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7

河岸上的，红水楂，有含笑的眼睛，

圆刺果有玳瑁一般的脸，

叮当在树上打秋千，

罗豆子，星子般闪亮。

河水里鲢鱼吹起水泡泡望蓝天

四脚的娃娃鱼，张嘴

企盼自来食。

黄辣丁翘着胡须在水上走来走去。

穿红金甲的鲤鱼，吹起唢呐，

与空气嬉皮笑脸。

弯弯的小河，春漫溯，

夏汹烈，秋悠悠，冬洁泽。

208

竹筏，木排，邀邀约约地

顺河而下——艄公脚底，

踩着惊涛骇浪，悠扬闲适。

种植在礁壁上的浪花，

昼夜沧浪。清碧的河岸，

满地，都是我儿时的笑靥。

河水，是我常喝的乳汁。

我就是喝这袋乳水长大的孩子。

风拂过，斑斓的香味，

就在云中洒满，春意盎然。

乡音与童稚，甜蜜和温馨，

惆怅与缠绵，葳蕤与铿锵，

都长在这条河之上——

209

亲爱的，我是怀着敬意

回去的。我要把我的灵感，

搭在家乡的肩膀上，

搭在家乡的胸口上，

搭在家乡的眼睛上，

搭在，家乡汹涌的脉搏之上……

循着那条河上溯，亲爱的，

我不是踩踏这条河的第一人。

最深处，白鹅早已露出美丽的小腿。

几只翠鸟，拥抱在河心的芦苇上取暖。

我走着河流的肋骨，光秃秃的骨骼

直抵心窝的疼。木毛衣，靡靡荡荡，

犬牙在干裂的河底浪漫得花枝招展。

瘦骨嶙峋的河水于河床上奄奄一息。

小河瘦了，我家乡的那条小河，

现在，自比西施的窈窕，

东施的婀娜——她，

就在一片白茅草，山高粱，

苦稗子中呻吟不止——

210

小河瘦了，我，家乡的小河，

我的小河——伶仃一片，

枯萎一片。亲爱的，

你没见那高高的颧骨啊，

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

水汪汪的肌肤已经干瘪得

打着毛茸茸、刺巴巴的褶皱。

浑身缠着绿色绷带，

穿青涩的貂皮大袍子。

拉长的脸深陷于

葱郁的大衣领子里，

陷成一个现代化的绝版东施。

亲爱的——你说，此刻，

我的诗意，是不是一个椭圆，

一个，既不是正数，又不是

负数的有理数——

211

哦，你看我，忘了在告别。

宝贝，我告别了不舍，

告别了我儿时的烂漫与惆怅，

告别了高大的山峦，还有

颤巍巍的铁索桥——

亲爱的，告别是一场疼痛。

在幸福的天平上跌宕，

是一场燃烧在另一场燃烧里熄灭。

是一次绝世的人生大轮回。

痛，是小草离开根须，

大树离开沃土，

庄家离开田畴所走过的路程，

是担当新一轮生命滋长的复核。

212

为了报答你一片赤诚，到来

我要在时间的轮船之上

抵达，我与你，

最灿烂的相约之地，幽会

宝，此刻天空一片灿烂，

有云朵飞跃心灵。

紫荆花与三角梅一样轻柔，

一团情意，又在心中袅袅升起，

触及最深的地方。

亲爱的，旷野燃着烟花奔腾，

汹涌，氤氲，旖旎……

万里无云，海风击浪。

这儿，有云石在自行取暖，

有地壳在纵情燃烧。

这儿，有我们的爱

在烈焰，在蓬蓬勃勃地一往无前。

亲爱的，离别亲人的疼

已暂时休憩，

饱蘸亲人的祝福和祈祷

奔向你，我亲爱的亲人。

213

亲爱的，时代的柏油路上走着

我们深深的爱意；

爱的大草原上驰骋着

我与你激烈的焰火。

宝贝，爱情的烟火

风姿卓绝。珠穆朗玛顶峰，

你以拥抱的姿势温我。

让此刻，暖意在暖意里缠缠绵绵。

214

揽起我的小蛮腰，亲爱的，

我们要在簸箕云上，来一次

十万八千里，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再来

翻尽时代翻不出的涟漪，

浪尽时代浪不出的沧浪。

趁天色深紫，我们的爱的火花

映红的半边的天，再来一次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亲爱的，我们要把离别的金箍

套在离神的头上，让他

尝尽离的妩媚、别的腥香。

亲爱的，此刻

我们的高山丛林都在，染情，

我们的湖泊小舟都在，漾爱，

我们的大地酱紫，情海深处，

野山楂红红的脸蛋上，一双

闪烁的大眼睛，春天的紫藤萝

每一串花萼之上都有幸福的莲蓬。

215

看见没有，天空已经炫丽，

一半绯红，一半湛蓝。

此刻，我就偎依在电烤炉前

双手滑动，取暖。宝，火映在眼里，

你心的心就在我心的心里，

你在那边望我

我就在这边浸泡一池玫瑰，

每一只骨头都在舒张，

每一块肌肤都在温柔地流动。

亲爱的，亲爱的——

你的温柔乡里

我是你最甜美的汤圆，

亲爱的，亲爱的——

我的温柔乡里

你是我最松软的馅饼。

216

亲爱的，在我还没有登上

蓝天之前，请允许我

再一次吟咏我们的情和意。

这段情谊一直要熊熊燃烧，

在丝绸之乡氤氲。

还记得，你奔跑的模样吗？

用骛的姿势，奔跑而去。

雪地上，有你燃烧的烙印。

寅时还有你，沙漠狂啸的软笔。

以桀骜的姿势，伫立

我最活跃的火山，

笑，是我此刻的模样，

这些笑啊，都沾着心疼的粉雪。

217

哦，宝贝，请解开罗衫，

让相见的柔情拂过你离别的伤，

让温韵与甜蜜又缠绕的

紫色云雨，互相滋润吧。

这些紫色啊，为投奔情爱而来，

注定，要在我们的生命之中，

燃成一座富士的山，黄石的公园，

亲爱的，喷薄就要到来

河流开始汹涌，烽烟，也开始汹涌。

218

亲爱的，想起你，就想起你

在荆棘丛摸爬滚打出来的时代的坑，

在旷野中匍匐前进的生活的渊，

在夜来香弯弯里数星星的有望之后的无望，

在一线天看月亮飞翔时对月亮虔诚的期盼。

你始终护着一个泥巴的碗，

你把山山水水驯得温驯善良，

你把坎坎坷坷磨砺得坦荡如砥，

那个校验性情的沙场，亲爱的

你也要来他个沙场秋点兵，

你说：这是操行者放牧的好地方，

是操练真性情的好场所……

你说你是枭，是天上的猛虎，

是云中的猎豹——

219

记得的，宝，平羌河

开始汹涌时，你回来过。

洪涛之上，有你

狙击岩阻，翻越层峦叠嶂的痕迹，

那个时候，你与水之湄，汀之洲

分解，融合；融合，分解

是的，这条河流，从此

不得不服从于你对她的触及，搏动；

不得不服从于你每一次脚步的震撼。

220

宝贝，我一人划过人烟，

划过俗世的灿烂，

划过尘世间的哀怜，

托起幸福的涟漪，

毫不犹豫地走向你

我今世的爱人——

我没有飞机，没有火箭，

也没有轮船和汽车，我要

靠我的双脚行走于爱情的温暖地带。

221

此刻，我的双脚，

在软绵绵的街道里

踩着漫漫的底蕴，

身体，薄如蝉翼，

心，在飞。紧贴

于一片紫色的云朵之上。

亲爱的，我们相聚

于时光夹缝里的罂粟花朵里边，

我们燃情的眸子

很美，很陶醉。

一个下午，我们自始至终

用品茗的姿态，展开

一场别开生面的聚首。

222

亲爱的，这一次我没有给水渠放生。

没有让贮满泉水的池塘动荡。

我若泉涌巅峰，

你会再次被浪花击倒。

亲爱的，

你怎能抵挡得住，涟漪倾城？

又怎能无视

我柔眸里的，飞瀑直下三千丈？

是的，天地之合就在眉睫，

就在太阳升起的黎明和阳春三月，

就在一万八千公里的终点里

等候，雄鹰与母枭相合。

现在，我们不急，不急于

把我们的爱情，生放在半尺屏幕的上方。

223

宝，你在屏里，我在屏外

看见你燃情的水泡，布满河谷，

我就魂不守舍，寒蝉凄切。

你是着上西服来见我的王，我不能

无动于衷，我要祝福你，

或者被你祝福。亲爱的，

你的嘴唇从屏里边浪漫开来

而我，羞涩地打着朵（躲）儿。

今日，不想开花，宝贝，害怕

涟漪一来，就满河大水，害怕

屏里的你，望一朵镜中花，水中月

灿烂不止。亲爱的，我们的见面

是要镶在现实里的蓝宝石，而这种

水中月的见面方式，我不想与你接吻。

亲爱的，为了我与你，能尽快地

相逢于干瘪的时代的节骨眼上，

相逢于山遥水远的爱情的荆棘途中，

相逢于坎坷不平的时代的柏油路上，

我们彼此祝福吧，祝福我们的相见

日新月异，祝福我们的爱情

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224

爱人，你又触燃了灵感的火苗，

又点亮了诗的灵犀。

荧屏那边，一双

含情脉脉的诗眼半开半合，

饱满，温文尔雅，欣欣向荣……

洒满爱情的旷野，

风一般的迷灿，云一般的飘逸，

斜倚在春的胸膛之上，

沉醉，缱绻，沧浪……

稼穑在春天的爱意满满的

桃树，梨树，杏树……

都挂着笑靥。

平羌河滩跑得飞快的浪花，此刻，也一并

酣睡在爱的旋涡里，露出蜜蜜甜甜的微笑。

225

亲爱的，你总是不断

用诗的翅膀插满云霄，

不断为云朵填充括号。

韵满青春的诗歌，

像一朵朵三月桃红；

又像一帘春梦，你来我往

于熙熙攘攘的烟火圣地。

爱人，你是否在寻找浪漫的星子，

燃情的月亮，

为黑夜安上明眸，

在黯然的季节点亮爱情的花灯。

爱人，你是否在寻找，

一只爱情的罗盘，

避开尘埃与流俗，

避开无法避开的顶礼膜拜，然后

带上我，带着神圣的爱情深藏不露？

226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节，

爱人，你面对我，

是不是摇摇欲醉，其乐融融。

哦，亲爱的，你说你现在，

就想躺进平羌的暖水之中，

就想在她的怀抱里畅游，

就想喝一口滋润的水，

甜蜜的露。

哦，喝吧，亲爱的，

喝了就可以在你心田里

植种

一片新鲜的甘蔗林，

带着长叶的黝黑的甘蔗，

就会甜得像千年的陈酿

万年的蜂蜜——

227

哦，宝贝，你不喝酒，

你知道千年陈酿

蕴藏在隔世离空里的千年美酒啊，

一定有讲不完的爱情故事。

一方方净土，

一个个青花瓷瓶，

一坛坛酿制得闷香闷香的液体，

静静地，静静地，躲着，

喧嚣，铅华，流俗……

躲着时光的酒坛啊，

默默地，默默地燃烧情怀，

把时代赋予他们的闷热和尘埃

燃烧成灰烬，诀别空气，

和解西风，析出快乐的晶体。

228

亲爱的，当大地浮满水汽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所有的粉黛烟脂，

所有的桃红柳绿，

所有的樱唇梨眉，

都抵不过我爱你的一根发丝。

亲爱的，当日光种满日光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所有的莺歌燕舞，

所有的雕虫蜂鸣，

所有的天籁螺旋，

都唱不和我一夜对你的思念。

亲爱的，当秋雨秋风斑驳跳跃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所有的山脉不再流动，

所有的河流改变河流，

所有的锦绣羞眉黛眼，

我的花黄，我的馨香，

都在为你一轮又一轮的日出与日落。

都在为你一遍又一遍地滋长生茵。

229

亲爱的，亲爱的，

无论大地还是山岚，

无论江河还是湖海，

无论规矩还是方圆，

亲爱的，我都拥入怀抱，

为你夺下江山，

为你跃马疆场，

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230

宝贝，你的爱怎能

也浓得山水羞赧

连我的黄金甲，

都被你一针爱得魂不附体。

哦，我的柔情

都酱在你软水，最深处，

寂寂寞寞的寒，

都糅合于你，

暖意缠满暖意的暖意之上。

宝宝，就连你的唠唠叨叨，

也一并，在我的暖窝里延伸，

也一并，在我的腹地里缠绕。

也一并，以神衹分发幸福的姿态，

分发予我完整的烙饼，旷茫的疆域。

231

亲爱的，我不想搅乱时光。

不想

在时光的火腿之上再啃一口。

不想

把冻伤的疤痕，揭开盖头，

不想，

做幸福的趔趄者凝看寒梅婉转，

落叶凋零……

瑟瑟的红花，历经冰霜和雷雨太久，

需要太阳抚弄，需要新春的

日月之晕。

需要花草树木联袂演出，一场

罕见的时代之戏。

纵然，大河奔涌，浪涛鼓天，

亲爱的，纵然小草吟咏，

繁花鼓瑟，人烟鬼魅，

我都只需静静地，静静地

观澜望海。海里，有豚，有鲸，

有漫溯的潮流和葳蕤的你的风暴。

232

此刻，亲爱的，有一棵

小草正背着火山，踽踽独行。

我要在火山喷发之前，醒来。

醒来，不再将疼痛当作襁褓，

不再于鼻翼之上系一根长绳，

交付于人之手。我们有脚，

有两双能踩出河道的长腿。

我还能走四方。

牵着我，亲爱的，

牵着我，观赏，人间的岚烟，

尘世的怪脸。

独营我们紫荆花的风月。

233

我来了亲爱，在沙漠里乞讨水，

在干旱的城市乞讨

一场降雨，滋润

路边的白杨，伸出雪白的长腿。

我笔直地参拜一辆辆

路过的马车。饱马

与饿马都在同一条直线上飞驰，

我独坐我自己的人力三轮

走着，一条走不完的射线。

234

行走途中，我看到一番

无法看到的春的优美

向我们的爱字绽放花朵

穿黄马褂的油菜薹，

一浪高过一浪，

走着正步的杂树和名树，

已展开笑眼。

我的视线跨过山水，

落在你游走过的城市与你

缠绵过的脉络

加入你，欢乐的笑声，和

甜美的呓语——

我的人力三轮车，就踩在时代

的中轴线上，

歪歪扭扭地前进，

我的眸光，不得不撤离苍穹，

所有颠沛与流离，

还有一切

黯然的辉光和明亮的夜色。

235

此刻，我无法不思念成荫。

我又想起你的朗笑，

想起你那双大手和

细腻的文脉，还有文脉上

刻着的诗意，诗意诞出的新茧老疤

一丛一丛地葳蕤生光。

亲爱的，你燃情的灵感，

来自何方？你深情的眸子，

来自何方？是不是

有人来自你深沉的爱，繁荣的负累？

或者，你先天就是

良辰美景里的一片，美景良辰。

236

我说我是经年的乞儿，

是被人架于时代脖颈上

走马的灯——

是稍微不经意就消失的残骸，

是地地道道的萎靡的翡翠。

你如何就能摇醒我？

如何又能站在时间的脊梁之上，

窥探不谙世事的女子的脊髓

扶起她已经倾颓的爱的泥墙？

你是不是早就明白，我

有叛逆俗世的脊梁和肋骨

正在背离俗世之爱的脊髓？

是不是正升起背叛的涟漪

是不是有乌黑的风靡，

有晦涩的阴雨，在扬帆远航？

宝贝，我的墙壁与脊柱，

都不转弯，笔直地

长在这个时代的屋脊之上。

长在你的旷野之上。

长在苍茫的云烟之上。

长在没有流俗的净地之上。

237

静静地等你走来，宝

我要借你经年的火花，

燃起硝烟，点燃烽火的台，

取悦妲己、杨贵妃、蔡文姬、王昭君。

是的，我就要

凭借爱的借口

凭借你带来的炽烈的爱意

走出一潭死水

和死水爬满的垢污，去追赶时代。

尽管，时代已经弯曲，

我仍要让它挂满鲜花，

结满红彤彤的火龙果。

是的，我就要离开。

离开，窒息里丰盛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