。那个时候,陆游已是荫补登仕郎,进仕为官指日可待。新婚燕尔的陆游,根本无暇顾及应试功课,只留连于温柔乡。
陆游的母亲是一位威严专横的女性。她一心盼望儿子金榜题名,以便光耀门庭。目睹眼下的状况,她大为不满,几次以姑姑的身份、以婆婆的立场对唐婉大加训斥,但是“他一双儿女两情坚,休得棒打鸳鸯作话传。”两人仍然情意缠绵,无以复顾。
陆母对儿媳大为反感,认定唐婉煞星转世,将把儿子的前程耽误殆尽。于是她来到郊外无量庵,请尼姑妙因为儿、媳卜算命运,一番掐算之后,妙因煞有介事地说:“唐婉与陆游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误导,终必性命难保。”闻言,陆母魂飞魄散,急匆匆赶回家,叫来陆游,强令他道:“速修一纸休书,将唐婉休弃,否则老身与之同尽。”这一句,仿佛晴天霹雳,让陆游不知所以。陆游心中悲如刀绞,但素来孝顺的他,面对态度坚决的母亲,只能暗自饮泣。
迫于母命难违,陆游只得答应把唐婉送归娘家。就这样,一双情意深切的鸳鸯,就被无由的孝道、世俗、虚玄的命运活活拆散。陆游与唐婉难舍难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无缘,于是悄悄另筑别院。无奈纸包不住火,精明的陆母很快察觉此事。严令二人断绝来往,并为陆游另娶王氏女为妻。
二十七岁那年,陆游只身离开故乡,前往临安参加“锁厅试”,世事弄人,厅试失利,陆游回到家乡,心中倍感凄凉。在一个繁花竞妍的晌午,陆游漫步沈园。园林深处,迎面走来一位绵衣女子,陆游猛一抬头,竟是阔别数年的前妻唐婉。刹那间,四目相对,仿佛时光都凝固了。恍惚迷茫,不知是梦是真,眼帘中饱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怜。
此时的唐婉,已嫁作他人,丈夫不计前嫌,对唐婉宠爱有加,而饱受心灵创伤的唐婉此时已经萌生出新的感情苗芽。与陆游的不期而遇,将唐婉尘封的心灵重新打开,旧日的柔情、千般的委屈一下子奔泄出来,这种感觉几乎无力承受。
而陆游,在这一刻,旧日情思不由涌出。无奈,嫁作他人妇的唐婉,此次是与夫君相偕游赏沈园的,而夫君正在一边等她用餐。好一阵恍惚之后,唐婉提起沉重的脚步,留下深深的一瞥走远了,只留下陆游在花丛中怔怔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