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座森林(1904)
箭
只要我一想起你的美,这支箭,
狂想制成的箭,就射进骨髓里边。
没有哪个男人敢打量她,没有人,
想当年,她初长成一个女人,
高挑又端庄,但脸蛋和胸脯
娇嫩的肤色像淡雅的苹果花。
如今这种美更亲切,但禁不住
我却哀叹那从前的美已过了季节。
受人安慰的愚蠢
一位非常好心的朋友昨天说:
“你的至爱已长出了白发,
她的眼角出现了点点暗影;
时间总会让人更容易变聪明
或早或晚便会明白,所以
你需要的只是耐心。”
我的心喊道,“不,
这种话没有一丝安慰,没有一毫。
时间总会让她的美再次重生:
因为她的风姿绰约和高洁,
当她行动时,她周身激荡的火焰
会燃烧得更加明艳。哦,她不会那样,
因为整个蓬勃的夏天都在她注视之中。”
心啊!心!若是她肯回一下头,
你就明白受人安慰多么愚蠢。
旧忆
思绪啊,向她高飞,当白昼终结
唤醒了旧日的一段回忆,去告诉她,
“你的力量如此崇高、猛烈又仁慈,
足以唤起一个新的时代,叫人又想起
很久以前人们想象的那些女王,
这只是你的一半:他在面团里揉进了
青春的漫漫岁月,但谁曾想到
那一切,不仅仅那一切,会转眼成空,
亲密的话语变得毫无意义?”够了,
要是我们能指责风才能指责爱情;
或者,如果还要说,也无须再提
这对迷失的孩子来说已是苛责。
绝不能献出全部真心
绝不能献出全部真心,因为爱情
似乎根本就不值得仔细思考,
对于激情中的女人只需要似乎
有那么回事,她们绝不会梦见
爱情的消褪,随着一次又一次亲吻;
因为一切可爱的东西都
短暂而又梦幻,只为着某种愉悦。
哦,绝不能彻底地献出真心,
因为她们,因为所有柔滑的唇都会说,
已经把她们的心都献给了游戏。
看看谁还能玩得足够精彩
要是爱得像个聋子、哑巴和瞎子?
本诗作者最懂得所有的代价,
因为他献出过全部的真心,然后都白费了。
亚当的诅咒[1]
那年的夏末,我们坐在一起,
有位美丽的淑女,你的闺蜜[2],
还有你和我,我们谈到了写诗。
我说,“一行诗也许要花几个小时,
但若是表现不出瞬间的灵感,
再修修补补也是徒然。
那还不如跪下你的膝盖骨
去擦厨房地板,或像个老贫户
给人打石头,不论刮风下雨;
因为要把优美的语言化为诗句
是比这一切更艰苦的劳作,就这样
还要被人视为闲汉,让一大帮
银行家、校长和牧师们来聒噪,
这就是殉道者所说的世俗。”
于是
那位美丽的淑女,为了她
有多少人会暗自神伤
听见她那温柔低沉的声音
答道,“生为女人就要懂得——
尽管在学校里从不说起这些——
我们必须辛劳才能成为美人。”
我说,“确实啊,任何好东西
自从亚当堕落之后都需要付出辛劳。
从前有些恋人以为爱情应该
复合了许多高贵的殷勤礼仪
所以他们会用博学的样子叹息
并引用那些精美古籍中的先例;
但现在看来真是一桩闲人玩意。”
说到了爱情,我们便渐渐沉默;
我们眼看着白昼的余烬终于熄灭,
然后在颤巍巍的青碧的天空
一弯残损的弯月,就像贝壳
让群星间涨落的时间潮水
冲刷磨损,过了日日年年。
我有一个想法只能说在你的耳边:
你如此美丽,而我也奋力
用那古老高贵的方式来爱你;
我们曾经那么幸福,但如今
精疲力尽,就像那轮空空的弯月。
注:
[1]亚当因为听了妻子的话偷吃禁果而被上帝诅咒,必须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获得食物,必须汗流满面才得以糊口。
[2]茉德的妹妹凯瑟琳。
乱蓬蓬的树林
哦,快快去那树林之中的湖水边,
舞步轻盈的雄鹿和他的夫人眼里看着
他们的倒影,便发出了一声叹息——
但愿没有人曾经爱过,除了你和我!
或者你可曾听见那位足踏银履滑过的
皎洁白皙、银辉烁烁的天上女神,
当太阳从他的金光斗篷向外探望时的歌吟?——
哦,没有人曾经爱过,除了你和我!
哦,快快去那乱蓬蓬的树林,因为
我将把那里所有的恋人都赶走,然后大喊——
哦,我的一份世界,哦,金黄的长发!
没有哪个人曾经爱过,除了你和我。
哦,不要爱得太久
亲爱的,不要爱得太久:
我就是爱得太久太久,
后来渐渐脱离潮流
像一首老歌。
哪怕我们年轻时
谁也分不清
自己和别人的想法,
个个都亲如一体。
但是啊,一分钟她就变卦了——
哦,不要爱得太久
否则你也渐渐脱离潮流
像一首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