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唐故温县主簿韩慎，字某，汉弓高侯其先也。（韩王信子颓当，封弓高侯。）徙于南阳，传世至今唐侍中讳瑗，（瑗，字伯玉，高宗时为相。）克用贞亮，奋于国难。侍中兄子郢州刺史讳某，某生御史著作郎讳某，某生尚书库部郎中、万州刺史讳某，（郢州、著作郎、万州刺史，史皆不详其名字。）嗣以文行大其家业。君，万州长子也，（万州三子：慎、丰、泰。）以父任为建陵挽郎，（肃宗山陵。）累调授王府参军、襄州襄阳尉，至于是邑。贞元十六年，又调于天官署河阳丞，未拜，十有一日，暴病，卒于长安永崇里先人之庐。又十有二日，龟策袭吉。（袭，因也。谓龟筮皆吉。）祔于咸阳洪渎原先人之墓，礼也。先三日，外姻家老（《左氏传》：士踰月，外姻至。）谋为之志。季弟泰（泰字安平，亦为祠部郎中。）哀不能文，故托于友焉。呜呼！生也以其弟之恭，知君之为友。没也以其弟之戚，知君之为爱。惟友爱出于孝，移于忠，施于人事，无往不达。余故得受其辞，书于石曰：

友而爱而，忠孝宜之。貌称其行，行称其词。贱而不寿，为善是悼。祔于祖考，初筮攸告。（《易》：初筮告。）季也之纯，置哀无垠。终窭且贫，（《诗》：终窭且贫。窭，郡羽切。）控于仁人。备物称家，（《礼记》：仲由问丧具，子曰：“称家之有无”。）其仪式陈。爰相其悲，载刻兹珉。

东明张先生墓志（张因死于封，时公在永，封与永近，故其徒从公志墓。）

东明先生张氏曰因，尝有以文荐于天子，天子策试甚高，（因举诏策。）以为长安尉。一年，投去印绶，愿为黄、老术，诏许之。（因乞为道士，上许之。）居东明观三十余年，受毕法道行峻异，得众真秘书诀箓，（箓，籍也。）聚经籍图史，侔于麟阁。（汉有麒麟阁，藏书之府。）以弟回降秩封州，先生曰：“吾老矣，支体不可解也。”遂从以去。明年，回之子袭死，哭之恸，遂病。既亟，以命回曰：“吾生天宝讫贞元乙酉岁十月，（乙酉，当是贞元二十一年。）今死于汝之手，盈吾志矣。京师，吾生也，毕原，先人之归也，（毕原，在长安，文王所葬处。）必以返葬。”乃自为志而卒。明年（元和元年。）正月某日，葬如其言。弟子某等为碑以志于墓。辞曰：

匪禄而康，匪爵而荣。漠焉以虚，充焉以盈。言而不为华，光而不为名。介洁而周流，苞涵而清宁。幽观其形，与化为冥。寂寞以成其道，是以勿婴。世皆狂狂，奔利死名。我独浩浩，端一以生。或曰：“先生友悌以遁，慈幼以死，若不能忘情者何耶？”吾曰：“道去友耶？去慈耶？从容以求，其得之耶？{汤皿}莽很悻，（悻，亦很也。{汤皿}，音荡。很，下恳切。悻，下耿切。旧本，悻作宰。胥山沈晦谓当作悻。）道之非耶？且夫亏恩坏礼，枯槁憔悴。（上音樵，下音萃。）隳圣图寿。（隳，聁规切。）离中就异。歨然与神鬼为偶，（歨，《说文》云：有所吹起。歨，许勿切。歨字，见《梦归赋》注。）顽然以木石为类。倥侗而不实，（倥侗，音空同。）穷老而无死。先生之道，固知异夫如此也。”乃书于石以纪。

虞鸣鹤诔（并序作之年月不可考，然公谓羁贯相亲，又云交欢二纪，盖公生于大历八年，自羁贯及二纪，当是贞元十四五年间矣。）

维某年月日，前进士虞九皋，字鸣鹤，终于长安亲仁里。既克葬于高阳原，二三友生皆至于墓，哀其行之不昭于世，追列遗懿，求诸后土，申荐嘉名，实曰恭甫。乃作诔曰：

吴、虞之分，（《史记》：武王克殷，封太伯之后为二国：其一虞，在中国，其一吴，在蛮夷。）爰宅上阳。（僖五年《左传》：晋侯围上阳。注：上阳，虢所都。今云虞宅上阳，未详。）其后优游，在越为乡。（虞氏世为会稽人。会稽，越国。）延、诩辅汉，（后汉永平三年，延为太尉。八年，为司徒。十四年，自杀。延，字子大，陈留东昏人。顺帝时，诩官尚书令。诩字升卿，陈国武平人。诩，况甫切。）恢定封疆。东徙之贤，时惟仲翔。（《吴志》：虞翻，字仲翔，会稽馀姚人。）曰预曰喜，在晋克彰。（虞喜，字仲宁。弟预，字叔宁。翻之族也。）义笃斯文，有苾其芳。（《说文》：苾，馨香也。苾，毗必、薄结二切。）秘书多能，垂耀于唐。（世南，字伯施，太宗时为秘书少监。）洎于汉阳，世德以昌。（汉阳，沔州郡名。九皋父当，终沔州刺史。）毗赞尚父，（九皋父当为郭尚父从事。）休征用阳。惟我先君，并时翱翔。（翱，牛刀切。翔，音祥。）洽主记室，（据公先表父镇掌书奏，盖与当共事。洽，当作狎。）蔚其耀光。实契伯仲，永永不忘。

汉阳元子，实绍其美。传袭儒风，彪炳文史。（《选》：符采彪炳。注：玉之横文也。）克恭以孝，惟礼是履。誉洽于乡，论为秀士。（《礼》：命乡论秀士。注：秀士，乡大夫所考有德行道艺者。）百郡之选，业于京师。昧没腾藉，乘凌蔽欺。生之始至，则奋其仪。退默以谦，（默，一作然。）人悦而随。名卿是挈，先进咸推。方出群类，振耀于时。祸丁舅氏，漂沦海沂。捧讣号呼，匍匐增悲。丧有幼主，礼或多违。熟徇于名，而不是思？投袂就道，乘艰若夷。竭诚丧具，申敬裳帷。万里来复，祗祔于墓。遽不凌节，俭而有度。由其温恭，守以贞固。行道咨嗟，观礼兴慕。复从乡赋，焕发其华。克不再举，闻于邦家。倚闾千里，观咏斯多。姻族盈门，载笑且歌。君之不淑，名立志沮。庆归其乡，身终逆旅。生死已间，寿觞方举。贺书在途，委骨归土。哀欢易地，吊庆交户。神胡不仁？降此大苦。呜呼哀哉！

惟昔夏口，羁贯相亲。（镇为岳鄂都团练判官，当为沔州刺史，故公与九皋相善。夏口，鄂州也。羁贯，乷角也。《谷梁子》云：子生羁贯，成童不就师，父之罪也。贯，与乷同。）通家修好，讲道为邻。既冠于阼，（音祚。）思致其身。升于司徒，（《王制》：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及尔继年。（贞元九年，公举进士。）交欢二纪，莫间斯言。愉乎其和，确尔其坚。更为砥砺，（砥，音纸。）咸去韦弦。（西门豹以性刚急，常佩韦以自戒。董安于以性宽缓，常佩弦以自警。）今则遽已，吾其缺然。呜呼哀哉！

诔行谋谥，（音示，行之迹也。）惟古之道。生而无位，没有其号。惟是友生，徘徊顾悼。爰用壹惠，（《表记》：先王谥以尊名，节以壹惠，耻名之浮于行也。）幽明是告。温温其恭，惟德之经。先民有作，今也是旌。呜呼恭甫，钦此嘉名。

故处士裴君墓志（君讳、字不可得而考，惟曾祖宁州公，即裴守真也。据《传》：守真之子六，次曰耀卿，相玄宗，又其次曰侨卿，即起居郎。故《志》曰起居郎，即丞相弟也。员外公，求之表系，其名俱不详。中丞公，即裴行立。守真之《传》曰：曾孙行立。而此志谓与裴君为弟兄，其系盖明甚。元和十四年，柳州作。）

河东闻喜裴君（闻喜，县名，在唐属绛州。裴君讳、字不可得而考。）讳某，字某，好学未仕，年若干，元和十四年月日，终于京兆渭南墅。（承与切，田庐，又洲屿。）君之弟中丞公，督桂州，命其僚柳宗元（元和十二年，以御史中丞裴行立为桂州都督、桂管观察使。公时为柳州刺史，其管内也，故云其僚。）以铭。君之出，河间邢群以状来告曰：“曾祖讳某，（讳守真。）宁州刺史，赠户部尚书。祖讳某，（讳侨卿。）起居郎。父讳某，（讳伯言。）尚书刑部员外郎，议官及浮图事独出，载在史册。以八使行天下，当河北道疑危顽很难处分之地，（分，扶问切。一无分字。）用天子命，制断得宜，于时为第一，（建中元年二月，命黜陟使十一人分巡天下，刑部员外郎裴伯言为幽、冀、泽、潞、磁、邢等道黜陟使。）天下皆仰以为相。会疾终，再赠至大理卿。”长老咸曰：“裴氏世积德，起居，丞相弟也，（丞相名耀卿，字焕之，事玄宗为丞相。）以文史用，大理，名世人也，咸闻而不大。”君以友悌悫植，承其休光，幽而不扬，岂天钟美于中丞，啬而不克并耶？不然，君无位以夭，其可问哉？君前娶韦氏，成都少尹士谟女。生二子，字曰某，名曰某。（字、名二字误。）以文敏，中丞公尤爱幸，恒从，不幸卒于桂林。某举明经后，娶于薛氏，无子，父寀位卑。是年月日，葬渭南某里，迁韦夫人之丧，（韦字，诸本作奉。）自万年来，有俟，犹异室。铭曰：

畴之沃沃，（《说文》：畴，耕治之田。）宜其嘉谷。有耕有耨，同施异禄。明昭次穆，（昭，音韶。）丞相之族。尚书之孙，大理之门。有庆实延，宜硕而繁。不位不年，晦于丘园。懿懿大理，惟德之元。摧佞抑释，太史是论。（即上云议官及浮图事载在史册也。摧佞，俗本作权佞，误。）黜陟冀幽，邦命以尊。神啬丰福，不弃于君。渭之洋洋，爰墓其南。孝思是怀，祖考之依。郡人作铭，惟相其哀。（一作不并于君。）

覃季子墓铭（本篇云永州作。《姓纂》云：覃本谭氏，避难改覃，又音寻，今岭南多此姓。）

覃季子，其人生爱书，贫甚，尤介特，不苟受施。（施智切。）读经传言其说数家，推《太史公》、《班固书》下到今，横竖钩贯，（竖，音树。）又且数十家，通为书，号《覃子史纂》。又取《鬻》、《老》、《管》、《庄》、《子思》、《晏》、《孟》下到今，（《鬻子》，书名。名熊，为周师，自文王以下问焉。《汉志》：鬻子二十二篇。鬻，音育。）其术自儒、墨、名、法，（《汉志》有儒、墨、名、法等九流。）至于狗彘草木，凡有益于世者，为《子纂》又百有若干家。笃于闻，不以仕为事。黜陟使取其书以氏名闻，（建中元年二月，遣黜陟使十一人分巡天下。）除太子校书。某年月日死永州祁阳县某乡。将死，叹曰：“宁有闻而穷乎，将无闻而丰乎？宁介而踬乎，（一无乎字。踬，音致。）将溷而遂乎？”（溷，胡困切。）葬其乡。（其乡，所死之乡也。）后若干年，柳先生来永州，戚其文不大于世，求其墓以石铭。铭曰：

困其独，丰其辱。

续荥泽尉崔君墓志（前志，赠太傅崔公佑甫为之。佑甫既卒，而未克葬，故公续志以书其缓葬之故云。）

太傅公既志荥泽君之葬，明年，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卒。（大历十四年闰五月，以河南少尹崔佑甫同平章事。明年建中元年六月卒，赠太傅，一本云卒赠太傅，无以字。）荥泽君之嗣曰膺，备物具货入于汴，汴陷于戎，（四年十二月，淮西节度使李希烈陷汴州。）丧焉不果行。会世难，不幸膺亦死。膺之亚曰太素，（太素，膺之弟。）仕至云阳令，求其志，将行，谪南海上。元和九年，移信中，（一作州。）犹有累，不克如其乡。大惧缓慢兹久，哭命其子某，以某月日启君之丧，至于某，葬用某月甲子，志用太傅公之辞。又命河东柳某书缓故，且志终事之年月日。